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里的寶珠氣息微弱,汗濕的劉海黏在許凈澤額頭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無力。喘著粗氣往前沖時,有幾次差點滑倒,酸脹的手臂快要支撐不住,雙腿卻仍在機械地邁動。
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后面的黑色觸手沒有跟來,許凈澤停下了腳步,把寶珠輕輕放在教室的桌子上,然后回頭將教室的門鎖緊。看了看躺在桌子上,長裙被鮮血染紅,雙眼緊閉的寶珠,許凈澤焦急萬分。
“怎么辦怎么辦!”許凈澤現在腦子里面很亂,突然間想到電視上播出過關于宣布急救的綜藝欄目,跟隨回憶,周栩撕下寶珠的裙擺,纏到腹部,血慢慢地被止住了,望著昏迷不醒的寶珠,單單是這樣肯定還不能挽救回來,必須送去醫院。看著外面的滂沱大雨,再看看蒼白的寶珠,他把寶珠輕輕背在背上,把傘柄夾在寶珠的胸口和他的背之間,背起寶珠,向大雨里面跑去。
醫院距離學校大概有三公里左右,偌大的學校現在空無一人,豆大的雨點砸在操場上,騰起白茫茫的水霧,狂風裹挾著雨幕橫掃整片校園。積水在低洼處匯成溪流,嘩啦啦漫過跑道邊緣,打在身上的雨滴帶著寒意,混著遠處雷聲轟鳴,天地間只剩一片混沌的灰蒙與喧囂。因為長時間的奔跑,背上的寶珠幾乎將他壓彎,濕濘的雨水不斷拉扯著腿腳,每一步都似灌了鉛般艱難,可他仍死死扣住對方的手臂,喉間溢出壓抑的喘息。雨點打得臉發麻,濕透的衣襟緊貼后背,他咬著牙,跌跌撞撞地朝著醫院的放方向奔跑,仿佛要將全身的力氣都榨出來,只為身后那微弱的生命體征。
“快到醫院了,寶珠堅持住!”許凈澤看到離醫院不到500米,輕輕對身后的寶珠說道。可意外還是發生了,一條黑色殘影瞬間掠過,擋在了前面,好似憑空出現,雨點傾泄在黑影身上,像是一團黑霧,又像是一個人形。許凈澤下意識后退幾步,就在一瞬間,一條黑色觸手以迅雷之勢,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襲來,洞穿了許凈澤的肩膀,巨大的力將其擊飛,連同身后的寶珠也滾落在地上。看準這個時機,黑影迅速向寶珠掠去,黑色的觸手就像是尖矛,狠狠向著寶珠的心臟刺去。許凈澤簡單這一幕,心中大驚,瞬間有深處的東西從記憶的空白處滲了出來,眼睛里突然巨浪翻騰,如洪水猛獸般的潮意傾瀉而出。
許凈澤輕輕抬手,指尖輕顫劃過半空,磅礴雨幕驟然凝滯。豆大的水珠懸停在視線所及之處,折射出七彩光暈,像是被無形的絲線串起的水晶珠鏈。狂風仍在呼嘯,遠處仍在雷鳴,卻吹不動這些懸停的雨滴分毫,它們定格在半空,指尖,發梢旁,將整個世界鎖進一場靜止的夢幻,唯有心跳聲在靜謐中愈發清晰,見證著這違背常理的時空凝滯。隨后許凈澤輕輕一揮,輕喝一聲,懸浮的雨滴突然化作萬千根透明尖針。黑影向著寶珠著撲去的瞬間,靜止的雨點以雷霆之勢破空而出,如密集的銀色箭矢洞穿其軀體。黑影在雨點切割下飛濺成霧,不過瞬息,那黑影便在這場千萬雨滴的風暴中灰飛煙滅,只留下雨珠簌簌墜落以及遠處的雷鳴聲。
許凈澤放下手,重重地癱軟在地上,像極了沙發上的破布娃娃,連指尖都泛著青白。酸澀感從腳底一路漫到天靈蓋,每根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汗水混著雨水不斷沖刷著臉龐,眼前的景物都氤氳成模糊的光斑,喉嚨更是發不出半點聲音,連抬手的力氣都被透支殆盡,只剩胸腔微弱的起伏證明還活著。
他好想就這樣沉沉睡去,但是轉頭看了看不遠處血跡斑斑的寶珠,心一橫,先是用手肘撐住膝蓋,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顫抖的雙腿嘗試著撐起身體,膝蓋卻不受控地打晃,險些再次栽倒。喘息聲粗重,渾濁的汗水和雨水順著下頜線滴落在地,與地上的雨水匯聚成溪流。隨即再次發力,腰背像生銹的齒輪般緩緩挺直,終于搖搖晃晃地立起身,影子在暴雨里歪斜得如同風中殘燭。沒有遲疑,許凈澤著上前背上寶珠,走過了最后的500米。
一棟高樓樓頂,一道青綠色的人影默默注視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有意思。”
隨著一陣狂風吹過,人影消失不見。
睜開眼睛,許凈澤消失看到了潔白的天花板,轉了轉頭,他又看到了在自己靠在床邊睡著的周霆玥。烏黑如墨緞的頭發傾瀉而下,嬌小的身軀蜷縮在臂彎里,平時那冷若冰霜的臉龐,睡熟了看起來還是挺可愛。許凈澤正想坐起來,肩膀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害他發出一聲痛苦地嚎叫,又連忙堵住嘴。整個左肩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都不能進行大幅度的動作。
周霆玥被吵醒了,一抬頭就惡狠狠地盯著許凈澤,但是眸子深處又有些柔軟。
“我告訴過你離她遠點,為什么不聽?”周霆玥說道,又恢復了那個冷若冰霜的樣子。
正當許凈澤支支吾吾說不出來的時候,許遠橋提著東西跑了進來,見到兒子醒了,連忙上前問道哪里還不舒服。
看到這一幕,周霆玥暫時停止發作。
“你可要好好感謝人家小玥,在你你昏迷睡大覺的時候,都是她在忙前忙后地照顧你。”許遠橋對他說道。
“謝謝。”許凈澤弱弱地說道。
“嘁。”周霆玥轉身就離去了。
“回學校說清楚!”在出病房之前,留下了一句狠話。
許凈澤和許遠橋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寶珠呢?就是和我一起進來醫院那個金發女孩?她怎么樣了?”許凈澤對著父親問道。
“說起來挺慚愧,人家家里有錢,住到單間的豪華病房去了,聽說明天還要轉到另外一個大醫院去,怪我沒能力,只能讓你住這種病房。”許遠橋嘆了一口氣。
“老爸你說啥呢,還好有你我才能夠住進病房,不然不死在外面,你雖然錢沒有人家多,但是很多東西也是別人比不上的!”許凈澤認真說道。
許遠處高興地點了點頭,隨即拿出剛買的粥叫兒子趕緊喝了,自己去和醫生了解一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