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難，怎么還戴著面具？先把面具摘下來，解解悶，喝點水……”

“小難，小難……”

聽到叔伯的呼喊聲，方相氏的扮演者藍憶難才愣愣的看了看自家叔伯，又指著所見之處：“那邊，那邊……”

“那邊？”注意到藍憶難聲音有點發顫，她的長輩再問，并往其所指看過去，沒有異常之處，都是圍著旺火，看熱鬧、聊天的普通人，但見這個晚輩的異常情緒確實不像裝的，平日也不是會對他們說謊的，皺皺眉，思緒流轉間，注意到自家晚輩還戴著的面具，似想到了什么，問道：

“小難你是不是見到了一些原本看不見的東西？”

“嗯，嗯……”

藍憶難連連應是，被‘喚醒’，雖還有些怯懦，但膽氣也恢復了幾分，遵循著內心的好奇，悄悄打量著所見。

“這……”藍憶難的長輩頓了下，也拿起自己佩戴的面具，戴上，順著看過去。

……

“剛才急著帶小寒回家，有一事忘記與神君言說，現在也沒想到會在此碰到神君，神君可否聽在下一說？”

宋言神君在側，季易再次想起此前小寒言說的‘壞鬼’一事。

“哦？何事？季先生請講。”宋言神君也有些意外。

“此前聽聞有修行之人來到東風縣，在此作亂……”

“季先生有此事的相關線索？”

“在下也不知與此是否有關，只是在兩天前，于一書店處，碰到一個老道，想要強買小寒的燕綢，今天出門在東門寫年紅之時，與小寒言說起‘儺’的相關，聽小寒說，那老道人手中持有的一物，里頭藏著一個‘鬼’。”

“嗯，那壞人手里的小旗子，藏著一個‘壞鬼’！”小寒強調。

“竟有此事！”宋言神君先前顯然不知曉，季易此言對祂算作意外的收獲，思考了一番，祂追問：“先生可知那人現處于何方？相貌如何？”

“在下與其只有一面之緣，也不知曉其居住在何方，相貌的話，那老道著尋常道服，面容老皺，留著一明顯的山羊胡。”

“謝先生告知。”

“神君客氣。”

一人一鬼神言說間，小寒忽然又發聲：“那邊有人看著我們！”

“咦，神君，那似乎能通過面具夠看到你。”季易有些好奇。

“應該是那儺面的緣故，有些儺面長久了，戴上確實有通神之效。”宋言神君一瞥，與之微笑了下展現慈容，解釋一句，告辭道：“既然如此，宋某只好下次再與先生相談了，先生下次再會。”

“神君慢走。”

“神菌慢走！”

“哈哈，小寒下次再會。”

“……”

雪白小獸對宋言神君的突然離去有些意外，連話音都有些含糊，“神菌……神君，祂怎么突然走了？”

看著宋言神君的身影走進神像之中，又好奇的看了下戴著儺面看著自己這邊的那人，季易朝其笑笑，微笑向小寒解釋道：“應該是鬼神不能在凡人視線久留的緣故吧。”

……

哪有？

藍憶難的叔伯戴上儺面，看著其所望的方向，并未見異常，有些疑惑，摘下又戴上，還是沒見到有什么異常。

“他們發現我了。”

藍憶難的聲音有些發顫。

他們？

藍憶難的叔伯一愣，順著藍憶難的目光，見到供奉在供桌的神像，又見到一個氣質與常人似不一樣的人影，氣度亦是從容，以及一個好看的小獸。

想要問。

巷口方向此時卻有嘈雜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引起了休息的同伴注意，連在圍繞著旺火進行各種活動的眾人也看了過去。

“來人！來人！有人暈倒在巷口了！”

“快來人幫忙，先將他背回去先。”

“有人暈倒？”

“誰？”

“看著是個江湖人！”

“江湖人？”

“燕來巷哪來的江湖人！”

“對啊，對啊，都除夕了，難道江湖人不去過年，專門在這個點來我們燕來巷巷口處暈倒？而且那些江湖人可不是那些病秧子，身體可好著呢，哪有那么巧。”

“是啊是……呃，我們巷，其實…是有江湖人的。”

“啊？有？”

“我也想起來了，是前幾天才搬來的，只晚季先生一兩天，住在那間房子，確實是個江湖人，每天出去的早，回來得晚，平時我們不怎么碰見到他。”

“原來這樣。”

“快快讓人……算了，我去幫忙。”

“我也去看看……”

“……”

儺戲與旺火固然熱鬧，但有江湖人住在巷中，還在這個時間節點暈倒在巷口，也是一個不小的談資，況且與看儺戲烤旺火也不沖突，巷子中的人家，一言一語間，很大一部分人選擇走了過去，去看個熱鬧。

不一會，人群走回，有人托著一根長槍，有人拿著佩刀，有人拿著一頂斗笠，有人提著燈籠，圍著看，在赫赫稱奇，但更多人家，是在看著、討論著，其中一漢子背著的那一人，是季易那日所碰見的江湖人，此刻正被人背著，雙手無力垂落，看上去應該是失了知覺。

季易與小寒站在原處，與選擇不過去看熱鬧的人家，遠遠看著。

忽然間，季易發現身側的雪白小獸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看向小寒，季易問：“怎么了？”

“那個睡著的人身上有那只壞鬼的味道！”

“壞鬼的味道？”

“對。”

“知道了，謝謝小寒相告。”

聽街坊鄰里討論的話語，這個俠客的癥狀似乎與宋言神君之前提過一嘴的發冷發熱癥狀相似，小寒還說這個俠客身上有那個‘鬼’的氣息，也不曉得宋言神君有沒有察覺到了這一點，季易轉頭看了看供奉在桌的神像，又看向被背著的那個江湖人，陷入沉思。

見人被背回來，燕來巷中，能主事的人家上前問：

“什么情況？”

“叔爺，他額頭摸著發冷發熱，像是得了風邪？您看……”

“那還不快快帶他找郎中！”

“已經……已經有人去喊了，郎中過來應該還需要一點時間。”

“唉……”

他們言說著，這個時候，卻見到一人帶著一個叼著燈籠的雪白小獸靠近。

有人招呼。

“季先生，您怎么過來了？”

“聽說有人暈倒，便靠過來看看。”

近距離看著被背著的那個俠客，確實有一種陰冷的氣息縈繞在其體內，季易問：

“現在……”

“季先生，我們正想著先將人送回去，好生照料著，畢竟今天是除夕這個喜慶的日子，可不能真讓他出什么事。”

“這樣，確實。”

“季先生你莫非有什么方法能治好他？”

那能主事的人家處世經驗不少，似看出了季易有其他心思，于是問道。

“在下也并非醫者，若是要幫忙寫一些文字，或許還可以幫上點忙……”季易搖搖頭。

“季先生你也沒有辦法啊，看來也只有等郎中來看是什么情況，到時具體怎么樣就看他的造化了。”

那人家對季易的話語有點失望，但細想傳言或許真的只是傳言，這個季先生如此也很正常。

但他剛想要招呼將人送回去，又聽到季易的話語傳來。

“為何不帶著他去烤一烤旺火？”

“烤旺火哪……”

那人家下意識就要反駁，見著季易臉上的笑容，卻忽然又想起關于季易的傳言，頓了頓，看了看攏火堆，再問道：

“季先生，烤旺火真能去疫？”

季易笑笑，“只是在下剛才聽聞說，儺祭，烤旺火，都有驅邪去疫之效，二者結合，效果更好，見到儺戲班子的人還沒有走，故此特來一問。”

“……”

那人家沒有立刻回話，看著那旺火，似在思考，做決定。

季易也沒有再說，低頭看了看小寒。

過了一會，那人家似乎想明白了：

“多謝季先生提點，我這就去請儺戲班子的人起儺，帶這個江湖人去烤旺火。

“當不得提點。”

也不知道其是不是真信了，還是想要驗證，看著那人家與等待的人談話、交流，往儺戲班子的人休息處走去。

季易搖搖頭，看向烈火正旺的攏火處。

天地間浮沉的‘積歲靈氣’開始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