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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定金

成了!

舒南笙眼底深處掠過一絲計謀得逞的滿意光芒,面上卻絲毫不顯。

她干脆利落地點頭:“一言為定!褚老神醫放心,定給您尋一處最合您心意的清幽之所。”

目的達到,舒南笙毫不拖泥帶水,當即拍了下手,爽快道:“那此事就這么定了。二哥,翊寒,我們該回去了?!?

說完,竟不等褚伯謙反應,轉身就朝屋外走去。

“哎?等等!”

褚伯謙一愣,這丫頭怎么風風火火的?他還有一堆收徒的細節沒交代呢!

舒南笙腳步不停,卻并非走向大門,而是熟門熟路地一拐彎,徑直鉆進了旁邊那間滿是藥柜的藥房。

留下堂屋里三個男人面面相覷。

藥房里,褚伯謙珍藏的各種藥材分門別類,擺放得滿滿當當。

舒南笙迅速掃過一排排藥柜,精準地拉開其中兩個抽屜,看也不看,伸手就從里面各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青瓷藥瓶,動作熟練得如同在自家后院摘菜。

她拿著藥瓶走出來,正好對上追到藥房門口,一臉驚愕加心疼的褚伯謙。

“褚老,”舒南笙舉起手中的兩個藥瓶晃了晃,臉上難得露出一絲近乎“無賴”的笑意,“這兩瓶‘舒筋活絡散’,我爹娘腰腿舊疾用得著,先拿走了。多謝您老慷慨?!?

“你……你這丫頭!土匪啊你!”褚伯謙指著她手中的藥瓶,心疼得直抽氣。

那可是他耗費了不少珍稀藥材,花了大半年時間才精心配制出來的上品!

平時他自己都舍不得多用。

舒南笙卻只當沒聽見他的控訴,將藥瓶往懷里一揣,對著還愣在堂屋的舒沉舟和舒翊寒招呼道:“二哥,翊寒,走了!”

說罷,率先大步流星地朝谷外走去,毫不停留。

舒沉舟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拉著還有些懵懂的舒翊寒,匆匆對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褚伯謙行了個禮:“褚老神醫,那……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搬家之事,南笙定會安排妥當,您放心!”

說完,也趕緊追著妹妹的身影去了。

褚伯謙追到門口,只看見姐弟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谷口。

山風吹過,卷起他花白的胡須。

老頭子看著空蕩蕩的谷口,又低頭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一時間竟不知是該為收到徒弟狂喜,還是該為被迫搬家肉痛,亦或是該為那瓶藥散心疼。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這丫頭……真是……唉!”

……

銅鏡里映出的臉,讓杜蘅芫恨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臉頰和額頭上,幾顆紅腫大痘囂張地鼓脹著,其中一顆甚至破了皮,滲出一點黃水。

無論她如何涂抹,那潰爛的痕跡都像惡毒的詛咒,頑固地透出來。

“該死!”她低聲咒罵,煩躁地將手中沾滿鉛粉的絲綿粉撲狠狠摔在妝臺上。

鉛粉簌簌落下,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香氣,卻掩蓋不了她心底翻騰的惡意。

她拿起另一盒更白的鉛粉,用指尖狠狠剜了一大塊。

帶著泄憤般的力道,再次重重按壓在那片潰爛的皮膚上,直到那片區域變得慘白,才勉強遮住了那點不堪。

鏡中的女子,妝容厚重卻透著死氣沉沉,唯有那雙眼睛,閃爍著陰冷和迫不及待的興奮。

想到舒南笙那個賤人送給薛云霜所謂“玉容膏”,杜蘅芫的嘴角勾起一絲獰笑。

爛臉!最好爛得徹底!

讓那個薛云霜徹底毀了容,看她還怎么有臉見人!

也讓舒南笙那個獵戶女知道,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碰瓷“玉容”二字的!

她仿佛已經看到薛云霜頂著潰爛流膿的臉,在眾人面前羞憤欲死的模樣,看到舒南笙被千夫所指,淪為笑柄!

“小姐,馮小姐她們已經到了,在院外候著呢。”貼身丫鬟小心翼翼地通報。

杜蘅芫深吸一口氣,壓下眼底的瘋狂,努力端出一個倨傲的姿態:“知道了。”

她站起身,撫了撫身上華貴的云錦衣裙,像一個即將奔赴戰場的女王,帶著身后馮巧巧等幾位同樣抱著看好戲心態的貴女,浩浩蕩蕩地朝著白鷺書院走去。

“嘖,真是笑死人了!”馮巧巧捏著嗓子,聲音尖刻得能刮下墻皮。

“一個獵戶家認回來的野丫頭,也敢大言不慚做什么‘玉容膏’?她舒南笙在靖安侯府當了十幾年的假千金,還真以為自己是什么金枝玉葉,懂什么閨閣秘方了?怕不是拿些爛泥巴糊弄人吧!薛云霜那個蠢貨居然也敢用?真是不知死活!”

“哈哈哈!”杜蘅芫尖聲笑起來,聲音刺耳,“可不是嘛!等著瞧吧,到時候看她薛云霜還怎么裝那副模樣!舒南笙那個賤人,也得跟著滾蛋!”

她的話,引來身后貴女們一陣心照不宣的嗤笑。

一行人踏入書院,目光迫不及待地在來往的學子中搜尋薛云霜的身影”。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從回廊的另一端緩緩走來。

晨光熹微,柔和地灑落。

那人穿著一身素凈的月白襦裙,身姿挺拔,步履從容。

當她微微側首,與同伴低語時,一張臉清晰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剎那間,仿佛時間凝固了。

回廊下,花圃旁,所有原本低聲交談或匆匆走過的學子,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釘在了那張臉上。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

肌膚如玉,白皙得仿佛籠著一層柔光,細膩得看不見一絲毛孔。

曾經困擾薛云霜許久的幾塊淺褐色曬斑,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由內而外透出的健康紅潤,如同初綻的桃花瓣,嬌嫩欲滴。

整張臉煥發著一種驚人的光彩,未施脂粉,卻比任何精心描繪的妝容都要燦爛奪目!

“嘶——”

“那是薛云霜?”

“天!她的臉……怎么可能?!”

人群中爆發出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和難以置信的驚呼。

杜蘅芫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薛云霜那張光潔如玉的臉。

厚厚鉛粉下的潰爛處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舒南笙那個賤人的爛泥巴,怎么可能有這種效果?

一定是幻覺!

薛云霜自然也感受到了無數道目光,尤其是杜蘅芫那仿佛要吃人的視線。

她腳步未停,姿態卻更加從容優雅。

甚至微微側過身,纖纖玉指狀似無意地輕輕拂過自己光滑細膩的臉頰。

“杜小姐今日這妝容,倒是別致。只是這粉,似乎撲得忒厚了些?看著怪悶的?!?

薛云霜頓了頓,目光掃過杜蘅芫臉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表情也猙獰了些。小心些,莫把粉抖落了,那可就不美了?!?

“噗嗤!”人群中不知是誰沒忍住,發出一聲竊笑。

杜蘅芫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巨大的羞辱感讓她渾身發抖。

她張了張嘴,想尖聲反駁,喉嚨卻像被一只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些原本跟在杜蘅芫身后等著看笑話的貴女們,此刻眼中哪里還有半分嘲諷?

玉容膏!

舒南笙的玉容膏,竟然是真的!

效果竟如此逆天,一夜之間,讓薛云霜脫胎換骨!

“舒姑娘!舒南笙在哪里?”不知是誰尖聲喊了一句。

“對!舒姑娘!那玉容膏!賣給我!我出雙倍價錢!”

“我出三倍!”

“舒姑娘!求求你了!先賣我一瓶!多少錢我都給!”

“給我!我爹是戶部侍郎!先給我!”

場面瞬間失控.

那些平日里矜持高傲的貴女們,此刻徹底拋卻了儀態,瘋了一般朝著剛剛走進書院的舒南笙涌去。

香風陣陣,釵環叮當,場面混亂不堪。

舒南笙被這突如其來的洶涌人潮瞬間包圍。

無數只手,爭先恐后地伸到她面前,手里攥著大把的銀票,拼命地往她手里懷里塞。

“舒姑娘!行行好!賣我一瓶!”

“這是我的定金!一百兩!夠不夠?”

“舒姐姐!求你了!你看我這臉……”

“別擠!我先來的!”

舒南笙被推搡得幾乎站立不穩,但她臉上卻并未露出半分驚慌。相反,那雙清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預料之中的從容靜。

“諸位!諸位小姐請靜一靜!”

她的聲音不大,卻奇異地讓瘋狂的人群稍稍安靜了一瞬,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她。

舒南笙理了理被擠得有些凌亂的衣袖,氣定神閑地開口:

“玉容膏,沒貨了。”

“啊?”失望的驚呼瞬間響起,眼看混亂又要升級。

舒南笙緊接著道:“此膏制作極其繁復,所需藥材珍稀,配比要求苛刻,熬制火候分毫不能有差。薛小姐那一瓶,已是傾盡我目前所有心力所得?!?

她刻意強調了制作的艱難和珍稀程度,成功地在眾人眼中點燃了更強烈的渴望。

“所以,真心想要的,需先付定金訂貨。五日后,憑定金條子,按順序取貨。定金,一百兩一瓶,概不賒欠。”

一百兩一瓶!

定金!

這個價格,足以讓普通人家咋舌。

但在場的都是家底豐厚的貴女,一百兩,不過是幾件首飾,幾匹好料子的價錢。

只要能換來薛云霜那樣一張臉,值!太值了!

“我定!我定三瓶!”一個貴女立刻尖叫著,將三張一百兩的銀票塞到舒南笙手里。

“我定兩瓶!”

“給我也定一瓶!這是定金!”

“還有我!這是我的!”

新一輪更加瘋狂的爭搶開始了,舒南笙瞬間被銀票淹沒。

她早有準備,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硬皮簿子和一支炭筆,從容不迫地開始登記名字、收取銀票、寫下收條。

動作有條不紊,與周圍的混亂形成鮮明對比。

杜蘅芫被徹底遺忘在人群之外,像個格格不入的丑角。

她看著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央的舒南笙,看著薛云霜那張臉,再感受著自己臉上厚重的鉛粉下那隱隱作痛的潰爛……

嫉妒和憤怒如同毒藤般死死纏繞住她的心臟,幾乎讓她窒息!

她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厚厚的鉛粉簌簌往下掉。

鐘聲悠揚響起。

喧鬧的人群終于稍稍散去,趕著去上課。

舒南笙獨自坐在回廊的石凳上,周圍終于清靜下來。

她低頭,看著硬皮簿子上密密麻麻的訂貨名單,再掂量著袖袋里那一沓厚厚實實的銀票,嘴角終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

她輕輕抽出一張嶄新的百兩銀票,對著陽光看了看那清晰的紋路和印章。

“嘖,果然……這世上,女人的錢,是最好賺的?!?

早知道這玉容膏如此搶手,當初就該把所有的錢,都砸在這上面才妙!

不能再這樣小打小鬧了。

她需要一個正式的鋪面。

玉容膏,必須在京城,有一個響亮的招牌了!

開鋪子的事情,得盡快張羅起來。

……

課間,回廊下,陽光透過稀疏的竹葉灑下點點光斑。

薛云霜正被幾位相熟的貴女圍著,討論著玉容膏的奇效。

工部尚書家的千金白佳慧湊近了些,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云霜,聽說你家布莊新到了一批江南的軟煙羅?花色如何?”

薛云霜點點頭,順手理了理自己光滑的衣袖:“是到了幾匹,水綠色的,織著暗紋,倒還算雅致?!?

說完,她有些疑惑地看向白佳慧,“我記得前些日子你家才剛采買過一批蘇繡料子?”

白佳慧抿嘴一笑:“可不是嘛。不過這次不同,是為著靖安侯府的大日子準備的?!?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見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才慢悠悠道,“靖安侯府為那位剛認回來的千金柳紅綃,要辦一場盛大的認祖歸宗儀式呢!帖子都發出來了,排場不小。這等場合,自然要穿些時新料子才不失禮?!?

“哦?靖安侯府那位……”薛云霜恍然,她記起母親確實提過收到帖子,也說過要去赴宴。

她眼波流轉,唇角勾起一絲淺笑,“那倒是要去湊個熱鬧,瞧瞧這位‘真鳳凰’的風采?!?

她的話,引來周圍貴女們一陣輕笑。

回廊另一頭的角落里,柳紅綃正局促不安地絞著自己的手指。

她縮在廊柱的陰影里,聽著不遠處那群衣著光鮮的貴女們高談闊論,話題從朝中某位大人的動向,扯到誰家新盤下的鋪子收益如何,再說到某個古玩鋪子新收的孤品……

每一個話題都離她熟悉的世界那么遙遠。

她插不上嘴,也不敢靠近,只覺得那些笑聲都像針一樣扎在她心上。

她努力想挺直背脊,融入那片光鮮里,卻感覺自己和這里格格不入,像一件被擺錯位置的擺設。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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