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兩回熟。

這次上山兩人比之前快了接近半小時。

眼下也就剛八九點鐘的樣子，山上的社員們都在干活，昨天在大槐樹底下玩耍的孩子們不見了蹤影，想來在上課吧，此刻，大槐樹底下是七八個老人，抽著旱煙，拉家常。

“老王，你說昨天那個貨郎靠譜嗎，我家鹽早就沒了，下山太不方便了”

“杜大哥說他挺穩重，應該沒問題，著什么急啊，這才幾點”

說話的功夫，方寧二人挑著扁擔，一前一后地出現在眾人視線當中。

老王拿起煙袋鍋子在地上磕了磕，笑道“來了”

“叫人”有人敲響了槐樹底下的銅鑼。

鐺鐺鐺。

“昨天的貨郎又來了”

“他嬸子，手下的活先放一放，你家不是沒鹽了嗎，趕緊換點去吧”

“對，俺這就來”

沒換到東西的社員放下農活，都往大槐樹下面聚攏過來。

“小同志，這次帶的貨挺全啊，還有魚，太好了”老王道。

方寧搖搖頭“上來一趟不容易，索性多帶點”

老王點點頭“考慮得挺周到，聽說，換東西以山珍，野味，蜂蜜為主是吧，那就從我開始吧”

老王用大公雞換了一些鹽，茶葉，還有些糖。

四周人越聚越多，現場有些混亂，都嚷嚷著要換東西。

方寧倒是沒事，葛大壯就有些手忙腳亂了。

“大伙等下，聽我說兩句，咱們這樣，昨天換到東西，先等一下，讓沒換到的先換，不能影響大伙的吃飯”

大伙都覺著方寧說得在理。

老王幾人也看得連忙點頭，老成穩重，是個發大財的料。

葛大壯抹了把頭上的汗，還是寧哥有心眼。

現場變得有秩序了，雖然達不到食堂排隊買飯的水平，但已經很不錯了。

不到半個小時，方寧帶來的東西就換得差不多了，原本他以為頭繩什么的會剩下，結果，一點沒剩不說，還有一家沒換到，埋怨方寧帶貨帶少了，反倒是醬油剩下了，說到底這就是個調味品，放不放不影響吃飯，方寧倒是無所謂，剩下就拿回家嗎。

“小同志，我看你籮筐里還有白面，大米什么的，換我點唄”老王看到了方寧另一個籮筐里的東西，方寧道“下次吧，大叔，這是我給杜大叔留的，要不是昨天他借給我扁擔，我都沒法把東西帶下山，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

好一個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

沒想到還是個文化人。

老王幾人紛紛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方寧突然想到了什么，皺眉問道“怎么沒看到杜大叔過來”

“別提了，他家的羊讓山上的狼給咬死了一只，他正著急那”老王嘆了口氣。

之前確實聽說過，有狼，有熊瞎子什么的，闖進農戶家里，咬死牲口什么的，沒想到這就碰上了，方寧點點頭“那我更要去看看了”

這次換到的東西不少，滿滿當當的一大堆，方寧就讓葛大壯整理貨物，他挑著扁擔，去杜永旺家轉一圈。

葛大壯最討厭人情往來了，一口答應下來。

“王大爺，哪家是杜大叔家”方寧問。

老王自告奮勇“走，我帶你去，我正好也過去看看”

方寧挑著扁擔，跟著老王，往杜永旺家走。

杜永旺家就在頭一家，很好找，半人高的石頭圍墻，后面是三間石頭瓦房，山上石頭多，蓋屋什么的大多就地取材，木頭也不缺，單從房屋上看，比山下強不少，方寧家現在還是土胚屋那。

他家的院子挺大，門口邊就是羊圈，里面有七八只羊。旁邊還有一兩個蜂箱。

前邊不是說了嗎，杜永旺還有四周的住戶祖上是邊疆過來的少數民族，放牧是他們骨子里的東西，雖然沒法大面積放牧，但養幾只還是沒問題的。

杜永旺一家五口正圍著咬死的山羊發愁。

“杜大哥，你看看誰來了”

杜永旺抬頭一看是方寧挑著扁擔來了，擠出一絲笑容，起身迎接“是小方來了，讓你見笑了”

“奧，想開些吧，杜大叔，我是來還扁擔的，里面有些細糧，茶葉，是我一點心意”

“那可不行，太多了，就是接個扁擔而已”杜永旺連忙擺手。

方寧沉聲道“咱們少數民族不是有句老話嗎，當我是朋友就收下”

杜永旺生活習慣變了，但熱情好客的傳統沒變，當即拍拍方寧的肩膀“好好，你這個小朋友好得很嘛，走走走，屋里坐”

執拗不過，方寧只得進屋。

李芳開始燒水，倒茶，老王，杜永旺則跟方寧聊起了祖上地事情。

從民族起源到各大朝代興衰，再到逃難至此，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狼咬死羊的事上來。

“要不是沒子彈了，我一準把那頭狼給打了”杜永旺道。

方寧一愣“子彈？是五六式嗎”

“對對對，你能搞到嗎，小方”杜永旺有些激動地道。

方寧點點頭“我們隊上有民兵訓練任務，可能社員家里可能有存貨，我可以想辦法弄點過來，至于能不能搞到，就另說了。”

“那你可是幫了我大忙了”杜永旺更激動了，一邊說，一邊看了看妻子李芳。

李芳心領神會地站起身往外走，這是要殺雞宰羊款待貴客的架勢啊。

方寧趕忙起身攔下“杜大叔，等事情辦成了再請吃飯不遲”

“你送了我那么多東西，一碼歸一碼，不能讓朋友吃虧啊”杜永旺不同意。

方寧指了指外頭的死羊“把它給我就行”

他知道少數民族是不吃死羊的，但方寧無所謂，咬死的跟宰的有什么區別？

杜永旺搖搖頭“那不行，你太吃虧了”

在他眼里，死羊只能埋到樹底下當肥料，或者直接扔掉，當禮物送給朋友太失禮。

方寧以天黑下山危險為由就起身往外走，杜永旺只得將咬死的羊，扛在身上，沖妻子使了個眼色，跟著方寧往外走。

葛大壯已經將貨物收拾好了，裝了兩大籮筐，來之前他把家里的扁擔籮筐也帶來了，就是怕裝不下，沒想到還是裝不下，看著滿滿當當的東西，保守一百塊。

他心里樂開了花。

正當他美滋滋的時候，杜永旺扛著羊，跟著方寧回來了。

“大壯，把羊裝背簍里”葛大壯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

幸好這只羊不算大，只有五六十斤，不然背簍還真裝不下。

“子彈的事，我盡快搞，今天，先這樣”方寧背起背簍，葛大壯挑起籮筐，兩人就準備下身，李芳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將一樣東西交到杜永旺手里。

杜永旺又將用布包著的東西遞給方寧“這是我前幾年挖到一顆山參，送給你了”

方寧沒有多說，重重地點了點頭，跟眾人告別，然后下山了。

子彈必須搞得手，不然都對不起杜永旺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