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果然有鑼鼓聲、混雜人聲等各種聲音的喧鬧聲自燕來巷巷口處傳來。

“儺到了！”

專門在巷口處等待的人家，立刻呼喊著將信息傳回來。

“點爆竹，迎儺?！?

巷子中的人家對此很重視，早有準備的拿出爆竹，點燃。

‘噼里啪啦~’聲中，一個長長的隊伍，踩著爆竹燃放后遺留的紅紙，出現在眾人視線。

隊伍前方，著裝怪異的，目視應該有六七十人，都穿著特定的儺戲服飾，戴著特定的儺戲面具，扮演著特定的儺戲儀官，如衣玄衣朱裳，執戈持盾，帶黃金四目面的方相氏；亦或衣毛角，帶同獸面的十二神獸……

中間有人家抬著神像，宋言神君的神像也在其中。

兩側還有一些縣衙的差役跟著。

后方也有相應的行儺儀隊，目視也有六七十人。

整個儺戲班子合起來有百多人，要知道小的戲班子，一共就幾人，難怪東風縣的人家都說，這是一個很大的儺戲班子。

由此一見，確實如此。

他們且行且唱，且行且舞，以鼓聲、鑼聲應和，一舉一動間，舞戲、祭祀儀式的共同特性，很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季易不理會旁人的目光，耐心與身側叼著燈籠的雪白小獸，解釋這個儺戲班子的組成，解釋各個人物的作用。

小寒看著這些衣容怪異的人家，眸子一眨不眨，對此很是好奇，耐心聽著季易的解釋，又時而看向那些被衣演儺者嚇哭的、或跟著一起拍手跳舞的孩提，似好奇他們中為什么有人會怕，明明里頭的都是人。

隊伍停在攏火堆前，隊伍中人將神像放在香案供臺前。

有人家從隊伍中走出，與燕來巷中主持攏火堆的人家相談。

似時間緊迫，很快就交流完畢，各自退回原處，進行吩咐。

隊伍前后的儺戲扮演者，以極快的速度匯合，有序排布。

“起儺~~~”

特殊的腔調，拉長的聲音，表明儺舞儀式開始。

器樂聲響起，演儺的方相氏，在供神的左前念叨著一些祈禱祭文，又與十二神獸，相舞一段。

集體才開始動，開始唱——

“甲作食兇，肺胃食虎，雄伯食魅~

“騰簡食不祥，攬諸食咎，伯奇食夢~

“強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

“委隨食觀，錯斷食巨，窮奇、騰根共食蠱。

“凡使十二神追惡兇，赫女軀，拉女干，節解女肉，抽女肺腸。

“女不急去，后者為糧~~~！”

一句一句的，儺隨聲動，唱到這里，似到了整個儀式氣氛最高之處。

舞過幾巡，而后齊聲高呼。

“點旺火！”

燕來巷中主持的人家立刻上前，踩著凳子，于攏火堆四分三處點燃，撤走后，漸漸有煙氣自其中生起。

攏火堆處煙氣漸濃，到某一個瞬間，‘蓬’然一聲，無數火苗自攏火堆上的口子處噴發而出，合在一起，往上直燒！

遠遠看著的小寒被嚇了一下，下意識一縮，躲到季易身后，覺清風縈繞，火焰威脅不到自己，聽季易輕聲言說‘沒事’，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小腦袋，看看那火堆處。

不同于小寒，季易并沒有讓清風阻隔，能清晰的感受到自火焰處傳來的溫度，烈火正旺，極其壯觀。

舞戲動作不停的舞儺者，此刻，聲音再起，再次唱起剛才的驅役歌謠。

不再是剛才的排布而舞，是圍著攏火，邊轉邊舞邊唱。

季易想了想，以‘積歲靈氣’落在正旺的旺火處，落在演儺舞儺的人家音行之處。

由此，進行演儺的人家，似察覺到疲倦消退，自己的動作變得更為流暢，聲音變得更為動聽。

圍觀的人家也不覺烈火的熾熱，只覺身上暖暖的，似有什么東西，在火光與儺聲中消弭去了。

圍著攏火，舞著、唱著儺戲的人家，左右分別走了舞了唱了三圈，將一團代表‘疫病’的東西，丟進攏火堆處，燒掉，才停下，集結到一起，朝眾人行了一禮，余留下戴黃金四目面的方相氏與十二神的扮演者在原地，其他人員退到旁邊，進行休息，讓出地來，供圍觀的人家，烤旺火。

“烤旺火嘞~”

巷中有人家喊道。

圍觀的人家見此紛紛招呼著親人好友鄰里上前。

又有人家維持秩序，“不要急，不要擠，慢慢來?！?

燕來巷不大，從住戶看也就一二百人，但算上在外跟著儺戲儀隊，以及一起過來看熱鬧的人家，此刻巷中的人數也不少。

不過，此刻圍上去烤旺火的，主要還是以居住在此處的人家為主。

“季先生，帶上小寒，我們也過去一起烤旺火。”

“好。”

季易與小寒眼神交流了下，見她沒有退怯，也要跟著，于是朝向自己招呼的人家點點頭。

與鄰里一起上前，圍在攏火堆旁，離得相對剛才近了許多，熊熊燃燒的旺火也是熱情了不少，盡情表達它對眾人的歡迎。

一切就緒，停留在其中的‘方相氏’與‘十二神’再次開始唱、舞起來，作引領。

季易則帶著小寒，開始跟著巷中的人家，圍繞著攏火堆，開始轉起來，借火氣以祈禱烤去邪氣。

靠近攏火，小寒本以為會很難受，但不知為何，卻只覺暖意，身上似有什么東西被火氣切除去了。

雪白小獸不解的看向季易，卻只見到他朝自己笑笑。

小寒只好收起疑惑，跟著季易，繼續烤著旺火。

左轉三圈，右轉三圈，轉了個六六大順，才遠離攏火堆處。

由于被喊住，等會接些‘旺火’回家，故此季易并沒有直接離去，領著小寒又退到旁邊，看著巷中人家烤旺火，看著巷中一些人家用竹串著面餅這些食物，在旺火上烤。

以及與從神像中走了出來的宋言神君，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幕，相談。

過了一會，

舞儺的‘方相氏’與‘十二神’，見燕來巷中大部分人家，都上前烤了旺火，才到旁邊，進行休息。

方相氏的扮演者，著手脫下黃金四目面，視線移動，看著攏火前的熱鬧，內心滿足，卻聽聞同伴說，有人似在與空處談話，言笑著會不會是在與鬼神閑談，微笑搖頭，將方相氏面具戴上，看過去，頓時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