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的夜是很寧靜的，尤其是離開了縣城，到達人煙稀少處，顯得更靜了，比起來處的夜，更是少了一些鋼鐵巨獸的轟鳴聲。

下方多是山林田野，有一些夜出晝伏的生靈，正在其中走動，沿著山河大地上連接各方的脈絡，偶有山村出現，房屋里現在也多是有燈火的光亮，但多是沒有縣城內的人家那般奢侈。

有星光照明，季易倒是看得清楚。

五色鳥拍打著翅膀，辨認著下方所過的地方，又飛過了幾片山野，見一個村落出現，才扭頭看了下過來的方向。

此刻應該徹底遠離了縣城。

規劃路線時還沒有具體的距離概念，飛了一程，才清晰知曉遠近。

原來那不大的雪白小獸，活動范圍這么大。

一想到還有更遠的，季易就不禁為她心疼，他借五色鳥飛一程，都覺遠，小寒僅憑四個小爪子，還要穿行這么多山林，想來，路途定是受了不少苦的。

立春靈氣浮現，清風化作有形。

‘寒地……’

季易心中念叨，想到初來之時所見，再結合現在的情況，真是世事難料。

五色鳥眸子才開始盯著下方，仔細打量，尋找不同之處，欲要將所謂的‘寒地’尋找出來，應當是與寒房處差不多。

沿著村落附近尋找，并通過春風，感受著異常之處。

很快，五色鳥停留在村落以北的一片農田上空。

此處的春風不同于其它，有‘寒意’，異于尋常的寒意，是從下方升起的。

盯向下方，季易立刻就察覺到其中彌漫的立春靈氣稀薄，基本沒有春風吹熄，似還有什么東西在其中，將此處從‘春’季中剝離出來。

思考了下，想到與小寒有關，季易翻開‘節候書’，翻到與小寒相關的那一頁。

上面有一個小寒模樣的雪白小獸，以及一個小院，正是寒房，盛開的蠟梅也在其中。

異象背景中的雪白小獸睜開眼眸，五色鳥再看下方。

有一種白色微光浮現在季易眼前。

‘小寒靈氣。’

正是小寒所持有的靈氣，若非‘節候書’上有此一頁，季易現在都無法見到它們。

見到這些‘小寒靈氣’，季易已經知曉，此處就是‘寒地’所在。

仔細觀看，下方的空氣中、田地里頭，有非常多‘小寒靈氣’沉積在里頭，田地表面沒有多少青意，表面上的野草都是枯黃狀態，也沒有見到有什么蟲子之類的小生靈在其中跳動，似一切都處于寒冬，所有生機都藏了起來，在蘊養之中，顯得很單一、干凈。

這一片土地，在小寒靈氣的作用下，現在泥土應該也是被冰封，堅硬如石，難以開墾。

‘四季如一，草木不生，鳥獸皆寂，五谷不長。’季易忽然能夠理解，東風縣對此的描述，也理解了此處為什么叫做‘寒地’。

想到家中的那個雪白小獸，她似乎沒有看起來的那么柔弱。

但又想到宋言神君所言，這‘寒地’的出現是事出有因，小寒今天扮演年獸的模樣也被想起，說明小寒還是收著了。

季易心中微微搖頭。

不管以往怎么樣，現在小寒是他的家人，她也把他當作家人。

這些在‘寒地’的寒氣消解之后，都會正式翻篇。

看著這些田地的‘小寒靈氣’，季易猶豫了下，沒有選擇用‘節候書’，將這些靈氣收起，選擇以立春之風，緩緩吹拂下去。

經過季易現在對幾種靈氣的接觸，‘立春靈氣’與‘小寒靈氣’這兩種節氣相關的靈氣，都是與生機有關的，‘小寒靈氣’有冬季閉藏蘊養生機之效。

此刻以東風消解，正應立春一候——東風解凍。

立春之風一點點將其中的寒意消融，讓靈氣徹底融入土地里頭，生機釋放，也算是作這一段時間農田變作‘寒地’，無法耕種的補償。

若是勤快，將作物管理得好，不出意外，收成應該不會差。

季易想起東風縣的一絕——東風米，或許就是在這種基礎下，種在寒氣消解之后的寒地，才長成的。

只是現在的小寒并非百年前——那個寒地百里的‘寒’，應該是小寒現在還小的緣故，但效果應該相同。

五色鳥在高天上，看著下方的寒氣在‘立春之風’的吹拂下，一點點消散，直至徹底沒有了寒氣。

見剛才隔絕在外的‘立春靈氣’與‘立春之風’，即使沒有他的驅使，也遍布在其中，季易心中滿意，下降一點，再檢查一遍。確定是真的將寒氣全都消解了，五色鳥才再拍打翅膀，往其它還沒有消去寒氣的‘寒地’處飛去。

又在一處寒地上空停下。

聽著風息，與生機復蘇的聲息，等待的同時，五色鳥再看向附近的村落。

在以高天的視覺看著，季易總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靜靜看著其中的燈火光亮，看著門前的新帖年紅。

季易沒由來的又想到‘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這兩句詩。

心中念叨著，忽然有靈光生起：

此時。

一歲已在爆竹聲中除。

屠蘇豈無春風送暖入？

現在他借春風，代行后一句，春風送暖入屠蘇，似乎也可以。

念頭生起，已揮之不去。

季易想著也是妙，于是行動起來，五色鳥一拍翅膀，有清風緩緩吹向每一戶人家處，拂動春條，使燈籠搖晃，將暖意帶進屋內……

‘節候書’似也隨春風自動翻頁，到除夕一頁，那原本還隱藏在朦朧中的千家萬戶，又有一些被掃去。

在道明是春風送暖帶來的效果。

再送春風吹往各處，‘節候書’上還是有相關朦朧被掃除。

季易頓覺奇特，這一念之間，沒想到卻有意外收獲。

收回目光，看向下方寒地，見寒氣消除，五色鳥又不再停留，一拍翅膀，再往其他地方飛去。

只是此次，不再是單純的飛行，途中，會有有春風落下，拂過各種各樣的小生靈，使山野的草木搖曳，也春風落到房屋聚集之處，拂動新帖的年紅，吹進人家屋里，使燭火搖晃……

每到有寒地處，才會作停留，讓東風落下，以消寒意。

又以風息帶來人家相談的話語，聽著它們談及年獸；聽著談及今夜寒地會不會真的消除；聽著他們相互念叨著當初選擇招惹那雪白小獸的緣由，而相互爭吵……

不過季易也只是聽聽，心中沒有過多情緒起伏。

甚至還會以清風帶去暖意。

五色鳥飛過的地方多了，春風落到的地方也多了。

到某一臨界點，‘節候書’除夕一頁處剩下的朦朧，一瞬間，全都消散而去了。

緊接著，掃塵、貼年紅、年夜飯……所有異象相連在一起，萬千門戶，年紅招展，展現一片吉祥。

見‘節候書’變化如此。

季易心中明悟。

這個時候，天地間吹拂的清風，都多了某種元素，無需季易驅使，主動落向四方山河，吹向各方人家處，將暖意帶去，消去初春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