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回來后，金司機很有眼力見的給他遞上水，然后便回到剛才蹲的位置。

“陳哥，喝點水，剩下的活不多了，再有半小時就能干完。”

“成，多虧你了寧凡，不然我一個人確實夠嗆。”

“我明天還來幫你。”

“那不用，剛才老板跟我說，又找到人了，明天一早就來，而且不是每天都忙，有活就干，沒活就歇著，不累。”

將剩下的水泥卸完后，金姓司機朝兩人打了個招呼，便開著車走了。

陳誠要拉著寧凡下館子，寧凡說自己要去趟工地，下次再約，陳誠只好作罷，一個人回了出租屋。

寧凡來到工地，把前些天工人亂丟的扳手，鐵錘這些工具全部歸回庫房。

原料倉庫門口，還有不久前卸的水泥沒有來得及運進去，寧凡用塑料雨布將水泥蓋上，在周圍壓了重物，他打算明天再搬運，幫陳誠干完活后已經很累了。

天色漸暗，寧凡坐在工地九號樓的樓頂，看著出奇靜謐的工地，腦子里在琢磨著什么。

屋頂平鋪的水泥，白天吸熱，晚上散熱，感受著陣陣氣浪，寧凡覺得有些舒服。

日落夜來，坐了很久，寧凡正準備從樓頂下去，黑夜里一道極為顯眼的工業光束，在轉過一個路口，從工地大門開了進來，最終停在辦公室門口。

駕駛位上下來一個身影，寧凡正納悶誰大晚上的來工地，隨后一道驚天動地的吐痰聲傳來，把倉庫的一排聲控燈都驚亮了。

寧凡都不用看是誰，就知道是大老張。

他那嘴就跟迫擊炮筒一樣，不僅罵人極其難聽，投擲液體更是一把好手，其分貝已經遠遠超過了擾民的分貝。

如果來一場吐痰比賽的話，大老張毫無疑問能拿冠軍，因為整個省城也找不出第二個這么沒素質的人！

寧凡站在樓頂，喊道：“大老張。”

大老張定在原地，朝周圍望了望，半晌才說道：“我這是撞鬼了？”

“是我。”

“乃乃個球，哪個餓死鬼，敢盤老子地界上！”

“你往上看。”

大老張順著聲音抬頭，而寧凡這時也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

大老張長長舒了一口氣：“艸，原來是你這個小崽子！”

“你大晚上的，來工地干嘛？”

大老張快步走到辦公室，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放到懷里后往外面走，迎面撞見剛剛從樓頂下來的寧凡。

寧凡攔在他面前：“你干嘛呢，剛才連我的聲音都沒聽出來？”

他一把將寧凡推開：“上一邊去，我忙著呢。”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你慌慌張張的，搞什么？”

“嘿，你還教訓上我了，趕緊起開。”

寧凡看著門口那輛車不是大老張的，而是一輛普通的奇瑞，拉著他的胳膊問道：“你先別走，華榮地產那邊有信了沒，三天可過了一半，工人們都等著呢。”

“用得著你操心，老子心里有數。”

寧凡皺了皺眉：“我問你，我師母他賣了自己的金項鏈，給水泥工老劉兒子拿住院費，這事你知道不？”

大老張愣住了，寧凡看著他的表情不像知道的樣子，嘆了口氣道：“你還真是心大！連自己老婆也不管了是吧？”

“劉楊他兒子怎么了？”

寧凡看了他一眼：“發高燒，住院沒錢……你說說你，一天到晚心都放哪去了，我可告訴你，工地沒了咱可以換個項目重新開始，工人工資要是拿不回來，你試試？”

“你怎么跟老子說話呢？”

“你現在還有心情管這？上午我去看了師母，她精神不太好，她跟我說，你把這些年的存款都拿走了，你說，你想干什么？”

大老張吭吭哧哧，爆了幾句很難聽的粗口，說寧凡多管閑事。

寧凡見狀，連連擺手：“好好，我真是閑的管你，你掙的錢，你自己說的算，反正一到時間，見不到工人的錢，再說！”

“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我不是讓小術把你的工資打給你了么，你還啰嗦個啥？！”

寧凡更來氣了：“怎么，想靠這收買我？當初你工人在面前下不來臺的時候，可是我打了包票，答應工人一分錢也不會少的，這事我可管定了！”

大老張將寧凡從車旁邊拉開，上車前，從牛皮包里拿出一疊紅鈔，伸手遞給寧凡。

“我最近很忙，你把這錢交給你師母。”

“你多忙？自己給！”

“嘿！你別蹬鼻子上臉，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師傅嗎？別忘了當初是誰給了你一口飯吃！”

寧凡看著大老張：“我要是忘了，現在就不會心平氣和的跟你在這說話，我跟你回一趟家，把這錢交給師母，你當著她的面把話說清楚，省得她一個人操心！”

大老張頓時火了：“乃乃的，聽不懂我說話是么，叫你給你就給，哪那么多廢話！”

大老張把錢硬塞到寧凡口袋，上了車就要走，寧凡拉住他的車門：“你別走，你電話打不通，萬一你跑了，我找不到你人怎么辦？”

“滾開！”

寧凡繼續追問：“華榮地產是不是出了問題，不然你怎么到現在要不到錢？”

大老張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腳油門強行將寧凡掙開，寧凡連忙向后退，只能眼睜睜看著大老張開著車離開工地。

在原地站了站后，寧凡拿出手機給羅梅打去電話，可直到鈴聲結束，也沒人接。

寧凡長長吐出一口氣，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這才突然想起，要和蘇蘇一起吃飯這回事。

真不是寧凡故意放她鴿子，實在是他腦子里的事情太多、太亂，如果大老張要不到錢，他簡直不敢想想會是什么后果！

對于廬州這座充滿活力的城市，現在天還不算太晚，可工地位置實在太偏，寧凡好不容易在工地附近的十字路口，打到一輛空載的出租車。

“師傅，去……”

司機側頭望了他一眼：“小伙子，去哪啊？”

蘇蘇說的那個酒店……叫什么來著？

跟司機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寧凡還是沒想起來。

“小伙子，我看著你也沒喝酒啊，怎么連去哪都想不起來？”

“師傅，不好意思，我真忘了那個酒店叫什么名字了。”

“酒店？咱們省城酒店可多了去了，你要實在想不起來，那我沒法兒做你這單生意。”

寧凡努力回想著那天送蘇蘇回酒店的路線，依稀記得在綠城玫瑰園附近。

司機一聽，頓時便知曉了個大概：“哦，我知道，那可是五星級酒店扎堆的地方，你要去的是哪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