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法外狂徒楊三財
- 洪武元年:開局萬噸面粉撬翻大明
- 北岸河
- 2327字
- 2025-07-09 23:19:02
奴仆是奴隸嗎?
是也不是。
奴是奴隸,是沒有自由身的,就和家里養(yǎng)的牲口差不多。
但仆可不是,仆是雇傭制的,要和主家簽有時間限制的合同的。
仆放在后世,相當于長期雇傭的打工人。
不想干了直接走了就是。
楊三財能做奴仆生意,是因為他鉆了大明律法的空子。
再加上他背后的人在朝堂勢力滔天,以及他檢校的特殊身份,故而才能讓這個牙行,越做越紅火,乃至于一家獨大。
楊三財?shù)难佬校缇筒皇乔俺稍蜗碌哪欠N牙行了。
而朱元璋,禁止的其實就是暴元治下的奴仆買賣。
在這樣的背景下,從楊三財這里賣出去的奴仆,嚴格來說不是奴隸。
因為這些奴仆,也有自己的生命權。
剛剛楊三財鄭重其事地給朱先安講了《大明律》中的規(guī)定。
很簡單,“殺人者死!”
若是權貴殺人,朱元璋可能會暫時忍住。
畢竟自有皇帝這個職位以來,權貴一直具有法律上的豁免特權。
朱元璋不是圣人,朱先安也沒想著,朱元璋會是公正無私的圣人。
這種理想中的人設,在后世,乃至于整個人類歷史上,都找不到,一個都找不到。
權貴能免去死罪,但他朱先安,現(xiàn)在還沒這個資格。
而了解洪武朝歷史的朱先安知道,等到權貴階層中,任意殺害奴仆的現(xiàn)象逐漸減少,朱元璋肯定會放開奴仆買賣的。
這是人類社會生產(chǎn)力發(fā)展到現(xiàn)階段的必然結果,以及人類人性底層劣根性在現(xiàn)實世界的真實體現(xiàn)。
在現(xiàn)階段下,奴仆制度是無法禁止的。
這種浩浩蕩蕩的大勢,不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能阻擋的。
只有發(fā)展生產(chǎn)力,才能盡可能地將奴仆制度消滅掉。
而在后世長大的朱先安,清楚地知道,在他可預見的未來,奴仆制度是無法徹底根除的。
因為總會有好吃懶做者,主動“閹割”自己,去給權貴當狗。
而基于現(xiàn)在特殊的奴仆買賣制度,楊三財給朱先安提供了諸多避免麻煩的辦法。
比如,和實際買來的奴仆在明面上簽訂雇傭契約、給奴仆辦理黃冊、在稱呼上,盡量避免主人這樣的稱呼,而是以主家、東家、老爺?shù)确Q呼代替......
林林總總,朱先安全給記腦子里了。
朱先安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腦中思緒突然飄到色目人身上去了。
他想起后世看過的一些資料,很是有戲劇性。
當今圣上規(guī)定,“色目著豬皮,不許乘騎。若行中徑,許平民打死勿論。”
這規(guī)矩,朱先安想想都替色目人感到羞恥。
當然,現(xiàn)在朱先安知道了,這條律法肯定是謠言。
因為他昨日和李巡檢吹牛聊天時,李巡檢還說呢,圣上對色目、蒙古人是很有優(yōu)待的。
對此優(yōu)待不滿者,不論文臣還是武將,乃至于普通漢人百姓,比比皆是。
去年十月才布告天下的《北伐檄文》中,可是明明白白地寫著:
“蒙古、色目,雖非華夏族類,然同生天地之間,有能知禮義、愿為臣民者,與中夏之人撫養(yǎng)無異。”等字眼。
當然,以朱先安的眼光看,當今圣上對待色目人還是挺狠的。
雖然不是肉體消滅,但絕對算是精神滅族。
但是,據(jù)朱先安所知,后世色目人可是對當今圣上感恩戴德的。
甚至在1946年的時候,有個叫白壽彝的所謂史學界大師,將朱元璋考證為色目人。
嗯...
朱先安一想起這個,就忍不住想笑。
這難道就是色目人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背后捅三刀的羈絆嗎?
......
又兩刻鐘后,楊老頭前來告知,說人已經(jīng)集齊。
朱先安心中大喜,跟著楊三財,很快就來到了宅子的后院。
才一入后院,朱先安就怔在原地。
烏泱泱的一群,似猴子模樣的生物,就聚在院子里。
這些人衣著寒酸,洗得發(fā)白的麻布衣服上滿是補丁。
衣服以麻衣為主,甚至還有紙衣。
男的多是半袖,或者赤膊。
婦孺女子只披著麻衣,勉強遮住身子。
衣服還算干凈,畢竟要有一個好的“賣相”。
這些人,不論男女老幼,顴骨高高凸起,散落的頭發(fā),枯黃灰白,分岔雜亂,似寒冬荒原的枯草。
人群中本該是不用化妝都顯得漂亮的少女們、孩子們,此刻也顯得那么面目可怖。
能窮困到賣掉自己求一口吃的的人,哪兒有長得好看的?
也就勉強能看出個人樣罷了。
后世的乞丐,站在他們中間,都算是大胖子,富貴人家了。
朱先安知道,很長很長時間吃不飽穿不暖的人,才會成為這個樣子。
這是傷了身體的根本了,哪怕好吃好喝地養(yǎng)上三五個月,也很難恢復到正常人的模樣。
他們需要更長的時間,去調(diào)養(yǎng)他們的身體。
朱先安只能用六個字形容眼前這批人,人不人,鬼不鬼。
這吃人的世道,竟能將一個活生生的人,逼成這幅鬼樣子。
但朱先安清楚地意識到,眼前的這些人,其實已經(jīng)很幸運了。
更多不幸的人,根本走不到應天府,也見不到他的面,就已經(jīng)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他們在野外的尸骨,會被野狗猛獸啃食,骨頭撒的滿地都是。
或許后世的某一天,某一個老農(nóng)種田挖地時,能將他們散落的尸骨,扔到田埂上,讓他們也能一睹后世人幸福生活的一角。
院內(nèi)聚集的奴仆,見到楊三財和朱先安入了院子,眼睛頓時齊刷刷地落在朱先安身上。
他們知道,看上他們的買家,已經(jīng)來了。
以后不用忍饑挨餓,和其他人擠在一起茍活了。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眼神,朱先安無法形容。
但此刻的他,在曬得人額頭脖頸發(fā)疼的烈日下,仍舊感到陣陣徹骨的寒意,一次次從小腿涌過脊背,最后匯入天靈,讓他感到渾身冰寒。
他們似乎要吃了自己一樣,凹陷進去的眼睛中都透著綠光。
“老爺,收下奴吧!”
“老爺...”
有急不可耐的,已經(jīng)喊了起來。
但下一刻,“啪”的一下,鞭子抽到喊得最兇的矮個漢子腳下。
“安靜!”
鞭子的力道極大,濺起的泥土和碎石砸在矮漢子腳踝骨頭上,讓他頓時抽著涼氣,不敢再高聲喧嘩。
“誰再敢胡咧咧,就從這里滾出去。”
楊老頭佝僂著腰身,扯著公鴨嗓子呼喊,卻沒一個人敢笑。
一旁的楊三財,笑瞇瞇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在這一刻,朱先安方才真正認識了,這個剛剛和自己談笑風生的黑矮胖子,其實也是殺人不眨眼的法外狂徒。
他的危險性,遠超自己的想象。
這個人放在后世,槍斃十次百次,乃至于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楊三財從事的是販賣人口的勾當,死在他手里的人的數(shù)目,超過自己的想象力極限。
真實的他,也絕不是像在自己面前,表現(xiàn)出來和藹和熱情。
這是一匹兇狠且危險的惡狼,自己一定要小心。
朱先安如此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