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是被一陣輕柔的觸感喚醒的。
像是有花瓣拂過額頭，帶著熟悉的白玉清香。他費力地睜開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晰，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垂落的青絲，像墨色的瀑布般散在他臉頰旁，發梢還沾著幾片細小的雛菊花瓣。
視線緩緩上移，便撞進了一雙清澈如溪的眼眸。夭夭正垂眸看著他，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鼻梁挺直，唇瓣是自然的粉紅色，此刻正微微抿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陽光透過幻境花海的縫隙落在她臉上，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連平日里清冷的氣質都變得溫潤起來。
“你醒了。”夭夭的聲音很輕，帶著點剛松口氣的微啞。
周元這才發現，自己正枕在她的膝頭。雛菊叢的柔軟襯著她的體溫，竟比任何床榻都要安穩。他動了動，想坐起來，卻被夭夭按住肩膀：“別動，傷口還沒好透。”
他乖乖停下，視線又落回她臉上，看著她被陽光染成淺金色的發絲，看著她眼底映出的花海光影，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夭夭姐，你真漂亮。”
周元：我在干什么。
話音落下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夭夭的瞳孔微微一縮，像是沒料到他會突然說這個。下一秒，一抹極淡的紅暈從她耳根悄悄爬上臉頰，像雪地里綻開的第一朵紅梅，瞬間沖淡了她平日里的清冷。她有些慌亂地別開臉，看向遠處搖曳的花影，聲音細若蚊吟：“……胡說什么。”可那微微發燙的耳垂，還有不自覺絞著衣袖的指尖，都暴露了她的不自在。
周元看著她泛紅的側臉，忽然覺得胸口的傷口都不那么疼了。他忍不住想笑，卻牽動了肋骨的傷，疼得“嘶”了一聲。
夭夭立刻轉回頭，臉上的紅暈還沒褪盡，語氣卻又恢復了幾分鎮定：“說了讓你別動。”她伸手想檢查他的傷口，指尖剛觸到他的衣襟，又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耳根紅得更厲害了。
周元看著她這副模樣，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深。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重新枕好，聞著她發間淡淡的清香，聽著花海風吹過花瓣的聲音，覺得這場在幻境里的死斗，似乎也不算太壞。至少此刻，膝頭的溫度，還有她微紅的臉頰，都是真實的。
周元撐著自己的手臂坐起身時，雛菊叢被壓出的凹痕正緩緩回彈。他活動了一下筋骨，肋骨處的傷口已被夭夭的神魂護得穩妥，雖還有些鈍痛，卻已不影響行動。掌心殘留著吞吞尾巴的暖意，那小家伙此刻正蜷在他肩頭打盹，毛茸茸的腦袋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源氣恢復得怎么樣？”夭夭遞過一瓶丹藥，玉色瓶身上還沾著片花瓣。
周元倒出三枚青色丹藥吞下，丹藥入喉即化，一股溫和的源氣順著經脈流轉，丹田內的氣旋終于重新轉起微弱的光暈。“夠支撐到秘境深處了。”他握緊天元筆，筆鋒輕顫，帶起的風卷走夭夭發梢的花瓣，“這里的幻境能量在減弱，估計核心就在前面。”
夭夭點頭，指尖拂過懸浮的玉蓮，花瓣上的紋路亮起：“斯特里烏斯帶著北琦走的是東邊那條花徑，那邊的源氣波動最紊亂，應該是通往外部百花城的捷徑。”她頓了頓，看向周元，“你的傷……”
“沒事。”周元笑著拍了拍胸口，剛才那陣療愈讓他精神好了不少，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天元筆，筆桿上還沾著海炫的血漬，被他用源氣輕輕拭去，露出原本的瑩白光澤。
吞吞從他肩頭跳下來，小爪子指向東邊，喉嚨里發出“吱吱”的叫聲，像是在催促。
兩人一獸順著花徑前行，周圍的花海已不復之前的絢爛，不少花瓣正在枯萎，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地面，偶爾能看見殘留的源紋碎片在閃爍——顯然之前的激戰已讓這片幻境瀕臨破碎。越往深處走，空氣里的壓迫感越強，隱約能聽見前方宮殿傳來水流撞擊石壁的聲響。
夭夭正觀察著石壁上的古老刻痕，聞言回頭：“那人的槍勢沉凝，帶著三分水運的柔韌，不像是情報里的大武王朝境內任何一個宗門的路數。”她指尖點向一道刻痕，那里畫著半輪殘月，“而且他們身上的源氣都帶著股駁雜的戾氣，更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催發起來的修士。”
周元想起海炫臨死前的眼神，那種混雜著貪婪與恐懼的情緒，不像是為了錢財或恩怨，更像是在執行某個必須完成的任務。“還有牛高的肉身，雖強橫卻失了靈韻，倒像是被灌了某種禁藥催出來的力——大武王朝的煉體術從不走這種涸澤而漁的路子。”
吞吞趴在周元肩頭，小鼻子嗅了嗅，突然對著石壁上的殘月刻痕“吱吱”叫了兩聲。
夭夭走到他身邊，落下的光暈驅散了宮殿里的陰冷：“圣魔氣運乃天地所鐘，能引動各方勢力覬覦并不奇怪。只是這些人的路數太雜，既有煉體術影子，又帶著毒術痕跡，倒像是……某個跨地域的組織專門派來的。”
“前面有瀑布。”夭夭停在一片半枯的薔薇花叢前，指尖源氣化作細線，纏住一朵還在掙扎綻放的花苞，“這幻境的核心，多半就藏在水后面。”
周元與夭夭對視一眼，同時加快腳步，穿過那片枯萎的薔薇叢。水汽撲面而來，一條銀色的瀑布果然出現在眼前，水流撞擊在石壁上，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折射出短暫的虹光。而在瀑布中央，一道若隱若現的石門正隨著水流的晃動緩緩開合，門楣上刻著的源紋，與之前落霞洞壁畫上的如出一轍。
“就是這里。”周元握緊天元筆，率先踏入瀑布。冰涼的水流穿過身體時，并未打濕衣袍——這仍是幻境的障眼法。穿過水幕的瞬間，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一座真正的懸浮在云海中的白玉宮殿，正靜靜矗立在秘境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