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紙坊
- 拍爛梗成神作?導演是懂流量的!
- 故道長風
- 4031字
- 2025-08-03 18:43:00
許凜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風輕輕吹過,帶著一絲涼意。
他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已經關了門。
只有幾家便利店還亮著暖黃的燈光。
像黑夜里的星星。
路過一家賣文房四寶的店時,他停下了腳步。
櫥窗里,一卷宣紙靜靜地躺著。
在路燈的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他想起顧老說的,紙是有魂的。
或許,每一張紙里,都藏著一個故事。
就像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用鉛筆寫在紙上的心愿。
也像顧老年輕時,在黃山腳下和師父一起抄紙的時光。
他掏出手機,給林欣然發了條消息。
問她明天能不能早點去顧老家。
想拍一些清晨院子里的鏡頭。
林欣然很快回了消息,說沒問題。
還加了個笑臉的表情。
許凜收起手機,繼續往前走。
心里盤算著明天的拍攝計劃。
要拍晾在繩子上的紙,在晨風中輕輕搖晃的樣子。
要拍顧老早起磨墨的身影。
還要拍陽光透過樹葉,灑在紙漿池上的光斑。
這些畫面,一定很動人。
快到家的時候,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住在隔壁樓的王大爺。
老人正牽著一條小狗在散步。
“小許,這么晚才回來啊?”王大爺笑著打招呼。
“嗯,王大爺,您也剛遛彎回來?”許凜回應道。
“是啊,這小家伙,非得出來轉一圈才肯回家。”王大爺拍了拍小狗的頭。
小狗搖著尾巴,用鼻子嗅了嗅許凜的褲腿。
“最近看你總是忙忙碌碌的,在忙什么大事呢?”王大爺好奇地問。
“在拍一個關于非遺的紀錄片,跟一位老藝人學做宣紙。”許凜解釋道。
“宣紙?就是那種很薄很白的紙嗎?”王大爺眼睛一亮。
“我小時候上學,練字用的就是那種紙。”
“那時候,一張紙能寫好幾天呢。”
許凜笑了:“是啊,好的宣紙,很耐用。”
“那位老藝人的手藝可好了,做出來的紙,能保存上百年。”
王大爺嘆了口氣:“現在啊,會做這種手藝的人不多了。”
“你們能把這個拍下來,是好事。”
“得讓年輕人都知道,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有多好。”
許凜點了點頭:“您說得對。”
“我們也是想讓更多人看到這些手藝。”
“說不定,就有人愿意學呢。”
王大爺笑著說:“會的,會的。”
“就像我家孫子,整天抱著個平板看視頻。”
“要是你們拍的這個能放到網上,他說不定也會喜歡看。”
“等你們的片子出來了,一定要告訴我一聲,我也去看看。”
“一定。”許凜認真地說。
和王大爺道別后,許凜回到了家。
打開門,迎接他的是一片寂靜。
屋子里的擺設很簡單。
一張書桌,一個書架,一張床。
書架上,放著很多關于非遺的書籍。
還有幾卷他從顧老那里討來的宣紙。
他把攝像機放在書桌上。
輕輕擦拭著上面的灰塵。
金屬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他想起剛從星耀傳媒出來的時候。
心里滿是迷茫。
不知道未來該往哪里走。
是顧老的出現,讓他找到了方向。
那天,他原本是去涇縣拍一個商業廣告。
偶然路過顧老的紙坊。
看到老人獨自一人在院子里抄紙。
陽光灑在老人身上,像一幅畫。
他忍不住舉起相機,拍了下來。
就是那張照片,讓他決定,要拍一拍這些被遺忘的手藝。
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窗外,月亮依舊很圓。
星星也依舊很亮。
他想起顧老說的,人要多曬曬太陽,心里才敞亮。
或許,這些手藝,也需要多曬曬太陽。
才能被更多人看到,被更多人記住。
他打了個哈欠,感到一陣疲憊。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
《手作》短片入圍國際電影節。
孩子們在顧老家院子里學做紙。
非遺保護中心的人來商量建傳習所的事。
每一件,都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
在他心里漾起一圈圈漣漪。
他躺在床上,卻沒有立刻睡著。
腦海里,不斷回放著今天的畫面。
孩子們興奮的笑臉。
顧老布滿青筋卻靈活的手。
茶婆拿出的那張泛黃卻依舊平整的紙。
還有林欣然說,要拍一部十年、二十年的紀錄片。
這些畫面,像一顆顆珍珠。
被一根叫做“傳承”的線,串在了一起。
他想起法務部的老同學說的,陳志遠被判了十五年。
那些被挪用的經費,大部分追不回來了。
但這似乎并沒有影響到顧老。
老人依舊每天抄紙、搗漿。
依舊想著怎么把手藝傳下去。
或許,對顧老來說,手藝本身,比什么都重要。
就像水,無論遇到什么阻礙,都會慢慢流淌。
直到匯入大海。
迷迷糊糊中,許凜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夢里。
涇縣的紙坊里,顧老的師兄把一張剛抄好的紙遞給了他。
這一次,他沒有抓空。
手指觸到了紙的質感。
很薄,卻很有韌性。
像蟬翼,卻又帶著力量。
風一吹,紙沒有飄走。
而是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低頭看著那張紙。
上面好像有字。
仔細一看,是“傳承”兩個字。
用淡淡的墨跡寫著,像從紙里長出來的一樣。
他想開口問問顧老的師兄,這字是誰寫的。
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就在這時,鬧鐘響了。
許凜猛地睜開眼睛。
天已經蒙蒙亮了。
他拿起手機一看,才五點多。
離和林欣然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他起身洗漱。
鏡子里的人,眼下的青黑似乎更深了些。
但眼神依舊明亮。
像夜空中最亮的星。
他換了件干凈的衣服。
抓起攝像機,出了門。
清晨的街道,格外安靜。
只有清潔工掃地的聲音。
沙沙沙,像春蠶在啃食桑葉。
空氣里,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
深吸一口,讓人神清氣爽。
他開著車,往顧老家的方向駛去。
路上的車很少。
陽光慢慢爬上山頭,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
像一幅潑墨山水畫。
快到顧老家的時候,他看到林欣然已經等在門口了。
姑娘背著相機包,手里拿著一個熱乎的包子。
“許哥,你來啦。”林欣然笑著說。
“剛買的包子,還熱乎著呢,你要不要吃一個?”
許凜接過包子:“謝了,正好有點餓。”
“味道怎么樣?”林欣然期待地看著他。
“不錯,挺香的。”許凜咬了一口。
“我就知道你喜歡這家的。”林欣然得意地說。
“我特意早起去買的。”
兩人說著話,推開了顧老家的院門。
院子里,果然如他想象的那般。
晾在繩子上的紙,在晨風中輕輕搖晃。
像一群白色的蝴蝶。
顧老已經起來了。
正坐在石臼旁,慢慢搗著紙漿。
搗杵落下的聲音,在清晨的寂靜里,格外清晰。
咚,咚,咚。
像時光的腳步。
“顧老,早啊。”許凜和林欣然齊聲打招呼。
顧老抬起頭,笑著說:“早,你們來得挺早。”
“快進來坐,我剛燒了水。”
“不了顧老,我們先拍點鏡頭。”許凜舉起攝像機。
“您忙您的,不用管我們。”
顧老點了點頭,繼續搗著紙漿。
許凜和林欣然輕手輕腳地散開。
一個拍紙在風中搖晃的樣子。
一個拍顧老搗漿的身影。
陽光慢慢升高。
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一個個光斑。
落在顧老的白頭發上,落在紙漿池里,也落在許凜的鏡頭里。
一切都那么安靜,又那么充滿生機。
林欣然舉著相機,突然“呀”了一聲。
許凜回頭看她。
只見她指著紙漿池邊的一株小草。
草葉上,掛著一顆露珠。
露珠里,映著整個院子的景象。
像一個小小的世界。
“許哥,你看這個。”林欣然興奮地說。
“太神奇了。”
許凜湊過去一看,果然。
露珠里,有搖晃的紙,有搗漿的顧老,還有他們兩個舉著相機的身影。
像一幅濃縮的畫。
“拍下來。”許凜輕聲說。
“這才是最好的傳承。”
林欣然用力點頭,小心翼翼地按下了快門。
快門聲很輕。
卻像一顆種子,落在了每個人的心里。
顧老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停下了手里的搗杵。
他看著他們,笑了。
許凜舉起攝像機,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鏡頭里,顧老的笑容,露珠里的世界,還有晨風中搖晃的紙。
都定格在了一起。
他知道,這將會是紀錄片里,最動人的一幕。
因為這畫面里,藏著的,是時光,是匠心,也是希望。
太陽漸漸升高。
院子里的溫度也慢慢上來了。
顧老停下了手中的活。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歇會兒吧。”他對許凜和林欣然說。
“喝杯茶。”
兩人放下相機,走了過去。
顧老泡的茶,是茶婆送的。
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喝一口,沁人心脾。
“顧老,傳習所的事,您想的怎么樣了?”許凜問道。
顧老喝了口茶,說:“挺好的。”
“能有個地方,讓孩子們安安心心學手藝,是好事。”
“我就是擔心,自己這把老骨頭,教不了多久了。”
許凜剛想安慰他。
林欣然卻搶先開口:“顧老,您別這么說。”
“您身體好著呢。”
“再說了,就算以后您教不動了,我們也會把您的手藝記下來。”
“寫成書,拍成片子。”
“讓更多人看到,學到。”
顧老看著林欣然,笑了:“好,好姑娘。”
“有你們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其實啊,我也不求他們都能學成。”
“只要他們能記得,這世界上,還有這樣一門手藝。”
“還有人,在認認真真地做一張紙。”
“就夠了。”
許凜聽著,心里有些發酸。
他想起自己剛做紀錄片的時候。
總想著要拍出多么驚天動地的故事。
要拿多少獎項。
可現在才明白。
真正的傳承,從來都不是轟轟烈烈的。
而是像顧老這樣,日復一日,默默地做著同一件事。
像水一樣,慢慢流淌。
卻能穿透堅硬的石頭。
就在這時,院子里的門被推開了。
林墨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顧老,許哥,欣然姐,你們看我帶誰來了。”
隨著他的聲音,一個小小的身影走了進來。
是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
手里還拿著一個小本子。
“顧爺爺好,許叔叔好,欣然姐姐好。”小姑娘怯生生地說。
顧老看到她,眼睛一亮:“是你啊,小姑娘。”
“怎么跑來了?”
小姑娘把手里的小本子遞了過來。
“顧爺爺,您看。”
本子上,是她畫的紙坊。
有石臼,有紙漿池,還有一個正在抄紙的老人。
雖然畫得稚嫩,卻很認真。
“我昨天回去,就畫了這個。”小姑娘小聲說。
“我想記住這里的樣子。”
顧老接過本子,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每一頁,都畫著和紙有關的東西。
有楮樹的葉子,有竹簾的樣子,還有她自己抄的那張歪歪扭扭的紙。
老人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他抬起頭,看著小姑娘,說:“好孩子。”
“有心了。”
“顧爺爺,我還想再學做紙。”小姑娘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我媽媽說,只要我好好學習,就可以經常來。”
顧老笑著說:“好啊。”
“隨時都歡迎你。”
“今天,爺爺教你怎么選楮樹的樹皮。”
小姑娘高興地跳了起來:“太好了!謝謝顧爺爺!”
林墨在一旁,舉著相機,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許凜看著眼前的景象。
突然覺得,傳習所的院子里,那幾棵楮樹,似乎已經長大了。
枝繁葉茂,亭亭如蓋。
而樹下,圍滿了像小姑娘一樣,眼里閃著光的孩子。
他們手里拿著竹簾,學著抄紙的樣子。
顧老、茶婆、涇縣的老周,還有很多像他們一樣的老藝人。
都站在孩子們身邊,耐心地教導著。
陽光灑下來,把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長很長。
像一張張鋪開的宣紙。
上面寫滿了,關于傳承的故事。
許凜舉起攝像機,鏡頭對準了天空。
太陽正慢慢升高。
光芒萬丈。
他知道,這不是夢。
這是正在發生的,未來。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這些畫面,一一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