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的陽光穿過王府花園的紫藤架，周元踩著滿地落英狂奔，衣擺上還沾著演武場的草屑。他沖進書房時，周擎正用獨臂批改政務，硯臺里的墨汁被突然闖入的風蕩起漣漪。

“父王！我終于打開了第二脈！”少年的聲音帶著破鑼般的沙啞，卻掩不住雀躍，他撩起袖口露出腕間淡金色與黑色的脈絡，“您看！源氣能在里面流轉了！”

周擎握著毛筆的手猛地一緊，墨屑簌簌落在宣紙上。他轉過身時，臉上已堆起笑容：“好，好啊！”他伸手想去摸周元的頭，卻在看到兒子手背上未愈的傷疤時，指尖幾不可察地顫抖。那是上周周元用碎石捶打穴位時留下的淤青，此刻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青色。

“快坐下歇歇，”周擎轉身去倒茶，借機用袖角擦了擦眼角，“為了開脈，這些日子苦了你了。”他想起來那天，周元為了開脈而做出的努力。

那天，周擎與秦玉躲在殘破的照壁后，瞳孔因眼前景象驟然收縮——演武場中央，竟有兩個周元在激斗。

左側的周元身著粗布麻衣，拳頭發著微弱金光，每一擊都帶著圣龍氣運的厚重；右側的周元卻籠罩在黑氣中，面容扭曲，爪尖滲出的黑液將石板腐蝕出深坑。兩具身影招式極為相似，卻透著截然相反的氣息，拳掌相交時爆發出的能量漣漪，讓遠處的照壁都泛起裂紋。

“那是……？”秦玉捂住嘴，袖中的玉佩因緊張而發燙。她看見黑氣周元猛地掐住金光周元的脖頸，將他砸向石鎖，而金光周元竟反手扣住對方手腕，用頭撞向其眉心，全然不顧額頭滲出的鮮血。

周擎獨臂攥緊九炎槍。他想起白日里周元若無其事地展示新練的掌法，袖口下卻藏著被黑氣灼傷的痕跡——原來那些“練功傷痕”，竟是與分身的生死搏斗所造成的。當黑氣周元化作黑霧鉆入金光周元體內時，少年踉蹌著吐出黑血，卻對著月亮露出笑容：“贏了。”

“這孩子……”秦玉的聲音哽咽，周擎卻按住她的肩，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別讓他知道我們看見。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重走他的圣龍之路。”兩人轉身時，周擎的獨臂“狠狠”撞在照壁上，磚石碎裂的聲響掩蓋了他壓抑的痛哼。

思緒回到現在，周擎滿臉笑意地對周元說到：“三日之后，便是祖祭，這一次，元兒你隨我一同前去祖地，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先祖。”

周元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內心不禁多了些開心，答應父王后便又去修煉了，爭取在開一脈。

大日初升，晨曦如金箔般鋪展在大周城巍峨的城墻上，琉璃瓦檐折射出萬千碎光。周元踏著未散的夜露趕到宮門時，數千禁衛軍已列陣如林，玄鐵重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青芒，槍尖挑著的猩紅戰旗刺破薄霧，軍靴踏地的轟鳴讓地面都隱隱震顫——這頭瘦死的巨駝，筋骨間仍盤踞著未熄的王氣。

周擎端坐于烈焰般的赤紅駿馬上，獨臂按在身邊九炎槍上，望著少年急促的身影笑問：“可準備好了？“他眼角的細紋里藏著未眠的疲憊，卻被眼底的期待點亮。周元伸手扣住馬韁，昨夜修煉留下的指節血痕還未結痂，此刻卻在晨光中透著一股倔強的血色：“父王，走吧。“

號角長鳴撕裂晨霧，上千甲士如黑色洪流奔涌而出。周元緊隨周擎的戰馬，聽著鐵蹄踏碎青石板的聲響，忽然想起幼時隨父王閱兵的場景。那時禁衛軍的盔甲還閃著嶄新的銀光，如今雖蒙塵卻依舊森然，正如大周王朝垂而不死的尊嚴。

行至青山腳下，周擎勒住馬韁，指著云霧繚繞的山巔道：“你祖父曾對我說過，周家傳承至今的龍氣就埋在這山腹里。“他的獨臂指向蒼勁的古松，樹皮上蜿蜒的紋路竟與周元體內的源氣脈絡隱隱相似，“當年先祖從這石縫里掘出第一塊龍紋玉，才有了后來的大周。“

踏上千級石階時，周元注意到每級臺階都刻著半隱的龍鱗紋，被千萬年的風雨磨得光滑如鏡。當他們抵達山巔的黑色宗祠，晨霧恰好散去，露出殿門匾額上剝落的“大周祖祠“四字，筆鋒間竟透著一股欲飛的龍威。

祭祀先祖完畢，周擎領著周元來到祠堂后院的石臺。那石臺上的源紋如同活物般盤踞，每一道刻痕都深嵌著歲月的苔蘚，卻在周元靠近時滲出微弱的金光。“這是'九龍鎖天陣'，“周擎的聲音壓得極低，“在我們周家，一直都有著一道密言口口相傳，在這道源紋陣法中，隱藏著一道大機緣，能夠助我們周家，達到真正的萬世興盛，而開啟這道大機緣的鑰匙，便是我周家傳承者的血脈，不過，我們周家歷代帝王都是無一例外的失敗。所以我將元兒你帶來，看看你是否能夠開啟這道大機緣，若是成功的話，那必是……”

他話音未落，周元已拔出匕首劃開手腕。鮮血滴落的剎那，石臺上的源紋如遇活物，猛地亮起赤紅光芒。那些古老的紋路開始流動，宛如千萬條火龍在石面游走，匯聚成一個旋轉的源紋圖案。周元只覺血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牽引，手腕的傷口竟無法愈合，鮮血源源不斷地注入源紋，在他眼前織成一張光網。

“吼——！“

一聲沉寂萬古的龍吟突然從地底炸開，周元渾身一震，體內的圣龍與魔龍氣運竟如呼應般沸騰。他看見石臺上的光網驟然收縮，化作一道金色洪流將自己吞沒。在周擎驚駭的目光中，少年的身影在光芒中寸寸分解，唯有眉心的陰陽源紋印記越來越亮，最終與石臺上的源紋融為一體，消失在漫天光雨之中。

祠堂的銅鈴突然齊鳴，九條龍形光帶從石臺升起，盤繞著沖向云霄，在蒼穹勾勒出大周王朝初創時的圖騰。周擎獨臂撫上石臺殘留的溫熱，指尖觸到一道新浮現的刻痕——那是龍首銜珠的圖案，而珠心處，是一顆凝固著一滴尚未冷卻的、帶著圣龍氣息的金色血珠。

命運的牽引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