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血濺殘垣處，暗石藏殺局

冰冷的山巖透過單薄的衣衫，將刺骨的寒意扎入林驚蟄僵硬的脊背。他死死蜷縮在那道狹窄石縫的陰影里，如同溺斃在冰窟中的魚，連呼吸都因極致的恐懼而幾近凍結。

林瑯天！

那張刻在骨子里的、英俊溫和卻比萬載玄冰更令人膽寒的面龐，此刻清晰地倒映在他因巨大恐懼而收縮的瞳孔深處！那雙俯視著下方混亂殘跡的狹長鳳目中，沒有一絲波瀾，唯有無盡的冰冷和一種……令人靈魂都在哀鳴的漠然！那是對生命、對親情、對一切情感最徹底的否定！是視萬物為螻蟻、可隨意抹殺的絕對掌控！

那聲“清理干凈”、“不留痕跡”的命令，如同地獄判官的勾魂令，每一個字都帶著浸透骨髓的寒氣，在狂風呼嘯中鉆進林驚蟄的耳朵，在他腦中反復回蕩、轟鳴！

他看到了林瑯天那毫無感情、如同掃視塵埃般的目光掠過癱倒在亂石堆中的林可兒！那目光里，甚至沒有一絲名為“憐憫”或者“遺憾”的情緒！只有一種完成了程序、丟棄了廢物的理所當然！更可怕的是，林瑯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掃過他剛剛藏身的那片區域！林驚蟄的心臟在這一瞬間幾乎跳出胸腔，他死死地、本能地將頭埋得更低，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冰冷的石頭，連思維都因巨大的死亡威脅而停滯！

轟——！

遠處雷池深處爆發的能量余波震蕩著大地，碎石簌簌落下，砸在林驚蟄頭頂也渾然不覺。那巨大的轟鳴仿佛只是一個遙遠而模糊的背景音，在他耳中已被林瑯天帶來的、名為“死亡”的死寂所完全覆蓋。

直到——如同幽靈般的微光在林瑯天身側的陰影中悄然點亮！

三道！

三尊宛如從幽冥地府中召喚而出的鋼鐵雕像！無聲無息地從槐樹主干最深、仿佛連接著深淵的濃重樹影中浮現！他們全身包裹在泛著幽冷寒光的特殊軟甲之下，甲片緊貼身軀，勾勒出精悍而充滿爆炸性力量的線條。頭盔覆面，只留下兩道如同幽綠鬼火的冰冷目光，透過猙獰的面甲縫隙，直射向下方那片狼藉！

死士！

林家內部只存在于最核心長老密談傳說中的力量！如同陰影中的屠刀！專門為林家清除一切不能被陽光照見的“麻煩”！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元力外放的波動，卻透著一股如同萬年寒鐵淬煉出的、純粹為殺戮而存在的冰冷意志！光是那三道目光匯聚之地，空氣都仿佛凝固成了堅冰！

為首的死士無聲地向林瑯天微微頷首，動作精準、刻板、毫無感情。然后，三道身影如同被勁弩同時發射的毒箭，剎那間撕裂了呼嘯的山風！沒有聲音！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有三道快到超越視覺捕捉極限的幽光殘影，以近乎瞬移般的速度，朝著林可兒癱倒的方向和那片被林動鮮血、破碎晶瓶浸染的區域，如同死神的三把巨鐮，狠狠劈落！

目標：徹底消失！

林驚蟄最后看到的畫面，是被那三道死亡陰影徹底籠罩住的、地上那灘絕望的猩紅（林可兒腿上的傷口）和幾片反射著不詳血光的晶瓶碎片！

視野驟然黑暗！巨大的恐懼和對生命本能的保護終于驅使僵硬的身體做出了唯一能做的動作——猛地閉上雙眼，將額頭死死抵在冰冷粗糙的巖石上！

噗！噗噗噗！

沉悶到令人牙酸的、如同鐵錘砸進爛泥般的鈍響！并非來自遠處的落點！這聲音……竟近在咫尺！就在他藏身石縫外的地面！

撕裂布帛的嗤啦聲！

骨骼被巨力碾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脆響！

如同裝滿內臟的沉重布袋被反復摔打在冰冷巖石上的沉悶撞擊！

聲音被山風撕扯得模糊斷續，卻又如此清晰地、如同夢魘的爪子死死摳挖在林驚蟄的聽覺神經上！每一聲都伴隨著一股濃郁得幾乎凝成實質、讓人窒息作嘔的鐵銹腥氣！那是最純粹的生命氣息被粗暴終結、強制剝離于世界的信號！

林驚蟄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牙齒深深陷入皮肉，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彌漫也無法沖淡那無形的窒息感。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冷汗如同冰冷的蛆蟲爬滿了額頭和背脊，瞬間浸透了內衫。他不敢睜眼！不敢呼吸！他甚至能“感覺”到，那些死士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石縫的屏障，落在了自己這片卑微的藏身之地！

時間從未如此漫長。每一秒都如同在熔巖地獄中煎熬。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是永恒。那令人肝膽俱裂的聲音終于停止了。風聲重新灌入耳中，帶著劫后余生的嗚咽。

世界仿佛按下了靜音鍵。隨即，是極其微弱、如同鬼魅低語般的窸窣聲。那是靴底極其小心地、不留任何痕跡地踏過被處理過的地面的聲音。是某種液體被高效吸附清理的聲音。是布料快速翻動、掩蓋一切殘留物的摩擦聲。

冷酷。高效。專業。如同最精密的殺戮機器在執行最后的清掃程序。

又過了片刻。那三道如同實質般的、凝聚著純粹殺意的冰冷壓迫感，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悄然散去。風聲似乎也小了些。

林驚蟄緊繃到極限的神經，如同快要斷裂的弓弦。他依舊死死閉著眼，身體保持著僵硬蜷縮的姿態，唯恐哪怕最輕微的動作都會引來再次降臨的死神。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發出沉悶的回響，幾乎要震碎他自己的耳膜。

他不敢動！他必須確認那三個死神是否真的離開了！又過了漫長的、令人窒息的幾十個心跳時間。除了山風的呼嘯，再也沒有任何異響。遠處雷池的震蕩也逐漸平息，只余下一些沉悶的回音。

林驚蟄才敢極其緩慢地、如同生銹的機械關節般，艱難地掀開一絲沉重的眼皮。一線微弱的光刺入。入目的第一眼，便是石縫外那片之前還散落著血跡、碎晶的區域。

干凈！令人心驚膽戰的干凈！

地面上的碎石似乎都被重新翻動整理過，排列出自然落下的樣子。所有刺目的猩紅、閃亮的晶渣碎片、甚至之前林可兒倒地留下的掙扎痕跡……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那里從未發生過任何事！從未有人瀕死掙扎！從未有過背叛和劇毒！只有冰冷潮濕的巖石和塵土！

若非空氣中依舊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混合著新鮮泥土氣息的鐵銹腥氣，以及林驚蟄自己因咬破嘴唇而嘗到的血腥味，他甚至要懷疑剛才目睹的一切只是一場極致恐怖的噩夢！

林瑯天呢？他艱難地轉動僵硬的脖頸，透過石縫狹窄的視角，艱難地向上方巨大的槐樹樹冠望去。

枝椏間，早已空無一人。只有巨大的樹影在逐漸暗淡的暮色山風中無聲搖曳，發出沙沙的輕響，如同某種巨獸在黑暗中囈語。

走了？都走了？

那林可兒……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死了嗎？像處理垃圾一樣被那些死士碾碎、清理、抹去了所有存在痕跡？

巨大的恐懼之后，一股冰冷的、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悲涼感席卷了林驚蟄的心頭。那個幾分鐘前還在陽光下朝著林動跑去的鮮活生命，那個被家族、被林瑯天視若珍寶又棄如敝履的少女……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然而，還沒等這股悲涼完全占據思緒——一股前所未有的、來自身體內部的巨大悸動和瘋狂預警，瞬間淹沒了他！

心臟！心口那顆被厚厚血痂、泥污和布匹層層包裹、近乎死寂的祖石砂礫！如同從最深沉的噩夢中驚醒的兇獸！毫無征兆地、劇烈地跳動起來！

嗡！??！一股純粹至極的、帶著無盡蒼茫和毀滅氣息的本源脈動，并非能量沖擊，而是一種跨越了所有阻隔的、來自同源核心的憤怒嘶鳴！如同沉寂億萬年的死火山突然爆發的前兆！瘋狂地刺激著林驚蟄的神經！那感覺如同冰冷的錐子，狠狠刺入他的意識核心！帶著一個極其簡單粗暴卻不容置疑的冰冷意志：危險！遠離！立刻！

這股悸動前所未有的激烈！遠勝之前任何一次！那砂礫仿佛要破開他的皮肉、撕裂一切束縛，飛射而出，逃離這片區域！

是祖石砂礫！它感應到了此地即將發生的、足以徹底湮滅它的不可抗力！

一股難以言喻的大恐怖，如同最深沉的寒潮，瞬間凍結了林驚蟄剛剛因林瑯天離開而稍緩的血液！

陷阱？林瑯天的陷阱還沒有結束？！難道……

林驚蟄的目光下意識地、帶著巨大的驚恐，再次投向遠處那片剛剛被“清理干凈”的地面區域！也就在這時！

轟隆隆隆——！??！

一聲比之前雷池核心暴動更加沉悶、更加壓抑、仿佛整個山體都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瘋狂擂動的恐怖巨響，猛地從雷池入口正下方的地底深處爆發出來！

不是殘余能量的震蕩！而是某種結構性的、毀滅性的坍塌開始了！伴隨著如同地獄深淵傳來的巨大巖石撕裂、山脈呻吟、萬噸土石在巨大壓力下瞬間被磨成齏粉的可怖交響！

林驚蟄藏身的巨大巖石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塊，瘋狂地上下顛簸起來！咔嚓嚓！他頭頂上方，那道本就狹窄的石縫邊緣處，一塊被巨力震得松動的巨石，瞬間脫離束縛，帶著山體崩裂的凄厲呼嘯，如同來自幽冥的巨錘，朝著他藏身的空間，轟然砸落?。。?

毀滅！自下而上！徹底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