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數太低,看來榜單就此止步了,大家都已盡力,無愧于心!感謝。)
對于陳壽年的話,陳晉并不懷疑。
獲得鄉試資格和考場舞弊是兩回事,前者的可操作性頗高。
其實在此之前,陳晉自己便曾想到了幾個法子,比如繞過茂縣去。
他絕不愿坐以待斃。
當然,操作性可行不可行,主要看人。
沒甚跟腳人脈的,真得去弄的話,需要大費周折,不得其門而入。
若是陳壽年愿意幫忙,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但陳晉知道,人情這種事素有講究,直接問:“需要我做什么?”
陳壽年目光一閃:“聰明,跟聰明人說話最是痛快。我在張教諭那里看過你的文章,著實寫得可以。我就想不明白了,為何你會蹉跎多年,直到今年才考取秀才?”
陳晉回答:“或許是之前時運不濟;又或者經歷諸多挫折后,終于開了竅?!?
陳壽年看過來,目光炯炯:“你看起來并不像三十歲的人,要年輕得多,也精神得多……不用緊張,我并非刺探你身上的秘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這不是什么問題。”
說到這,頓一頓:“問題在于,你有沒有真得準備好了今年八月去考鄉試?且考慮清楚,再來回答?!?
“不用考慮,我早已想好。”
陳晉態度堅決,沒有絲毫的猶豫。
陳壽年眉頭一挑:“你要明白,我可以幫你獲取鄉試資格,但進入考場后,就全靠自己的本事了。另外,我也無法為了你而去對付趙縣令,里面牽涉太多的東西。所以一旦落榜,你將直面對方的怒火和報復,下場將十分凄慘。”
陳晉笑了笑:“但我也有機會榜上有名?!?
陳壽年一愣神,隨即贊賞道:“好!真得好久沒有遇到過像你這般果決且有信心的年青人了?!?
轉念一想,陳晉其實已經算不上年青,或許正是因為年歲逼迫,因此要孤注一擲,搏一番前程。
要知道科舉功名關乎仕途前程,而仕途官道對于年齡十分敏感,一旦超了年齡,就算具備功名,也難堪大任。
比如陳晉,如果今年不考,等上三年,就差不多三十五歲了。
三年光陰,何其珍貴?
陳壽年對此完全能夠理解,當即道:“既然你已經決定,我便成全你。到時候你自行去往州城考院報名,辦理相關手續即可。”
“多謝老丈了?!?
陳晉起身做禮,一絲不茍。
陳壽年呵呵一笑:“我幫你,一是看不得你被趙家小兒欺凌打壓;二是為宗族發掘人才,皆有私心?!?
陳晉淡然道:“不藏私心,那都是圣人了。私心本無錯,只要不害人,便為正心?!?
陳壽年大笑:“說得好。嘖嘖,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追溯族譜起來,你這一脈,恰是從我這一房分出去的。論起輩分,你應該稱呼我一聲六大爺?!?
“六大爺好?!?
陳晉毫不含糊。
“孺子可教也?!?
陳壽年站起身來:“就憑這一句問好,屆時你如果落榜,可以到州郡祖地上門尋我……哎呦不對,倒是我說錯話了,大吉利是?!?
他有些歉意起來,然后拿出一枚折疊成三角形的符:“此為陳氏平安符,其中包含著宗祠祖灰,佩戴在身上,可清心定神,辟邪驅鬼,功效還是可以的。”
陳晉瞧過去,立刻感受到一抹頗為清正的靈韻神性,就知道此符絕非樣子貨,而是實打實的法器類。
于是接過,再度致謝。
陳壽年深深看他一眼:“我還得趕往宜縣去,就此別過。陳晉,愿你馬到功成,金榜題名!”
說罷,大步走了出去。
其外孫女郭璦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邊上,此時要走了,便雙手抱合于胸前,兩拇指翹起交疊,微微低頭,給陳晉道了個萬福。
陳晉同樣還禮,送出門外。
陳壽年與郭璦上了馬車,馬車轔轔,奔向城門處。
等走出一段路后,郭璦忍不住開口問:“外公,你很看好他?”
“何以見得?”
“這一路來,你見過諸多陳氏子弟,但未曾與別人說過這么多話,更別提送平安符了?!?
陳壽年撫須而笑:“璦兒,你越來越懂得觀察了。外公問你,你對此子觀感如何?”
郭璦沉吟片刻,分析道:“之前見過的那些人,有人誠惶誠恐,生怕說錯了話;有人巴結討好,近于諂媚;還有人賣窮哭慘,甚至跪求哀憐……但這個陳晉,俱是不同。不亢不卑,卻又人情通達,我看他并不像出身鄉野之輩。”
陳壽年點頭道:“說得甚好,正是如此。外公懂得望氣看相,可看陳晉時,竟有一種霧里看花的感覺,好生古怪。”
郭璦便問:“你認為他是個修行者?”
陳壽年沉吟道:“存疑。不過他定是練過武的,這一點隱瞞不過我的眼睛。呵,文武雙全,可不是一般的培養路子,就他家的情況,根本支撐不住。最大的可能,便是其另有際遇,所以像他這般,時運命數不會差到哪里去。”
“這就是你看好他的原因?”
“不僅如此,還有他的性格很對我的口味。”
郭璦疑問:“外公,你不覺得這種旁支子弟都是沖著宗族的資源而去,顯得頗為功利,并不會真正歸心的嗎?”
陳壽年笑道:“璦兒,這個世界上就算親生父母都難以做到絕對的無私。有句話說‘國有難,匹夫有責’,但反過來時,匹夫有難呢?換成宗族與族人之間的關系,也是一樣的道理。如果宗族無法給予族人庇護和幫助,又怎能讓族人心甘情愿地做出貢獻?彼此關系,都是雙向的。”
郭璦又問:“可你只替陳晉解決了鄉試資格的問題,趙縣令那邊發作的話,陳晉如何招架得???”
陳壽年一攤手:“我事先跟他分析厲害了呀,他自己做出的決定,就得承擔相關后果,又不是小孩子了。終歸到底,就看他能否中舉。考上的話,鯉魚躍龍門;若名落孫山,便只能自求多福。至于趙家小兒那邊,咱們此番高調出入,登門拜訪,便等于給予陳晉一家保護了。起碼在茂縣境內,對方不敢胡來。畢竟身為地方父母官,出了事,逃不開責任?!?
這話他沒有說全。
若是離開茂縣,前往高良府的路上,陳晉出了意外的話,就不干趙縣令事了。
這可以視作一次考驗。
人生的關卡考驗形形色色,不計其數,絕不僅限于考院號舍之內。
整個天地,就是一個無邊無垠的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