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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死亡降臨(下)

1.(接上文)

勘查燈慘白的光線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將書房內的血腥與混亂切割得纖毫畢現。

陳默站在門口,銳利的目光掃過翻倒的書桌、散落的文件、凝固的血泊,最后定格在艾倫·戴維斯扭曲的尸體和他那只緊握著詭異青銅書簽的右手上。

空氣中彌漫的鐵銹味、皮革味和塵埃的混合氣息,冰冷而粘膩地附著在每一次呼吸上。

他沒有立刻踏入那片狼藉的中心。

多年的經驗鍛造出一種近乎本能的謹慎。現場如同一個精心布置的、充滿惡意的謎題,任何冒失的闖入都可能破壞那些隱藏在混亂之下脆弱的線索。

他像一頭經驗豐富的獵豹,在發起致命一擊前,需要先確認整個獵場的布局和陷阱。

他再次將視線投向那扇被暴力撞開的橡木門。

門框邊緣新鮮的木茬訴說著塞拉斯·伯恩的蠻力。但陳默的目光穿透了這顯而易見的破壞,聚焦在鎖舌本身和與之咬合的門框凹槽上。鎖舌完全伸展,牢牢卡死。

他蹲下身,指尖隔著薄薄的乳膠手套,極其輕微地觸碰了一下鎖舌末端。

冰冷,堅硬,紋絲不動。鎖舌表面和凹槽內部,光滑的黃銅材質上,除了歲月留下的細微氧化痕跡,沒有一絲新鮮的、因撬撥工具留下的劃痕或凹陷。

暴力只施加于外部結構,核心的鎖定機構完好無損,忠實地執行著它最后的指令——從內部,將這片死亡之地牢牢鎖閉。

“陳隊?”法醫老秦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詢問。

陳默沒有回頭,只是極輕微地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確認完畢。

他緩緩直起身,目光移向房間的另一側——那兩扇高大的落地窗。

厚重的墨綠色天鵝絨窗簾只拉開了一半,將窗外的濃霧和微弱的天光過濾成一片模糊的灰蒙。

勘查燈的光束隨著他的移動而調整,慘白的光柱精準地打在老式的黃銅窗鎖插銷上。

插銷同樣牢牢地插在鎖扣里。

陳默走近。窗臺是冰冷的深色大理石,光滑如鏡,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均勻的灰塵。

他俯下身,幾乎將鼻尖湊到插銷的位置。光線在他刻意的調整下,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照射過去。就在插銷頭部靠近邊緣的位置,以及與之對應的鎖扣金屬邊緣上,幾道極其細微的、幾乎與金屬氧化層融為一體的淺色劃痕,如同幽靈的抓痕,驟然顯現!

那痕跡非常淺,細如發絲,邊緣銳利,顯然是某種堅硬而細薄的東西(比如特制的撬片或刀尖)在極短時間內、小心翼翼地劃過留下的。

若非他刻意的角度和超乎常人的觀察力,幾乎不可能被發現。

他的視線立刻下移,落在插銷正下方的窗臺邊緣。在深色大理石的映襯下,幾粒微小的、深藍色的塑料碎屑,最大的不過米粒大小,最小的則如同塵埃。

如同被遺忘的星辰碎屑,零星地散落在灰塵之中。

它們的顏色很深,邊緣銳利,像是從某個硬質塑料物件上因暴力或摩擦而崩裂下來的碎片。

陳默的心跳,在絕對的冷靜表象下,微微加速了一拍。門的內鎖,窗的反扣,新鮮的撬痕,來歷不明的藍色碎屑……還有死者手中那枚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青銅書簽。

這些看似孤立的點,在他高速運轉的大腦中瞬間被無形的線連接起來。

一個輪廓模糊、卻又充滿惡意的“密室”圖景正在形成。

他直起身,目光重新投向房間中央的尸體。

勘查燈的光束無情地照亮戴維斯額角那個深陷的傷口,凝固的血污在強光下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暗紫色光澤。他邁步,極其小心地避開地上的血跡和散落物,走向那片死亡的核心區域。

技術員們已經開始工作,如同精密的儀器,各司其職。拍照的閃光燈此起彼伏,將每一個殘酷的細節定格在冰冷的像素中。負責痕跡的警員正小心翼翼地用靜電吸附器在翻倒的書桌周圍提取可能存在的毛發和纖維。另一名技術員則拿著強光手電和放大鏡,一寸寸地檢查著深色地毯上除了血跡之外的異常痕跡。

陳默停在尸體旁大約一米遠的位置,不再靠近,將空間完全讓給法醫老秦。

老秦已經戴好了口罩和護目鏡,正蹲在戴維斯頭部的位置,動作沉穩而專業地開始初步尸表檢驗。他先是用戴著乳膠手套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檢查了額角那個主要的塌陷性傷口。

“額骨、顳骨交界處粉碎性骨折,創口呈不規則星芒狀,邊緣有組織挫傷帶…大量凝血塊和少量腦組織外溢…創口內可見骨碎片嵌頓…”老秦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冷靜得近乎殘酷,每一個詞都精準地描述著暴力的具象化。

他小心地用鑷子夾起一小塊沾血的、邊緣銳利的碎片,對著勘查燈仔細觀察。“創口形態…符合一次或多次沉重鈍器快速、猛烈打擊的特征。兇器邊緣…應有一定弧度或棱角。”

他的目光隨即移向死者攤開的左手和扭曲的肢體姿勢。

“左上臂外側,小片狀皮下出血,輕微…右膝外側擦傷,新鮮…符合在沖突中身體局部與硬物(如翻倒的書桌或椅子)撞擊形成…”他一邊說,一邊助手飛快地記錄著。

老秦的目光繼續下移,檢查著戴維斯穿著絲綢晨袍的身體軀干。當他小心地撥開晨袍的領口,試圖檢查頸部時,動作忽然頓住了。

他湊得更近了些,護目鏡后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

“陳隊!”老秦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絲不容錯辨的凝重。他小心地用兩根手指,極其輕柔地托起戴維斯后頸靠近發際線的位置。“你看這里!”

陳默立刻上前一步,順著老秦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濃密灰白頭發的遮掩下,靠近頸椎上方的位置,赫然存在著一個極其隱蔽的創口!

那創口很小,直徑大約只有幾毫米,邊緣非常整齊,幾乎沒有撕裂傷。創口周圍的皮膚微微向內凹陷,形成一個微小的漏斗狀。

創口本身被凝固的少量血液和頭發覆蓋,顏色與周圍皮膚接近,如果不是老秦經驗豐富且檢查得極其仔細,在強光下也極易被忽略。這個創口的位置,精準地避開了主要的血管和神經束,但深度…

老秦用鑷子尖端極其小心地探了探創口邊緣,眉頭緊鎖。“創道方向…垂直向下,略偏內側…深度…很深!直接指向腦干區域!”他抬起頭,看向陳默,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這…這像是…冰錐或者極細長的錐刺類兇器造成的!手法…非常專業,極其致命!這是…第二處致命傷!”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技術員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都聚焦在那個微小卻致命的創口上。只有勘查燈發出低沉的嗡鳴聲。

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額角的鈍器重擊,后頸的銳器刺入…兩種截然不同的兇器!兩種完全不同的殺人手法!

這絕非臨時起意的激情殺人!額角的重擊或許是為了制服或制造混亂,而后頸這精準、隱蔽、致命的一刺,才是真正的殺招!

這是有預謀的、極其冷酷高效的處決。

“死亡時間?”陳默的聲音依舊平穩,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

老秦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進行檢驗。“尸僵…已在全身大關節形成,強度中等偏強…尸斑…主要位于身體背側低下部位(臀部、肩胛區),指壓部分褪色…角膜輕度混濁…結合室內溫度(約18℃)…”

他快速檢查著尸表征象,大腦飛速計算。“初步推斷…死亡時間在昨晚(發現時間前)8到12小時之間。也就是…大約昨晚10點至凌晨2點之間。”

昨晚10點到凌晨2點。

這個時間段,如同一塊沉重的界碑,將生與死清晰地分隔開來。

陳默的目光再次掃過尸體,最終落回那只緊握著青銅書簽的右手。

書簽頂端的蛇形紋飾在強光下泛著幽冷的綠光。現在,這枚書簽的意義變得更加復雜而沉重。

它是死者臨終前拼盡全力抓住的線索?還是兇手故意留下的、充滿嘲弄意味的死亡標記?它與這雙重致命的襲擊,又有著怎樣的關聯?

“仔細提取那個小創口的組織樣本,創道內可能的微量物質,全部要提取!”

陳默對老秦沉聲吩咐,語氣不容置疑。然后,他的目光轉向窗臺的方向,“還有窗臺上的藍色塑料碎屑,全部提取,一顆都不能少!”

“明白!”技術員立刻應聲,拿著專業的工具走向窗臺,像考古學家對待稀世珍寶般,用細小的毛刷和鑷子,極其小心地將那些深藍色的微粒收集進專用的物證袋。每一粒碎屑都被單獨標記,記錄其精確的發現位置。

陳默深深地看了一眼戴維斯凝固著驚愕與嘲弄的臉,還有那只緊握著蛇形書簽、仿佛在進行無聲控訴的手,轉身離開了這片血腥的核心區域。

勘察燈的光束追隨著他的背影,在狼藉的地毯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他需要去聽聽,那些還活著的人,會如何描述這個死亡之夜...

2.

橡樹莊園一樓西側的小客廳,此刻被臨時征用為詢問室。

這里與奢華的主廳相比顯得樸素許多,壁爐里沒有生火,空氣中彌漫著陳舊的木質家具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氣味。

一盞水晶壁燈發出昏黃的光線,將房間籠罩在一種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氛圍中。

老管家埃德加·皮姆縮在一張高背絨面沙發的一角,整個人仿佛小了一圈。他漿洗得筆挺的襯衫領口松開了,露出布滿褶皺和老年斑的脖頸。渾濁的老眼空洞地望著壁爐上方一幅描繪豐收果園的油畫,但焦點渙散,顯然什么也沒看進去。

他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放在膝蓋上,像兩塊冰冷的石頭,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青白,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著。

每一次輕微的顫抖都帶動著他單薄的肩膀,發出一種無聲的、瀕臨崩潰的哀鳴。

他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微微張著,發出短促而嘶啞的吸氣聲,仿佛溺水者徒勞地想要抓住最后一縷空氣。

冷汗浸濕了他花白的鬢角,沿著松弛的臉頰滑落,滴在深色的褲子上,留下深色的圓點。

塞拉斯·伯恩則坐在他對面一張硬木椅子上。這位高大的保安隊長努力挺直腰背,試圖維持住職業性的硬朗形象,但效果不佳。他魁梧的身軀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肌肉在緊繃的制服下虬結賁張。粗壯的手臂環抱在胸前,似乎想給自己一點支撐,但指關節同樣捏得發白。他黝黑的臉上血色盡失,額角滲出的冷汗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油光。那雙平時銳利警覺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眼神空洞而驚惶,時不時地瞥向緊閉的客廳門,又飛快地移開,仿佛那扇門外盤踞著擇人而噬的怪獸。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明顯的、壓抑不住的顫音。空氣中彌漫著他身上散發出的汗味和殘留的、無法洗脫的淡淡血腥氣,混合著老管家身上衰老的酸腐氣息和房間本身的沉悶,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混合體。

陳默走進小客廳,腳步無聲。他示意陪同的警員留在門外,自己則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埃德加和塞拉斯側面不遠的位置,形成一個不壓迫但足以觀察兩人全部反應的三角。他沒有立刻開口,只是用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平靜地、不帶任何情緒地掃視著兩人。

沉默在昏黃的燈光下蔓延,像粘稠的瀝青。只有埃德加壓抑的抽氣聲和塞拉斯沉重的呼吸聲在房間里交織,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皮姆先生,”陳默的聲音終于響起,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穿透混亂的冷靜力量,直接刺入埃德加的耳膜。“請告訴我,昨晚最后一次見到戴維斯先生,是什么時候?在哪里?”

埃德加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電流擊中。他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緩緩轉向陳默,瞳孔深處是無法掩飾的恐懼。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出幾聲嗬嗬的、意義不明的氣音,仿佛生銹的齒輪在艱難轉動。

“晚…晚飯后…”他終于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砂紙摩擦,“大…大概…八點半…在…在書房門口…”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結劇烈地滾動著,“先生…他說…不要打擾…要處理…重要文件…”他的眼神再次飄忽起來,仿佛又看到了那扇緊閉的橡木門。

“他當時的狀態如何?”陳默追問,目光緊緊鎖住埃德加的臉,捕捉著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狀態?…”埃德加茫然地重復著,眼神里充滿了混亂和痛苦,“…和平時一樣…有點…有點疲憊?…不…好像…好像還有點…”他努力回憶著,眉頭緊鎖,布滿老年斑的手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有點…煩躁?對!…他…他下午好像…好像接了個電話…之后…情緒就不太好…”他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微弱的光,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電話!…對!…下午…大概…三四點的時候…書房里…聲音很大…先生…好像在…在發火…摔了東西?…我…我不敢靠近…”

“電話內容?”陳默追問。

埃德加茫然地搖搖頭,眼神再次黯淡下去:“聽…聽不清…門關著…只…只聽到先生很生氣…說…說什么‘代價’…‘你清楚后果’…就…就這些…”

“代價…后果…”陳默在心中默念,這幾個詞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他記下了這個時間點。“之后,直到今天早上發現,再沒有人見過戴維斯先生?也沒聽到書房里有任何異常聲響?”

“沒…沒有…”埃德加用力搖頭,花白的頭發隨之顫動,“先生…先生吩咐了不要打擾…我們…沒人敢靠近…夜里…很安靜…太安靜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變成了喃喃自語,身體又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陳默知道,從這位受到巨大驚嚇的老人身上,暫時無法榨取更多有效信息了。

他轉向塞拉斯·伯恩。

“伯恩隊長,”陳默的目光轉向保安隊長,那目光像探照燈,讓塞拉斯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昨晚,你的執勤情況。”

塞拉斯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但尾音依舊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昨晚…我是十點接的班。前半夜…前半夜是我和羅杰斯在監控室…十二點后…羅杰斯去外圍巡邏…我…我留在監控室值守…”他語速很快,職業專業性中透露的是緊張。

“監控?”陳默捕捉到了關鍵點,“書房的走廊,以及主樓的所有出入口,監控覆蓋情況如何?”

塞拉斯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眼神里充滿了懊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書…書房在二樓東側走廊盡頭…那里…那里是監控死角!…本來…本來有個攝像頭…但…但上周壞了…報修單…報修單還沒批下來…”他艱難地吞咽著口水,“主樓出入口…大門、后門、側門…監控是好的…但…但昨晚…昨晚后半夜…大概…大概一點左右…監控主機…出了點小故障…畫面…畫面黑屏了大概…大概十分鐘左右!…我…我檢查了線路…重啟了一下…就好了!…我…我以為只是…只是小問題…”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帶著哭腔,“我…我該死!…我應該立刻報告的!…”

監控死角。主機故障。十分鐘黑屏。

陳默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這絕非巧合!這十分鐘,很可能就是兇手進出、或者完成某些關鍵動作的黃金時間窗!兇手不僅熟悉莊園內部結構(知道書房走廊是監控死角),甚至可能對安保系統有相當的了解,或者…有內應?

“故障原因?”陳默的聲音冰冷。

“不…不知道…”塞拉斯慌亂地搖頭,“重啟…重啟就好了…可能是…電壓不穩?…或者…或者線路接觸不良?…”

“故障發生和恢復的具體時間?”

“一點…一點零五分左右黑屏的…一點…一點十五分…畫面恢復的…”塞拉斯努力回憶著,額頭的冷汗更多了。

凌晨1:05-1:15。這個時間段,精準地嵌合在法醫推斷的死亡時間窗(晚10點-凌晨2點)內!陳默的心沉了下去。

“這十分鐘內,你做了什么?在哪里?”

“我…我就在監控室!”塞拉斯急忙辯解,聲音因急切而顯得有些尖利,“發現黑屏…我…我慌了…我檢查了主機后面的插頭…拔插了一下…不行…我又重啟了主機…等了…等了幾分鐘…畫面才恢復…我…我一直沒離開監控室!…真的!…羅杰斯…羅杰斯在外面巡邏…他可以作證我沒出去過!…”他急切地尋求著不在場證明。

“羅杰斯巡邏的路線?能覆蓋所有出入口嗎?”陳默追問。

“他…他主要在外圍…庭院、車庫那邊…主樓的門…他…他會路過…但…但不是一直盯著…”塞拉斯的氣勢又弱了下去。

“昨晚莊園里,除了戴維斯先生、皮姆管家、你和羅杰斯,還有誰?戴維斯夫人呢?”陳默拋出了關鍵問題。

“夫人…”塞拉斯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這位女主人的存在,“夫人…夫人昨天下午…就…就出門了…說是去…去城里的朋友家…過夜…還沒…還沒回來…”他看向埃德加,尋求確認。

埃德加茫然地點了點頭,眼神依舊空洞。

“兒子呢?戴維斯先生的小兒子,馬克·戴維斯。”陳默繼續追問,這個名字他早已從資料中得知。

“馬克少爺…”塞拉斯的臉上掠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混雜著鄙夷和無奈,“他…他很少回來住…昨晚…肯定不在…他…他要么在他市中心的公寓…要么…就在他那些…那些俱樂部里鬼混…”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屑。

陳默將這些信息快速在腦中梳理:男主人死于密室,案發時間段監控出現關鍵漏洞,女主人外出未歸,兒子行蹤不明,管家驚嚇過度,保安隊長有短暫的時間窗口無法完全自證…疑點如同滾雪球般越來越大。

“莊園的鑰匙管理?”陳默換了一個方向。

“主樓大門、書房…所有重要房間的備用鑰匙…都在…都在我這里保管…”塞拉斯指了指自己腰間掛著的一串沉甸甸的鑰匙,“還有…還有管家那里…也有一套備用…但…但書房的鑰匙…只有…只有先生自己那一把…和…和我這里唯一的一把備用鑰匙…先生…先生不喜歡別人隨意進出書房…”他強調著唯一性。

“昨晚到今天早上,你的鑰匙,皮姆先生的鑰匙,有沒有離身?或者…異常?”陳默的目光銳利如刀。

“沒有!絕對沒有!”塞拉斯立刻搖頭,下意識地捂住了腰間的鑰匙串,“我…我一直帶著!睡覺都放在枕頭下!”他看向埃德加。

埃德加也茫然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的鑰匙也沒問題。

“戴維斯先生書房的那把主鑰匙呢?”陳默追問。

“應…應該在先生身上…或者…在書房里…”塞拉斯不確定地說。

陳默心中了然。如果鑰匙在書房內,那兇手是如何鎖門離開的?如果鑰匙在死者身上,兇手又是如何拿到并鎖門的?或者…兇手根本不需要鑰匙?這個“密室”的核心矛盾依然無解。

就在詢問陷入短暫的沉默時,客廳的門被輕輕敲響。一名技術員探進頭來,表情嚴肅,手里拿著一個透明的物證袋,里面裝著幾粒微小的深藍色塑料碎屑,以及另一個單獨封裝的小袋子,里面正是那枚造型詭異的青銅書簽!

“陳隊,窗臺的碎屑全部提取完畢。還有…死者手里的東西,也取下來了。”

陳默的目光瞬間被那物證袋吸引。技術員小心地將物證袋遞過來。陳默隔著塑料,仔細端詳著那枚書簽。近距離下,青銅的質感更加清晰,深沉的銅綠仿佛吸納了無數時光的秘密。頂端那蛇形(或藤蔓)的紋飾線條流暢而古拙,每一道刻痕都透著歲月的滄桑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秘氣息。書簽的下半部分,還殘留著些許暗褐色的、已經干涸的血跡,那是戴維斯生命最后時刻留下的印記。它冰冷、沉重,像一塊從地獄深淵打撈上來的墓碑。

就在這時,客廳外的大廳里,傳來一陣輕微而克制的騷動。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而規律的“篤、篤”聲,由遠及近,帶著一種與這死亡之地格格不入的、刻意維持的優雅節+奏。

一個身影出現在小客廳門口。

伊芙琳·戴維斯。

她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羊絨套裝,襯得臉色愈發蒼白。脖頸間戴著一串瑩潤的珍珠項鏈,每一顆珠子都散發著柔和的光澤。她的妝容精致得無可挑剔,只是眉眼間籠罩著一層深深的疲憊和一種刻意壓抑的哀傷。她的背脊挺得筆直,下巴微微抬起,維持著屬于戴維斯夫人的尊嚴。然而,她那緊緊攥著黑色鱷魚皮手袋的手指,指節因為用力而同樣泛著青白,暴露了內心洶涌的驚濤駭浪。她的目光,越過門口的警員,越過陳默,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最終落在了技術員手中那個透明物證袋里的青銅書簽上。

就在那一瞬間,陳默清晰地捕捉到,伊芙琳·戴維斯那雙疲憊而哀傷的眼睛里,瞳孔驟然收縮!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可怖的毒蛇!一層無法掩飾的、深入骨髓的驚懼和難以置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臉上所有精心維持的平靜!雖然這表情如同閃電般一閃即逝,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隨即就被更深的哀戚和茫然取代,但陳默的鷹隼般的目光,絕不會錯過這致命的破綻!

她的嘴唇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化作一聲低低的、帶著無盡悲涼的嘆息,視線飛快地從書簽上移開,仿佛那東西帶著灼人的高溫。

“警官…”她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沙啞和顫抖,目光轉向陳默,哀傷而克制,“我丈夫…他…?”

陳默不動聲色地將技術員手中的物證袋接過,那枚冰冷的青銅書簽在他指間隔著塑料散發著幽幽寒意。他沒有回答伊芙琳的問題,只是平靜地、專注地迎視著她那雙剛剛流露出驚懼的眼睛。

“戴維斯夫人,”陳默的聲音平穩無波,如同深潭,“關于您丈夫手中的這枚書簽…您知道嗎?”

問題如同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小客廳壓抑的空氣中激起無聲的漣漪。埃德加茫然地抬起頭。塞拉斯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伊芙琳·戴維斯的臉頰,在那蒼白如紙的底色上,似乎又褪去了一層血色。她攥著手袋的手指,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幾乎聽不見的“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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