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魔蹤現世，煞丹吞城
開封城外，修羅戰場邊緣。
張小二盤坐于尸骸血泊之中，如同一尊自地獄血池爬出的兇煞雕塑。體表灰黑色的角質層上，蛛網般的裂痕在濃郁的戰爭煞氣滋養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彌合。暗紅紋路明滅不定，每一次閃爍，都貪婪地吞噬著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暗紅與灰白氣流——那是精純的煞氣、破碎的亡魂、以及沉淀在每一寸焦土上的絕望道痕。
魔龍左爪深深插入浸透血水的冰冷泥土，爪心那黯淡的暗紅漩渦如同扎根于毀滅的根系，更加霸道地抽取著大地的怨念與死氣。精純的冰冷能量源源不斷反哺著瀕臨碎裂的煞丹。
丹田內，那顆暗金色的煞丹依舊在狂暴旋轉，駁雜的力量沖突帶來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但此刻，在外部源源不斷的“活煞”滋養和內部“本我”意志的強行鎮壓下，那狂暴的沖突正被一絲絲撫平。丹體表面那道象征著“黃天當立”的暗金紋路，被強行壓制、扭曲，如同被鐵鏈鎖住的兇獸，不甘地蟄伏在暗紅煞氣深處，散發出微弱卻異常頑固的反抗氣息。
每一次吞噬，都伴隨著無數亡魂臨死前的哀嚎與怨念沖擊識海。尋常修士早已被這滔天怨氣污染、瘋魔。但張小二深陷眼窩中那冰冷的暗紅火焰，卻燃燒得更加……**穩定**！無數次生死邊緣掙扎磨礪出的求生意志，如同萬載玄冰，將那些怨毒的情緒碎片凍結、碾碎，只汲取其中精純的魂力本源。竊天之道，本就是掠奪！掠奪生機，掠奪力量，也掠奪……**歷史塵埃中的養料**！
他的氣息，在痛苦與修復的拉鋸中，緩慢卻堅定地……**攀升**！金丹中期的境界，正被這血與火的戰場強行夯實！
然而，這片混亂的戰場，并非無人察覺這邊緣地帶的詭異漩渦。
開封城頭，箭樓內。
監軍道臣任棟臉色鐵青，手中的八卦羅盤震顫不止，清光黯淡紊亂，指針如同被無形之力牽引，死死釘向城外戰場邊緣那片硝煙彌漫之地！
“大人！高巡撫與陳總兵正在東城督戰！流寇攻勢太猛，暫時無法抽身！但已命標下率一隊精銳，隨大人前往探查！”親兵統領氣喘吁吁地奔回，身后跟著十余名氣息精悍、眼神銳利、身披特殊符箓皮甲、手持強弓勁弩的軍士。這些軍士的武器上，隱約流轉著微弱的破邪清光，顯然不是普通士卒。
“好！”任棟眼中厲色一閃，沒有絲毫猶豫，“隨我來！目標，城外東南角，尸骸堆積處！羅盤所示，魔氣源頭就在那里！記住，無論看到什么，不得妄動，聽我號令！此獠…恐非尋常！”
他收起羅盤，抽出腰間一柄刻滿細密符文的青銅短劍，劍身清光流轉。率先沖出箭樓，沿著城墻馬道，朝著東南方向疾行而去！身后親兵精銳緊隨其后，腳步沉穩，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城外混亂的戰場。
城下戰場邊緣。
張小二吞噬的動靜雖然竭力壓制，但那匯聚的煞氣洪流和靈魂層面的吸扯，終究還是引起了一些“特殊存在”的注意。
幾個正在遠處指揮小隊、驅趕炮灰蟻附攻城的流寇小頭目，敏銳地感覺到了那片區域的異常——空氣仿佛凝固了，彌漫的硝煙似乎都在朝著某個點流動！更讓他們心悸的是，派去那邊“打掃戰場”的幾個手下，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媽的！那邊有古怪！”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頭目啐了一口血沫，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和貪婪，“老三，你帶幾個機靈點的兄弟過去看看！別是藏著什么肥羊或者寶貝！小心點！”
“得令！”一個精瘦漢子應了一聲，點了五六個身手敏捷、眼神兇狠的悍匪，手持利刃，如同貍貓般借著尸堆和硝煙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朝著張小二所在的位置……**潛行**而去。
張小二對外界的窺探并非毫無所覺。
當任棟帶著那隊精銳踏上城頭東南角，銳利的目光穿透彌漫的硝煙，終于鎖定尸堆中那個盤坐的、散發著詭異吸力的身影時；
當那隊流寇悍匪潛行至數十丈外，看到那端坐血泊、魔爪插入大地、體表流淌暗紅紋路的“怪物”，以及他腳下幾具明顯死于非命的同伴尸體時；
張小二深陷眼窩中那冰冷的暗紅火焰，微微……**跳動**了一下。
兩股敵意！一股來自城頭，帶著正統道術的清冷破邪氣息，雖然微弱，卻隱隱克制他體內的煞氣！另一股來自近處，帶著流寇的兇戾貪婪，雖然不強，卻如同煩人的蒼蠅！
“麻煩…”一個冰冷的念頭閃過。
但他沒有動。修復已到關鍵時刻！丹田煞丹的狂暴正被強行壓制到一個微妙的平衡點，體表的裂痕也彌合了大半。此刻中斷，前功盡棄不說，煞丹反噬的后果不堪設想！
他只能將吞噬之力催動到極限，加快修復速度！同時，一股冰冷的殺意，如同無形的觸手，鎖定了那隊潛行靠近的流寇悍匪！
城頭上，任棟看清了目標！那絕非人類！灰黑色的皮膚如同鎧甲，布滿玄奧的暗紅紋路！深陷的眼窩中燃燒著非人的暗紅火焰！尤其是那條插入大地的左臂，覆蓋著猙獰骨甲，爪尖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兇戾！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暴戾、吞噬、混亂、還帶著一絲令他羅盤劇烈反應的……**空間殘留波動**！
“果然是…魔物！”任棟倒吸一口涼氣，眼中驚駭更甚！他手中青銅短劍清光大盛，對著身后嚴陣以待的精銳喝道：“破魔弩準備！目標，城外尸堆魔物！三輪齊射！不求殺敵，先破其魔氛！符箭上弦！”
咔咔咔！
十余名精銳軍士動作整齊劃一，手中造型奇特、弩臂上刻滿符文的勁弩瞬間抬起，閃爍著清光的特制破魔符箭鎖定了下方那個身影！
數十丈外，那隊流寇悍匪的頭目“老三”，也看清了目標！那猙獰的魔爪，那非人的氣息，讓他頭皮發麻！但手下慘死的憤怒和骨子里的兇悍壓過了恐懼！
“一起上！剁了這裝神弄鬼的妖怪！”老三厲喝一聲，手中鬼頭刀帶著呼嘯的風聲，率先朝著張小二的后心……**狠狠劈去**！其他幾名悍匪也嚎叫著，刀槍并舉，從不同方向撲殺而至！
殺機，瞬間臨體！
城頭，破魔弩弦繃緊的嗡鳴清晰可聞！
近處，流寇悍匪的刀鋒已帶起冰冷的死亡罡風！
就在這千鈞一發、內外交攻的絕境——
張小二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深陷的眼窩中，冰冷的暗紅火焰瞬間爆發出刺目的兇芒！一股混合了被螻蟻打擾的暴怒、對破魔箭矢的忌憚、以及煞丹即將穩固前最后一搏的……**瘋狂**，轟然爆發！
“找死！”
一聲沙啞、如同金鐵摩擦般的低吼，帶著實質性的精神沖擊，狠狠撞向撲來的流寇悍匪！
沖在最前面的老三首當其沖，腦中如同被重錘擊中，眼前一黑，劈砍的動作瞬間僵直！
與此同時——
張小二那只插入大地的魔龍左爪，猛地……**拔出**！
轟——！！！
一股積蓄已久、混合了地脈死氣、戰場怨念和他自身狂暴煞氣的……**暗紅沖擊波**，以他為中心，如同爆炸的火山，朝著四面八方……**悍然爆發**！
首當其沖的，是那幾名撲到近前的流寇悍匪！
噗！噗！噗！
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他們的身體瞬間扭曲、變形！破爛的皮甲如同紙糊般碎裂！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爆響！慘叫聲戛然而止！幾具殘破的尸體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拋飛出去，在空中便已失去了所有生機！他們脆弱的魂魄，在沖擊波爆發的瞬間，就被魔爪那恐怖的噬魂之力……**瞬間撕碎、吞噬**！
這股狂暴的沖擊波去勢不減，如同暗紅色的死亡浪潮，狠狠撞向城頭射來的……**破魔符箭**！
咻咻咻——！
十數支閃爍著清光的符箭，撕裂空氣，帶著凈化邪祟的威能，瞬間與暗紅沖擊波撞在一起！
嗤嗤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插入冰水！清光與暗紅煞氣瘋狂湮滅！發出刺耳的腐蝕聲響！符箭上蘊含的破邪之力確實對煞氣有著克制作用，暗紅沖擊波被迅速消融！
但！這沖擊波蘊含的力量太過龐大！是張小二結合地脈煞氣和自身爆發的一擊！
大部分符箭在穿透沖擊波外層后，清光迅速黯淡，最終力竭，如同凡鐵般無力地墜落城下！只有三支由任棟親兵統領和兩名最強弩手射出的、蘊含了更多破邪靈力的符箭，頑強地穿透了衰減的沖擊波，帶著最后的清光余暉，射向張小二的身體！
噗！噗！噗！
三聲悶響！
一支射在肩胛，一支擦過肋下，最后一支最狠，直取心口！
堅韌的灰黑色角質層被蘊含破邪靈力的箭簇撕裂！暗紅的血液瞬間滲出！尤其是心口那一箭，雖然被骨甲阻擋，未能深入，但強大的沖擊力和箭上附著的破邪之力，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煞丹剛剛穩固的防御！
“呃！”張小二悶哼一聲，身體劇震！嘴角溢出一縷暗金色的血液！剛剛彌合的體表裂痕再次崩開數道！丹田煞丹劇烈震蕩，那道被壓制的暗金紋路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猛地掙扎起來，試圖反噬！
劇痛！內外交困！
但這一輪攻防，也為他爭取到了……**最關鍵的一瞬**！
趁著破魔符箭被沖擊波阻擋、流寇被瞬殺的剎那空檔，張小二眼中兇芒暴漲！他將體內所有殘存的力量，以及剛剛吞噬那幾名流寇的魂力，毫無保留地……**注入丹田煞丹**！
“給老子…定！！！”
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咆哮！
嗡——！！！
那顆劇烈震蕩、暗金紋路瘋狂掙扎的煞丹，在最后一股力量的強行灌注和“本我”意志的終極鎮壓下，猛地……**停滯了一瞬**！
就在這停滯的剎那，所有狂暴沖突的能量被強行壓縮、凝固！丹體表面的暗紅紋路與那道暗金紋路，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強行……**熔鑄**在了一起！一種全新的、更加穩定、更加沉重、帶著毀滅與竊取雙重道韻的……**平衡**，被強行建立！
金丹中期！徹底……**穩固**！
一股遠超之前的、冰冷而霸道的兇煞威壓，如同無形的風暴，從張小二身上……**轟然擴散**！體表崩裂的傷痕瞬間停止流血，灰黑色角質層下新生的筋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傷口！那只魔龍左爪，爪尖的暗紅紫芒瞬間凝實、暴漲，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吞噬兇威！
他緩緩抬起頭，深陷的眼窩中，冰冷的暗紅火焰穿透彌漫的硝煙，如同兩柄淬毒的匕首，死死……**釘在了城頭箭垛之后，那個手持青銅短劍、臉色煞白的……監軍道臣身上**！
“道門…走狗…”沙啞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任棟被那冰冷的目光鎖定，瞬間如墜冰窟！手中羅盤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他感受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怖威壓，仿佛被一頭蘇醒的洪荒兇獸盯上！剛才那三輪破魔弩齊射，竟只是讓對方…受了點輕傷？！反而似乎…助其突破了？！
“快！保護大人！”親兵統領目眥欲裂，猛地擋在任棟身前，同時嘶聲怒吼：“所有破魔弩！換‘誅邪’重箭！射！射死那魔物！”
幸存的弩手們手忙腳亂地更換箭匣，更加強大、箭簇上銘刻著繁復誅邪符文的特制重箭被壓上弩弦！
但張小二，豈會再給他們機會？
“吼！”
一聲低沉的、充滿暴戾的咆哮！
穩固了境界的張小二，如同掙脫了枷鎖的兇獸！他不再盤坐，猛地站起身！魔龍左爪對著城頭方向，狠狠……**虛握**！
這一次，目標不是人，而是……**城**！
**吞煞！**
天賦神通，全力發動！目標——開封城墻，那凝聚了無數軍民信念、又浸透了血火怨念的……**城垣煞氣**！
嗡——！！！
一股無形的、帶著恐怖吸扯力的煞氣漩渦，瞬間籠罩了城頭東南角數十丈的城墻區域！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城墻上那些歷經戰火、浸透鮮血、刻滿刀痕箭孔的古老墻磚，仿佛瞬間失去了“靈性”！其上流轉的微弱守御意念和沉淀的戰爭煞氣，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強行剝離、抽取！城墻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失去光澤！
而站在城墻上的任棟等人，更是感覺腳下一虛！仿佛整段城墻的“地氣”都被瞬間抽走！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弱感和冰冷死寂感瞬間襲遍全身！
“不好！他在抽城基煞氣！快阻止他！”任棟精通術數，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發出驚恐的尖叫！城墻若失地氣煞基，防御力將大減！對流寇而言，不啻于洞開大門！
然而，已經晚了！
咻！咻！咻！
幾支倉促射出的“誅邪”重箭，在失去城墻地氣加持和對方煞氣領域干擾下，準頭大失，歪歪斜斜地從張小二身邊掠過，射入焦土！
張小二看都沒看那些箭矢。他深紅燃燒的眼眸，冰冷地掃過城頭驚恐的眾人，最終，落在了開封城內，那依舊喧囂、卻彌漫著更深絕望的……**方向**。
“螻蟻的戰爭…無趣…”
他沙啞地低語一句，不再理會城頭。魔龍左爪收回，身形一轉，拖著剛剛穩固、卻急需大量“食糧”補充的煞體，如同融入陰影的兇獸，朝著戰場深處、煞氣與死亡更加濃郁的……**開封主城方向**，一步步……**踏去**！
每一步落下，地面浸透的鮮血都仿佛被吸干，留下一道灰敗的腳印。所過之處，混亂的流寇如同遇到了天敵，驚恐地避讓，只留下滿地的狼藉與……**更深的恐懼**。
城頭上，任棟臉色慘白，看著那個消失在硝煙中的恐怖身影，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灰敗、仿佛失去生機的墻磚，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魔…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