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夕陽余暉將小院染成金色時，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王恒安踏了進來，一眼就看到廚房門口兩個灰頭土臉可憐兮兮的小家伙，鼻尖彌漫的古怪味道倒是院外便聞到了。

“這是……遭賊了？還是被山君派人打劫了廚房？”他忍著笑，故意板著臉問道。

“公子！”

“大王！”

兩小只如同見了救星，眼睛瞬間亮得驚人，異口同聲叫完，又有些赧然低下頭。

王恒安走進廚房，只看了一眼灶臺，就什么都明白了，無奈中帶著一絲寵溺。

“先墊墊肚子，”他拍拍手，手腕間陽魚之瞳微光一閃，變戲法般掏出兩個油紙包，“縣城買的醬肉燒餅，還熱乎著。”

食物香氣瞬間蓋過了焦糊味，秦緋月和王卯彧歡呼一聲，也顧不得臟了，狼吞虎咽起來，一臉幸福。

看著他們餓壞了的吃相，王恒安嘴角微揚，走到院中石階坐下。

待兩人風卷殘云吃得差不多了，他才清了清嗓子。

“咳咳，這次去縣城，順道給你們捎了點小玩意兒。”

兩小只立刻抬頭，四只眼睛亮晶晶聚焦在他身上。

王恒安手腕處陽魚之瞳微不可查一亮，東西便憑空出現在手中。

卻是摞衣物，堆了與視線平齊。

王卯彧撇了一眼，移開目光，他什么時候穿過衣服，再說他還沒化形，要衣服有何用。

他湊到王恒安身邊，鼻尖到處嗅著，有些好奇這些東西宅院大王是從哪兒掏出來的，還未探究明白，卻突然感知身旁有靈氛變動，耳邊傳來蠢狐驚呼。

“公子！這……這是？！”

秦緋月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她本以為那摞衣物就是禮物，正美滋滋翻看一件黑紋紅裳，誰知衣下竟藏著一尊寶光流轉的香爐，爐身紫木溫潤，層巒疊嶂精美絕倫，絲絲靈韻透出，與她氣息無比親近。

“緋月，”王恒安指著那尊博山爐，“此爐名【千嶂燼】，能凝香聚煙，增益你香火幻術，更能寧神定魂，日后你那香丸，便在此爐中燃吧?！?

“給……給我的？”

秦緋月伸出微顫秀指，小心翼翼撫摸著爐上山巒浮雕，感受著那溫潤靈韻中透出的安撫之力，眼圈瞬間紅了。

“太貴重了……我……”

聲音哽咽，滿是受寵若驚。

這爐子，仿佛天生就該屬于她。

“給你就拿著，”王恒安擺擺手，目光轉向幾乎把自己埋進衣堆的貍花貓，“卯彧，你的在這?！?

說完手中變戲法般拿出塊甲片，輕輕覆在貍花貓身上，甲片如同活物，瞬間略過毛發，貼合到他肌膚上，剛好包裹整個身軀。

“這是【無相踏影】，輕若無物，堅韌異常，能完美貼合你身形，隱匿氣息，卸力抵銳，更能附著于爪牙，增其鋒芒。”

王卯彧似乎極不適應，甩著身上毛發，身子扭成蝦球，走了幾步，發現并不影響自身行動，轉頭頭對著王恒安，貓貓匍匐：

“謝大王恩賞！”

王恒安笑道：

“你倆都已經九品了，盡快煉化法器，熟悉妙用，過幾日有樁大事，需你們相助。”

一聽能幫到王恒安，兩小妖精神一振，齊齊望向他。

“縣尊要召集群雄討伐山君，屆時，你們隨我同去?！?

山君？那官大人要討伐山大王？

兩小妖愣住。

‘自遇到那鴉先鋒開始，已然過了十日，之間除了鼠校尉來過一次，如今也快五天了，以山中腳程和信息傳遞，差不多也會有新的妖怪派來，否則，山君威勢何存？’

王恒安起身，將衣物放到秦緋月懷中，道：

“山君始終是心腹大患，官府此番討伐，是個良機，然而衙門意圖難測，我等同去，你們熟悉山中路徑情勢，彼此也好有個照應，縱使官府只是虛張聲勢，至少也能探聽些虛實回來?！?

王卯彧摸著胡須，鄭重點頭，秦緋月則在腦中回想著小恩人的話，把不懂的都記在心里，準備等會兒問問蠢貍。

“對了，還有一事?！蓖鹾惆厕D向秦緋月，“緋月，你包裹里那幾顆紅果子，就是被黃仙朗誆去的【夕曛熔玉】？”

這話讓秦緋月有些臉紅，嘟著嘴唇小聲嗯了下。

“這【夕曛熔玉】我準備帶去沖云觀一趟，讓虛白道長幫我看看，到底對我修煉有無益處，到時候你們跟我一起去，你倆有什么修行上的問題也好請教請教?！?

“公子，虛白道長是誰？”

“便是送我燈的那位朋友?！?

王恒安指了指屋內那盞雁魚燈。

“原來如此！”

秦緋月恍然點頭，心中卻更添一絲忐忑，自己一只小小野狐，如今跟著小恩人去見朋友，要是丟了小恩人的臉……

王卯彧倒沒想這么多，他一只貓，躺在大王身邊曬太陽就是，還能丟什么臉面。

“大王，我們什么時候去？”

“明天，黃仙朗不是還差著緋月錢嗎？剛好明天一起收賬去。”

“遵命！”

晚飯是王恒安親手整治的，白日帶兩小妖采買蔬果時，或許前日羅店之事已然傳開，菜農們惶恐推拒，不敢收錢。

“日后采買，記得付錢?！蓖鹾惆苍诓宿r千恩萬謝中離去，邊挑揀羊奶邊對兩小只叮囑道，“威嚴仁義自有刻度，用一分便薄一分，這等市井小事，不值當貪圖這點便宜。”

自深山入集鎮，便是踏入了人族社會，在這方天地，人尚且需謹小慎微，何況他們這異類之身？

王卯彧聽罷，腦中翻檢著讀過的道理，與大王之言印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秦緋月則照例將不懂之處默默記下。

回到老宅，炊煙裊裊。

王恒安挽袖下廚，兩只小妖安靜蹲坐一旁，腦袋隨著他的身影轉動，眼珠晶亮，倒似在偷師廚藝。

一頓飯吃得肚皮滾圓。

月明星稀，正是修煉良時，秦緋月盤坐院中，祭拜明月，對著【千嶂燼】裊裊升起的凝神香霧，運功修法。

王卯彧則蜷在一旁酣睡，鼾聲輕微，也不知是在消化腹中靈物殘余，還是貓妖獨特的修煉法門。

王恒安則獨坐燈下，指尖縈繞著微弱靈光，研習著法術。

他內視丹田，只覺陰氣郁結如淵，陽氣微弱如豆，對月吐納收效甚微，無奈之下，只得將心神沉入識海，觀想明珠中烙印的《太陰九寰陣解》。

陣圖繁復玄奧，氣機流轉晦澀難明，看得他眉頭緊鎖。

‘此陣精微，非我如今所能參透……’他揉了揉眉心，望向窗外月色，‘明日沖云觀之行，或可向虛白道長討教一二？只是不知……道長可愿點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