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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紙坊

許凜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風輕輕吹過,帶著一絲涼意。

他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已經關了門。

只有幾家便利店還亮著暖黃的燈光。

像黑夜里的星星。

路過一家賣文房四寶的店時,他停下了腳步。

櫥窗里,一卷宣紙靜靜地躺著。

在路燈的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他想起顧老說的,紙是有魂的。

或許,每一張紙里,都藏著一個故事。

就像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用鉛筆寫在紙上的心愿。

也像顧老年輕時,在黃山腳下和師父一起抄紙的時光。

他掏出手機,給林欣然發了條消息。

問她明天能不能早點去顧老家。

想拍一些清晨院子里的鏡頭。

林欣然很快回了消息,說沒問題。

還加了個笑臉的表情。

許凜收起手機,繼續往前走。

心里盤算著明天的拍攝計劃。

要拍晾在繩子上的紙,在晨風中輕輕搖晃的樣子。

要拍顧老早起磨墨的身影。

還要拍陽光透過樹葉,灑在紙漿池上的光斑。

這些畫面,一定很動人。

快到家的時候,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住在隔壁樓的王大爺。

老人正牽著一條小狗在散步。

“小許,這么晚才回來啊?”王大爺笑著打招呼。

“嗯,王大爺,您也剛遛彎回來?”許凜回應道。

“是啊,這小家伙,非得出來轉一圈才肯回家。”王大爺拍了拍小狗的頭。

小狗搖著尾巴,用鼻子嗅了嗅許凜的褲腿。

“最近看你總是忙忙碌碌的,在忙什么大事呢?”王大爺好奇地問。

“在拍一個關于非遺的紀錄片,跟一位老藝人學做宣紙。”許凜解釋道。

“宣紙?就是那種很薄很白的紙嗎?”王大爺眼睛一亮。

“我小時候上學,練字用的就是那種紙。”

“那時候,一張紙能寫好幾天呢。”

許凜笑了:“是啊,好的宣紙,很耐用。”

“那位老藝人的手藝可好了,做出來的紙,能保存上百年。”

王大爺嘆了口氣:“現在啊,會做這種手藝的人不多了。”

“你們能把這個拍下來,是好事。”

“得讓年輕人都知道,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有多好。”

許凜點了點頭:“您說得對。”

“我們也是想讓更多人看到這些手藝。”

“說不定,就有人愿意學呢。”

王大爺笑著說:“會的,會的。”

“就像我家孫子,整天抱著個平板看視頻。”

“要是你們拍的這個能放到網上,他說不定也會喜歡看。”

“等你們的片子出來了,一定要告訴我一聲,我也去看看。”

“一定。”許凜認真地說。

和王大爺道別后,許凜回到了家。

打開門,迎接他的是一片寂靜。

屋子里的擺設很簡單。

一張書桌,一個書架,一張床。

書架上,放著很多關于非遺的書籍。

還有幾卷他從顧老那里討來的宣紙。

他把攝像機放在書桌上。

輕輕擦拭著上面的灰塵。

金屬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他想起剛從星耀傳媒出來的時候。

心里滿是迷茫。

不知道未來該往哪里走。

是顧老的出現,讓他找到了方向。

那天,他原本是去涇縣拍一個商業廣告。

偶然路過顧老的紙坊。

看到老人獨自一人在院子里抄紙。

陽光灑在老人身上,像一幅畫。

他忍不住舉起相機,拍了下來。

就是那張照片,讓他決定,要拍一拍這些被遺忘的手藝。

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窗外,月亮依舊很圓。

星星也依舊很亮。

他想起顧老說的,人要多曬曬太陽,心里才敞亮。

或許,這些手藝,也需要多曬曬太陽。

才能被更多人看到,被更多人記住。

他打了個哈欠,感到一陣疲憊。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

《手作》短片入圍國際電影節。

孩子們在顧老家院子里學做紙。

非遺保護中心的人來商量建傳習所的事。

每一件,都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

在他心里漾起一圈圈漣漪。

他躺在床上,卻沒有立刻睡著。

腦海里,不斷回放著今天的畫面。

孩子們興奮的笑臉。

顧老布滿青筋卻靈活的手。

茶婆拿出的那張泛黃卻依舊平整的紙。

還有林欣然說,要拍一部十年、二十年的紀錄片。

這些畫面,像一顆顆珍珠。

被一根叫做“傳承”的線,串在了一起。

他想起法務部的老同學說的,陳志遠被判了十五年。

那些被挪用的經費,大部分追不回來了。

但這似乎并沒有影響到顧老。

老人依舊每天抄紙、搗漿。

依舊想著怎么把手藝傳下去。

或許,對顧老來說,手藝本身,比什么都重要。

就像水,無論遇到什么阻礙,都會慢慢流淌。

直到匯入大海。

迷迷糊糊中,許凜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夢里。

涇縣的紙坊里,顧老的師兄把一張剛抄好的紙遞給了他。

這一次,他沒有抓空。

手指觸到了紙的質感。

很薄,卻很有韌性。

像蟬翼,卻又帶著力量。

風一吹,紙沒有飄走。

而是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低頭看著那張紙。

上面好像有字。

仔細一看,是“傳承”兩個字。

用淡淡的墨跡寫著,像從紙里長出來的一樣。

他想開口問問顧老的師兄,這字是誰寫的。

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就在這時,鬧鐘響了。

許凜猛地睜開眼睛。

天已經蒙蒙亮了。

他拿起手機一看,才五點多。

離和林欣然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他起身洗漱。

鏡子里的人,眼下的青黑似乎更深了些。

但眼神依舊明亮。

像夜空中最亮的星。

他換了件干凈的衣服。

抓起攝像機,出了門。

清晨的街道,格外安靜。

只有清潔工掃地的聲音。

沙沙沙,像春蠶在啃食桑葉。

空氣里,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

深吸一口,讓人神清氣爽。

他開著車,往顧老家的方向駛去。

路上的車很少。

陽光慢慢爬上山頭,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

像一幅潑墨山水畫。

快到顧老家的時候,他看到林欣然已經等在門口了。

姑娘背著相機包,手里拿著一個熱乎的包子。

“許哥,你來啦。”林欣然笑著說。

“剛買的包子,還熱乎著呢,你要不要吃一個?”

許凜接過包子:“謝了,正好有點餓。”

“味道怎么樣?”林欣然期待地看著他。

“不錯,挺香的。”許凜咬了一口。

“我就知道你喜歡這家的。”林欣然得意地說。

“我特意早起去買的。”

兩人說著話,推開了顧老家的院門。

院子里,果然如他想象的那般。

晾在繩子上的紙,在晨風中輕輕搖晃。

像一群白色的蝴蝶。

顧老已經起來了。

正坐在石臼旁,慢慢搗著紙漿。

搗杵落下的聲音,在清晨的寂靜里,格外清晰。

咚,咚,咚。

像時光的腳步。

“顧老,早啊。”許凜和林欣然齊聲打招呼。

顧老抬起頭,笑著說:“早,你們來得挺早。”

“快進來坐,我剛燒了水。”

“不了顧老,我們先拍點鏡頭。”許凜舉起攝像機。

“您忙您的,不用管我們。”

顧老點了點頭,繼續搗著紙漿。

許凜和林欣然輕手輕腳地散開。

一個拍紙在風中搖晃的樣子。

一個拍顧老搗漿的身影。

陽光慢慢升高。

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一個個光斑。

落在顧老的白頭發上,落在紙漿池里,也落在許凜的鏡頭里。

一切都那么安靜,又那么充滿生機。

林欣然舉著相機,突然“呀”了一聲。

許凜回頭看她。

只見她指著紙漿池邊的一株小草。

草葉上,掛著一顆露珠。

露珠里,映著整個院子的景象。

像一個小小的世界。

“許哥,你看這個。”林欣然興奮地說。

“太神奇了。”

許凜湊過去一看,果然。

露珠里,有搖晃的紙,有搗漿的顧老,還有他們兩個舉著相機的身影。

像一幅濃縮的畫。

“拍下來。”許凜輕聲說。

“這才是最好的傳承。”

林欣然用力點頭,小心翼翼地按下了快門。

快門聲很輕。

卻像一顆種子,落在了每個人的心里。

顧老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停下了手里的搗杵。

他看著他們,笑了。

許凜舉起攝像機,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鏡頭里,顧老的笑容,露珠里的世界,還有晨風中搖晃的紙。

都定格在了一起。

他知道,這將會是紀錄片里,最動人的一幕。

因為這畫面里,藏著的,是時光,是匠心,也是希望。

太陽漸漸升高。

院子里的溫度也慢慢上來了。

顧老停下了手中的活。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歇會兒吧。”他對許凜和林欣然說。

“喝杯茶。”

兩人放下相機,走了過去。

顧老泡的茶,是茶婆送的。

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喝一口,沁人心脾。

“顧老,傳習所的事,您想的怎么樣了?”許凜問道。

顧老喝了口茶,說:“挺好的。”

“能有個地方,讓孩子們安安心心學手藝,是好事。”

“我就是擔心,自己這把老骨頭,教不了多久了。”

許凜剛想安慰他。

林欣然卻搶先開口:“顧老,您別這么說。”

“您身體好著呢。”

“再說了,就算以后您教不動了,我們也會把您的手藝記下來。”

“寫成書,拍成片子。”

“讓更多人看到,學到。”

顧老看著林欣然,笑了:“好,好姑娘。”

“有你們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其實啊,我也不求他們都能學成。”

“只要他們能記得,這世界上,還有這樣一門手藝。”

“還有人,在認認真真地做一張紙。”

“就夠了。”

許凜聽著,心里有些發酸。

他想起自己剛做紀錄片的時候。

總想著要拍出多么驚天動地的故事。

要拿多少獎項。

可現在才明白。

真正的傳承,從來都不是轟轟烈烈的。

而是像顧老這樣,日復一日,默默地做著同一件事。

像水一樣,慢慢流淌。

卻能穿透堅硬的石頭。

就在這時,院子里的門被推開了。

林墨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顧老,許哥,欣然姐,你們看我帶誰來了。”

隨著他的聲音,一個小小的身影走了進來。

是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

手里還拿著一個小本子。

“顧爺爺好,許叔叔好,欣然姐姐好。”小姑娘怯生生地說。

顧老看到她,眼睛一亮:“是你啊,小姑娘。”

“怎么跑來了?”

小姑娘把手里的小本子遞了過來。

“顧爺爺,您看。”

本子上,是她畫的紙坊。

有石臼,有紙漿池,還有一個正在抄紙的老人。

雖然畫得稚嫩,卻很認真。

“我昨天回去,就畫了這個。”小姑娘小聲說。

“我想記住這里的樣子。”

顧老接過本子,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每一頁,都畫著和紙有關的東西。

有楮樹的葉子,有竹簾的樣子,還有她自己抄的那張歪歪扭扭的紙。

老人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他抬起頭,看著小姑娘,說:“好孩子。”

“有心了。”

“顧爺爺,我還想再學做紙。”小姑娘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我媽媽說,只要我好好學習,就可以經常來。”

顧老笑著說:“好啊。”

“隨時都歡迎你。”

“今天,爺爺教你怎么選楮樹的樹皮。”

小姑娘高興地跳了起來:“太好了!謝謝顧爺爺!”

林墨在一旁,舉著相機,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許凜看著眼前的景象。

突然覺得,傳習所的院子里,那幾棵楮樹,似乎已經長大了。

枝繁葉茂,亭亭如蓋。

而樹下,圍滿了像小姑娘一樣,眼里閃著光的孩子。

他們手里拿著竹簾,學著抄紙的樣子。

顧老、茶婆、涇縣的老周,還有很多像他們一樣的老藝人。

都站在孩子們身邊,耐心地教導著。

陽光灑下來,把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長很長。

像一張張鋪開的宣紙。

上面寫滿了,關于傳承的故事。

許凜舉起攝像機,鏡頭對準了天空。

太陽正慢慢升高。

光芒萬丈。

他知道,這不是夢。

這是正在發生的,未來。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這些畫面,一一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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