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事？

王恒安眼中閃過疑惑：

“還請道長但言無妨。”

“我等修行之人，下三品都為求炁、存炁、理炁，以為觸碰道韻而求得長生之階石，我曾為道友療傷，窺得道友修行一二。”

虛白略為沉吟。

“道友丹田水火相濟，陰陽互存，雖不知因何緣由，陰陽不沖，反而相安無事，倒讓道友體內炁感大漲，遠勝常人，只是……”

“道長但說無妨。”

“只是雖得了利處，卻也有害處，如今陰陽皆存于丹田，如若陰強陽弱，或陽強陰弱，道友恐怕……”

虛白搖搖頭，沒有明說，但王恒安卻懂了，必然不會是什么好結果，左右都是影響修行之路的大災大劫。

心中暗忖，能同修陰陽或許是因為自己是狐仙之子，人狐血脈混雜。

而便宜老爹送來的兩本功法，一陰一陽，他還以為已經考慮萬全，沒想到還有這種隱患。

“不知道長可有解法？”

“倒是有一解法，只是……耗費頗多，天地間有種種靈物異寶，少陰則取之補陰，缺陽則用之補陽，只需陰陽均平，道友可無憂矣。”

說到這兒，虛白有些羞愧：

“我沖云觀久不現世，庫存之物又大多毀于爭斗，如今庫中只有少許水性之物，竟不能幫到道友，”

“道長說笑了，救命之恩已重如泰山，何須添磚加瓦，恩情過重，小子的腰可承受不住。”

稍稍打趣一句活絡氣氛，王恒安便笑盈盈作揖告別。

倒是和上次來時一樣，虛白送至觀門。

“道友可常來，沖云眾人，皆掃榻而迎。”

“定然時常叨擾。”

觀門輕輕掩合，坐落于小溪旁的古樸道觀，在王恒安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心神的蓮花池中，一朵晶瑩剔透的花苞悄然聳立，對應的卻不是個人，而是整個沖云觀，潔凈清透，靜待花開。

他轉過身，辨明了方向，望見遠方是上次來過的那座高山，當時還看著那黃仙朗演了一場戲。

只是不知那妖怪被一腳踢下山坡，鼻眼有沒有歪斜。

山中無路，王恒安便攀樹拽騰，一路下了山，越過小溪淺溝，不時駐足欣賞山花，倒也另有一番趣味。

多年來，娘親之事如巨石壓心。

如今幾近絕望，反似卸下重負，心緒漸寧，此刻方覺才算真正融入了此方天地，有了閑情留意身邊風物。

驀地，心中突然鉆進兩只小妖的身影，火紅的狐貍捂著嘴偷笑，黑黃相間的貍花貓一臉倔強。

‘不知他倆如何了，一日未歸，我還寫了道別信……’

他趕忙加快了步伐，只想回到羅店家中。

臨近縣城，人煙漸稠。

或因他身著道袍，氣質出塵，竟有行人面帶敬意，上前招呼。

解釋幾次并非真道士后，便索性作罷，權當給路人一份安心，幾句吉祥話送出，倒也令不少人喜笑顏開。

到了沂水，他忽然想起那水中的龍來，兩只小妖說莒縣南有蛟龍，也許說的便是他遇到那只，雖是在沭水遇到的，也不知沂水有沒有。

多看了幾刻平靜寬廣的河面，王恒安尋了個沒人的河段，踩著水面，渡過了沂水。

這法子還是和虛白道長談論道法時學的，算是一種法力運用。

而過了沂水，一路賞花析草，觀察過往行人商賈，到了日頭西垂，王恒安已經在羅店之外了。

只是今日的羅店比往常熱鬧許多，也浮躁許多，好似整個集鎮的人都擠上了街面，拿著掃帚長棍，污言穢語爭相噴涌，惹得王恒安大感驚奇。

進了街面一看，才發覺大家都在滅鼠。

不時有灰黑耗子走街串巷，叼著米糧四處躲藏，甚至差點撞到了他的腳面。

‘奇怪，哪來這么多老鼠，是鬧了什么災禍不成？’

他心頭一緊，擔憂起自家廚房的米面糧油，轉念又想到家中那只貓妖，料想耗子不敢造次。

便放下心來，加快腳步往家中走去。

所謂近鄉情怯，越是接近王家老宅，王恒安心中卻浮起越多雜思。

一會兒是那封放置在屋中的信，不知有沒有被兩只小妖看到。

一會兒是自己一日未歸，不知兩小妖有沒有挨餓。

有心想買點好肉菜回去當作賠罪，可實在囊中羞澀，只好硬著頭皮往家中走。

他未曾察覺，不知何時起，那兩只小妖已令他如此牽腸掛肚。

站在宅院門外，王恒安掛起笑顏，心中盤算著待會兒如何安撫兩只小妖。

吱呀！

推開門扉。

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王恒安一度以為自己再度開始出現的夢魘已然成真，王家老宅真的坍塌了。

只見之前滿是樹花的宅院中，只有一棵桃樹還算挺直。

其余的東倒西歪，將花瓣灑了滿地，而堆列整齊的柴薪雜亂穿插在倒伏的樹枝間。

廚房門扉洞開，米面灑了一地，上面還印著些三叉的足跡，顯然是老鼠所為。

‘家里竟也進了老鼠……’

望著母親親手栽種的花木倒伏狼藉，王恒安心頭猛地一抽，旋即又想起一事。

老鼠既能登堂入室，豈非意味著那兩只小妖……出了變故？

當下顧不得細看院中慘狀，他目光急掃，不見小妖蹤跡，反手關上院門，直沖向正廳。

正廳的情況比前院更為不堪，桌椅碎裂一地，斷木殘骸間偶見幾綹貓毛，而通往后院的門扇竟不翼而飛，將后院的狼藉赤裸裸呈現在王恒安眼前。

后院中地面像是被翻新過，大體還保持著之前的形狀，又歪歪斜斜插著些花枝。

只是花朵凋零，草葉斷裂，看樣子是被拔起糟蹋一番，又草草栽進土里。

此地，依舊不見兩只小妖。

王恒安心中急切，奔至后院，才見自己主屋的門也不見了，他趕到屋內，一股清香迎來。

屋內擺設都和走之前一個樣子，桌面的花瓣與桃枝擺放依舊。

輕輕拿起桃枝下壓著的信紙，王恒安皺起眉頭，這信也并不像被動過的樣子。

指尖一搓，火跡紛飛，信紙化為灰燼。

他再度來到后院，用了望氣術，卻發現宅院中根本沒有炁感，兩只小妖確實不在宅院里。

‘它們去了何處？是看到信中內容，知娘親不歸，自行離去了？可院中痕跡分明是場惡斗……莫非是山君尋來，將它們……’’

王恒安心中胡思亂想，慌亂與自責在心中不停翻滾，莫名覺得心里空了一塊。

他后悔將兩只小妖留在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