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凜等人拍出的破曉三部曲，最終被微創影視公司的總裁劉天晴看中了。

劉天晴便開始與許凜聯系，打算與其合作，繼續推出更加叫好的影片劇集。

此時他已經走進了這里，對著迎面而來的一個公司員工道：“你好，許導在嗎？”

“許導在創作室，你是？”

“我是微創影視的劉天晴。”

當然劉天晴也在影視界混跡了許多年了。

他的名聲這位員工也是聽說過的。

隨后劉天晴在公司內部人的指引下走進了一間創作室。

他環顧四周，創作室比他想象中更簡陋。

除了電腦設備，就只有一張堆滿書籍和資料的巨大工作臺。

“請坐。“

許凜拉過一把椅子，示意女孩去泡茶。

“《破曉》我看了三遍。“

他開門見山地說，注意到許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第三部的結尾處理很大膽，院線版本和流媒體版本不同？“

許凜的嘴角微微上揚。

“很少有人能看出來。“

“因為光線角度？“

“攝影機運動軌跡。“

兩人對視一眼，某種默契在空氣中蔓延。

女孩送茶進來，打破了這一刻。

“聽說您拒絕了星輝的獨家合約？“

他接過茶杯，狀似隨意地問。

許凜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他們想要續集的版權，但《破曉》已經講完了該講的故事。“

茶香在室內彌漫，是廉價的大麥茶。

“微創不一樣。“

他放下茶杯，從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

“我們看重的是導演的創造力，不是IP價值。“

許凜沒有接文件，只是靜靜看著他。

“條件？“

“資金支持，全平臺宣發，創作完全自主。“

他說出早已準備好的臺詞。

“只要您答應未來三年優先與我們合作。“

許凜突然笑了。

“聽起來太好了，不像真的。“

陽光偏移，照亮了許凜身后墻上掛著的一幅巨大分鏡圖。

劉天晴的呼吸突然停滯。

那構圖，那場景調度，熟悉得令人心悸。

“這個創意...“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走向那面墻。

許凜的目光變得警惕。

“您認識？“

“《夜河》。“

他脫口而出，手指懸在圖紙上方，不敢觸碰。

許凜的表情從警惕變成了震驚。

“你怎么知道這個名字？“

工作室突然安靜得能聽見時鐘的滴答聲。

“因為那是我寫的。“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許凜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不可能，《夜河》的編劇署名是...“

“陳雨，我當時的筆名。“

他苦笑著說出那個塵封已久的名字。

許凜的臉色變得蒼白，又慢慢泛起潮紅。

“我大學時在舊書攤買到這個劇本，一直以為...“

“以為作者已經不在世了？“

他接過話，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

陽光照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分界線。

“我改了結局。“

許凜突然說，轉身從書架上抽出一個舊筆記本。

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原版《夜河》的復印稿。

他接過那疊紙，手指微微發抖。

“為什么要改？原結局很完美。“

“太絕望了。“

許凜直視他的眼睛。

“主角放棄一切沉入夜河，觀眾需要一點光。“

他翻到最后一頁，看到許凜用紅筆添加的場景。

主角在沉沒前抓住了一根漂過的樹枝。

多么簡單，多么...溫暖。

“商業考量？“

他聽見自己聲音中的諷刺。

“人性考量。“

許凜的回答讓他啞口無言。

茶已經涼了，但誰都沒有在意。

“所以《破曉》的靈感來自...“

“《夜河》的精神續作。“

許凜坦然承認，眼神中帶著挑戰。

他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工作室里回蕩。

“命運真是諷刺。“

“什么意思？“

許凜皺眉。

“二十年前我因為堅持《夜河》的藝術性被公司開除。“

他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城市。

“現在我成了當年那些人的樣子，而你...“

許凜走到他身邊，兩人并肩而立。

“我只是個固執的導演，不懂變通。“

“這正是你的價值。“

他轉向許凜，做出了一個沖動的決定。

“不要簽那份合同。“

許凜挑眉。

“那您今天來是為了...“

“道歉。“

這個詞說出口，某種沉重的枷鎖似乎松動了。

“為我放棄的東西，為變成自己討厭的人。“

陽光照在兩人身上，墻上的分鏡圖投下長長的影子。

“《夜河》的版權還在我手里。“

他輕聲說。

“如果您愿意...“

許凜的眼睛亮了起來。

“您是說...“

“一起完成它，這次用你的結局。“

他伸出手，許凜緊緊握住。

窗外，一只鳥落在防火梯上，歪頭看著室內的兩個身影。

劉天晴感受到許凜手掌傳來的溫度和力度，像是抓住了某個重要的承諾。

工作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人急匆匆闖進來。

“許導，星輝的人又打電話來了，說條件可以再談...“

年輕人猛地剎住腳步，看到室內情景后尷尬地站在原地。

許凜松開手，轉向來人。

“小張，告訴他們不用再聯系了。“

劉天晴注意到年輕人眼中的驚訝和困惑。

“這位是微創影視的劉總。“

許凜簡單介紹，語氣中有種新的堅定。

年輕人慌忙鞠躬，然后識趣地退出了房間。

陽光已經移到了工作臺上，照亮了散落的劇本草稿。

“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劉天晴輕聲說，目光落在那些手寫修改的痕跡上。

許凜走回工作臺，手指輕輕撫過紙面。

“《夜河》的劇本，我這些年一直在修改。“

他拿起最上面一頁遞給劉天晴。

紙上的墨水有些褪色，邊緣已經泛黃卷曲。

劉天晴接過紙張，看到自己二十年前寫的對白被紅筆圈出修改。

“你改了很多。“

他的聲音有些發緊。

“只是嘗試不同的可能性。“

許凜靠在桌邊，陽光在他側臉投下細碎的光斑。

劉天晴突然意識到這個年輕人比他想象中更了解《夜河》。

“為什么選擇這個劇本？“

他抬頭直視許凜的眼睛。

許凜沉默了片刻，轉身從書柜深處取出一個鐵盒。

打開后，里面是一沓泛黃的電影票根和幾張老照片。

“我父親是放映員，小時候我常在影院后臺看他工作。“

他抽出一張褪色的照片，上面是家早已倒閉的老電影院。

“《夜河》是他生前最后放映的一部電影。“

劉天晴的呼吸停滯了一秒。

“它被拍成過電影？“

“地下電影，只在小范圍放映過三次。“

許凜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砸在劉天晴心上。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劇本會被這樣實現。

“誰拍的？“

“一個叫林陌的導演，用16毫米膠片拍的。“

許凜從鐵盒底部取出一張磨損的DVD。

“這是唯一存世的拷貝，畫質很差。“

劉天晴接過光盤，手指微微發抖。

林陌是他電影學院的學長，已經去世十年了。

“命運真是奇妙...“

他喃喃自語，感到某種無形的絲線將所有人連接在一起。

窗外傳來城市喧囂的模糊回聲，卻顯得室內更加安靜。

“我想看看這部片子。“

他最終說，聲音有些嘶啞。

許凜點點頭，走向角落里的老式放映機。

機器發出嗡嗡的運轉聲，投影光束穿過空氣中的塵埃。

銀幕上浮現出斑駁的畫面，配樂帶著老膠片特有的雜音。

劉天晴看到自己筆下的人物活了過來，卻又如此陌生。

“這不是我的《夜河》。“

他低聲說，卻無法移開視線。

“每個導演都會在劇本里加入自己的靈魂。“

許凜站在陰影里，眼睛反射著銀幕的光。

主角沉入夜河的那場戲，林陌用了完全不同的鏡頭語言。

劉天晴感到心臟被無形的手攥緊。

“他改動了核心意象...“

“但保留了您想表達的情感本質。“

許凜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放映結束，房間重新被陽光填滿。

劉天晴發現自己臉頰濕潤，卻不記得何時流淚。

“您還堅持要重拍嗎？“

許凜遞來一塊手帕，語氣中帶著謹慎的期待。

劉天晴擦干眼淚，突然笑了。

“現在更確定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深吸一口氣。

“但不是重拍，是續寫。“

許凜困惑地皺眉。

“《夜河》的后續？“

“二十年后的故事。“

劉天晴轉身，眼中閃爍著新的光芒。

“主角當年抓住的樹枝，把他帶到了哪里？“

許凜的眼睛慢慢睜大，嘴角揚起理解的笑容。

“您是說...“

“《白晝》，可以叫這個名字。“

劉天晴拿起筆，在工作臺的空白紙上寫下這兩個字。

許凜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

“需要全新的劇本結構。“

“你來負責視覺語言。“

劉天晴推過紙筆，像個交棒的接力選手。

許凜接過筆，在“白晝“下面畫了條波浪線。

“需要保留《夜河》的某些元素...“

“但要有全新的表達方式。“

劉天晴接話，感到久違的創作沖動在血管里奔涌。

他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填滿了整張紙。

陽光漸漸西斜，工作室的燈自動亮了起來。

“我餓了。“

許凜突然說，像個突然想起現實世界的孩子。

劉天晴看了看表，發現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

“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面館。“

他提議，突然意識到這是二十年來第一次為創作忘記吃飯。

許凜笑著點頭，隨手抓起一件外套。

鎖門時，劉天晴注意到門牌上貼著一張便簽。

“永不妥協？“

他念出上面的字。

許凜有些不好意思地聳聳肩。

“幼稚的座右銘。“

“最好的座右銘。“

劉天晴認真地說，輕輕將便簽貼回原處。

樓梯間的感應燈壞了，兩人摸黑下樓。

“小心，第七級臺階有點松動。“

許凜提醒道，語氣熟稔得像在說自家的事情。

劉天晴跟著他的指引，突然想起什么。

“你一直在這里工作？“

“畢業后就在這里，租金便宜。“

許凜推開樓道的鐵門，夜風迎面吹來。

街對面就是那家面館，紅色的燈籠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老板是我大學同學的父親。“

過馬路時，許凜解釋道。

推開門，濃郁的骨湯香氣撲面而來。

“小許來啦！今天有新鮮的黑豬肉。“

老板從廚房探頭，熱情地招呼。

劉天晴注意到許凜在這里的表情放松了許多。

他們選了角落的位置，墻上貼著九十年代的電影海報。

“你經常來？“

劉天晴接過菜單，隨口問道。

“差不多是食堂了，《破曉》的劇本大半是在這里寫的。“

許凜倒了兩杯大麥茶，推給他一杯。

劉天晴環顧四周，發現墻上貼著幾張《破曉》的手繪海報。

“你的粉絲？“

“老板的女兒是美術系的，免費幫我畫的。“

許凜笑著解釋，眼中帶著真誠的感激。

老板親自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拉面，湯頭上臥著完美的溏心蛋。

“嘗嘗看，這是我們的招牌。“

許凜掰開一次性筷子，遞給劉天晴。

第一口湯下去，劉天晴感到某種溫暖從胃部擴散到全身。

“好吃。“

他由衷地說，突然意識到自己很久沒好好吃一頓飯了。

許凜滿足地點頭，像個分享寶藏的孩子。

“您知道嗎，《夜河》里有場戲就在面館里。“

他邊吃邊說，湯汁沾了一點在嘴角。

“主角和流浪歌手的那場對話。“

劉天晴準確地說出臺詞位置。

許凜眼睛一亮，放下筷子。

“就是那場！林陌導演拍得特別棒...“

他開始描述電影中的場景，手勢在空中畫出鏡頭運動。

劉天晴靜靜聽著，發現自己正通過別人的眼睛重新認識自己的作品。

面館的電視正在播放娛樂新聞，突然跳出星輝影視的logo。

“...今日宣布將與新銳導演許凜展開深度合作...“

女主播的聲音讓兩人同時抬頭。

許凜的筷子掉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

劉天晴皺眉，立刻掏出手機。

屏幕上已經有十幾條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

“公關部緊急情況，星輝搶先發布了假消息。“

他快速瀏覽郵件，臉色沉了下來。

許凜的臉色變得蒼白，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他們這是逼我就范。“

“典型的星輝手段。“

劉天晴放下手機，思考著對策。

面館里的其他食客開始偷偷打量他們。

“我們得立即回應。“

許凜站起身，掏出錢包付賬。

劉天晴按住他的手。

“這次我來。“

他們在老板困惑的目光中匆匆離開。

夜風更冷了，劉天晴撥通了公司公關總監的電話。

“準備聲明，強調許導與微創的獨家合作。“

他簡短地命令，語氣不容置疑。

掛斷電話，他轉向許凜。

“需要你發條社交媒體，簡單直接地否認。“

許凜點頭，已經在手機上快速打字。

劉天晴看著他緊繃的側臉，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別擔心，這種事我見多了。“

許凜深吸一口氣，點擊發送。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