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污水激流如同無數根鋼針，狠狠扎進陸離感官被剝奪的殘破軀殼。失重感只持續了短短一瞬，身體便重重砸入更深處洶涌的暗流。渾濁腥臭的污水瞬間灌入口鼻，窒息感混合著靈魂撕裂的劇痛，將他最后一絲意識徹底拖入無邊的黑暗深淵。

黑暗，粘稠，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一絲極其微弱、帶著奇異藥草清香的冰涼氣息，如同初春破土的新芽，頑強地鉆入陸離被污水和血腥堵塞的鼻腔。這縷氣息是如此微弱，卻像一根堅韌的絲線，將他在虛無中沉淪的意識猛地向上拽起了一寸。

緊接著，是觸感。

不再是冰冷污水的沖刷，而是某種粗糙、干燥、帶著恒定微溫的織物表面。他感覺自己像一具被隨意丟棄的破布娃娃，癱軟地伏在某種平面上。身下傳來細微的震動，似乎是某種機械運轉的嗡鳴，平穩而低沉。

視覺和聽覺依舊是一片死寂的虛無。但嗅覺和觸感的回歸，如同黑暗中的螢火，微弱卻真實。

「警告：感官剝奪狀態（視覺、聽覺）持續中…」

「宿主生命力流失減緩…檢測到外部生命維持裝置介入…」

「水行根基損傷：87%…龜甲玄水鑒核心符文崩解…進入不可逆損毀狀態…」

「系統能量：0.7%…維持最低意識連接…」

冰冷的系統提示如同墓志銘，刻在恢復了一絲清明的意識里。瀕死，但還吊著一口氣。他嘗試移動手指，回應他的只有撕裂靈魂的劇痛和沉重如鉛的麻木。

“嗬…咳咳…”旁邊傳來蘇晴壓抑著痛苦的嗆咳聲，帶著濃重的痰音和灼熱的氣息。她的狀態顯然極差。

“大哥哥…你醒了嗎？你能聽到嗎？”芊洛帶著哭腔的意念波動，如同受驚的小獸，小心翼翼地觸碰著陸離的意識邊緣。她的手冰涼顫抖，緊緊抓著他濕透的衣袖，那微弱的乙木生氣試圖滲入，卻如同石沉大海，被陸離體內更重的死氣和創傷吞噬。

“安靜。”秦月薇冰冷的聲音響起，距離很近，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他廢了，暫時死不了。看好那個火罐子，別讓她在這里炸了。”她的聲音依舊缺乏溫度，但陸離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極淡的…疲憊？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并非針對他們，而是…這個環境。

這時，一個陌生的、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加入了進來，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冷漠和深藏的陰郁：

“命真硬。這樣都沒死透。”聲音的主人在移動，腳步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仿佛踩在某種無形的節點上。一股更濃郁的、混合著消毒水、陳年草藥、血腥味以及…淡淡福爾馬林的氣息撲面而來。一只手，帶著醫用橡膠手套特有的微澀觸感，動作精準而迅速地按在陸離的頸動脈上，停留了幾秒。

“生命體征微弱，但趨于穩定。靈魂受創嚴重，水行根基幾近崩毀。龜甲…嘖嘖，可惜了。”那聲音帶著一絲專業的評判和某種…看到珍貴材料損毀的遺憾。“至于這位‘紅蓮’小姐，”聲音轉向蘇晴的方向，“業火反噬入髓，又被重力場擠壓，現在就像個填滿了炸藥的火藥桶。離她遠點。”

“你是誰？”秦月薇的聲音帶著鋒銳的戒備，金行之氣雖被壓制，但那股冰冷的殺意如同出鞘半寸的利刃。

“一個不想惹麻煩，麻煩卻總找上門的倒霉醫生。”沙啞的聲音帶著自嘲，腳步聲走開，似乎去查看蘇晴。“叫我‘老鬼’就行。這片地下老鼠道的‘清道夫’兼‘縫尸匠’。”

老鬼…地下醫坊…陸離模糊的記憶碎片閃過陳伯筆記里的只言片語。傳聞在舊城廢棄管網深處，盤踞著一個醫術詭異、收費高昂、只收特殊“貨幣”的黑市醫生。沒想到絕境之下，竟被沖到了這里。

“條件。”秦月薇言簡意賅，冰冷的語氣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

“條件？”老鬼發出嗬嗬的干笑聲，像是漏氣的風箱。“看看你們帶來的‘禮物’！一個天煞孤星、根基盡毀的活死人！一個隨時會炸平我這小破窩的業火罐子！一個被寰宇標記的乙木靈體小點心！還有你…嘿嘿，金煞之氣濃得化不開，麻煩中的麻煩！”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帶著刻骨的怨毒，“你們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煩！寰宇的‘清道夫’很快就會嗅著味兒找來！我憑什么要救你們？憑什么要擔這天大的風險？！”

通道內陷入死寂，只有蘇晴痛苦的喘息和某種老舊儀器單調的滴答聲。

“你要什么？”秦月薇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她能感覺到這個“老鬼”身上蟄伏的、不弱的力量，以及那股對寰宇深入骨髓的恨意。這或許是唯一的突破口。

“要什么？”老鬼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瘋狂，“我要我兒子的命！你能給嗎？！”他猛地掀開旁邊一塊厚重的防塵布，露出后面一個巨大的、浸泡在幽綠色營養液中的圓柱形玻璃培養槽！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同源氣息的悲慟，透過緊握的龜甲，狠狠刺入陸離的意識！他“看”到了！不是視覺，而是龜甲瀕死前最后的共鳴映照出的景象！

培養槽內，蜷縮著一個約莫七八歲男孩的身體。他雙眼緊閉，面容蒼白安詳，仿佛沉睡。但男孩的胸口，卻嵌著一塊拳頭大小、不斷搏動著的、散發著土黃色光芒的奇異晶體！晶體表面延伸出無數細密的、如同血管般的能量脈絡，深深刺入男孩的胸腔、腹腔，與他的骨骼、內臟糾纏在一起！晶體每一次搏動，都帶動著男孩的身體微微抽搐，散發出一種非人非石的詭異氣息！男孩的皮膚下，隱隱透出與那晶體同源的土黃色光暈。

“人造土行靈根…”秦月薇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和了然，“強行植入，融合失敗…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老鬼的聲音尖利而凄厲，如同夜梟哀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寰宇的畜生！拿活人做實驗！我兒子…他只是個普通孩子啊！”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培養槽的邊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身體因極致的憤怒和悲傷而劇烈顫抖。

“三年前，他們抓走了他…說是‘天賦異稟’，要重點培養…等我再找到他…”老鬼的聲音哽咽了，充滿了無盡的悔恨和滔天的殺意，“就變成了這副鬼樣子！這塊破石頭在一點點吞噬他的生機！替換他的臟腑！把他變成…變成一具活著的石頭傀儡！我試了所有辦法！古籍、偏方、禁術…甚至…”他猛地看向陸離的方向，眼神如同淬毒的鉤子，“甚至想過奪取這乙木小丫頭的本源生機來強行續命！但沒用！這塊石頭和他已經長在一起了！除非…除非找到更高階、更純凈的土行本源之力，才有可能逆轉融合，保住他最后一點人性！”

他猛地轉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秦月薇，也仿佛穿透了虛無，盯住了陸離：“現在！告訴我！你們要去星輝礦坑干什么？！那里是不是真有寰宇藏起來的土行本源？！是不是能救我兒子？！”

星輝礦坑！土行本源！老鬼的話如同驚雷，印證了陳伯臨終的遺言！那里果然有寰宇覬覦的東西！也是他們唯一的生路！更是…眼前這個絕望父親最后的希望！

秦月薇沉默了片刻。通道內壓抑的氣氛幾乎凝固。蘇晴的喘息越來越痛苦，芊洛的抽泣聲壓抑著恐懼。

“礦坑深處，有土源精粹。”秦月薇終于開口，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確信，“寰宇在那里進行‘五行歸一’的核心實驗。那東西，能救你兒子，也能毀掉寰宇的計劃。”

“五行…歸一…”老鬼咀嚼著這個詞，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光芒，“果然是它！果然是那群瘋子！”他猛地看向陸離，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好！我給你們處理傷勢！提供庇護！給你們進入礦坑深層的地圖和避開部分監控的路線！但我要你們答應我兩件事！”

“說。”秦月薇沒有猶豫。

“第一！”老鬼枯瘦的手指指向培養槽，“如果你們拿到土源精粹，必須分出一部分，先救我兒子！我要親眼看著他擺脫這塊該死的石頭！”

“可以。”

“第二！”老鬼的目光如同毒蛇，再次鎖定陸離，“他！這小子！我要他！”

“什么？！”芊洛驚恐地尖叫起來，死死抱住陸離的胳膊。秦月薇周身瞬間迸發出刺骨的寒意！

“別緊張，”老鬼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不是要他的命。至少現在不要。我要他…身上的一樣東西。”

他一步步走到陸離癱倒的簡易手術臺前，俯下身，戴著橡膠手套的手，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探究，輕輕拂過陸離緊握著龜甲的手背。那動作，不像對待病人，更像是在評估一件稀世珍寶的成色。

“天煞孤星…嘿嘿…好兇的命格！克親克己，斷絕六親，注定一生孤苦，不得善終！這種命格，是詛咒，是劇毒！但也是…最上等的‘藥引’！”老鬼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狂熱，“寰宇那些雜碎，在‘五行歸一’實驗里卡在了最關鍵的‘命格調和’上！他們需要一種能承載五行沖突、調和陰陽逆亂的‘容器’！這種至兇至孤的命格，簡直是完美的中和劑！”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陸離的眉心，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指靈魂深處那糾纏的厄運：“我要他這道‘天煞孤星’命格的一縷本源氣！不需要多，只要一絲！有了它，我就能嘗試一種古籍里記載的‘移星換斗’禁術！暫時屏蔽寰宇對我兒子生命信號的追蹤！為我們爭取時間！也能為你們進入礦坑核心，多爭取一分不被發現的可能！”

抽取命格本源氣！這無異于在靈魂上剜肉！對于本就靈魂重創、根基盡毀的陸離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甚至可能直接魂飛魄散！

“不行！”芊洛哭喊著撲在陸離身上，“你會害死大哥哥的！絕對不行！”

秦月薇沒有說話，冰冷的眸子如同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泉，靜靜地看著手術臺上氣息奄奄的陸離，又看向狀若瘋狂的老鬼，最后掃過培養槽中那生不如死的男孩。她在權衡。

「警告：目標提出抽取宿主命格本源氣要求！」

「操作風險：極高（宿主當前狀態致死率：92%）」

「潛在收益：獲得關鍵情報、地圖、臨時庇護；可能干擾寰宇追蹤…」

「系統判定：此操作符合“逆天改命”核心目標…契合度：中…」

「備注：命格本源缺失將加劇“孤辰”反噬，永久性削弱氣運…」

冰冷的提示在陸離意識中閃過。加劇反噬？永久削弱氣運？比起陳伯的死，蘇晴的垂危，芊洛的恐懼，寰宇的威脅…這點代價，算得了什么？

就在秦月薇即將開口的剎那，陸離那只緊握著破碎龜甲的手，極其微弱地、卻異常堅定地動了一下。他用盡殘存的所有力氣，將龜甲的方向，輕輕轉向了老鬼。

一個無聲的應允。

“大哥哥！不要！”芊洛感受到陸離的動作，淚如泉涌。

秦月薇的瞳孔似乎極其細微地收縮了一下。她看著陸離那只沾滿血污、骨節分明的手，看著那枚布滿裂紋、如同他生命般搖搖欲墜的龜甲，最終，冰冷的視線定格在老鬼臉上。

“動手。”兩個字，斬釘截鐵，不帶絲毫感情，卻重若千鈞。

“嘿嘿…有魄力！也夠狠！”老鬼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被更深的瘋狂取代。他不再廢話，轉身走向旁邊一個布滿各種不明儀器和瓶瓶罐罐的工作臺，動作快得驚人。

很快，他拿著幾樣東西回到陸離身邊。一根通體漆黑、非金非木、散發著陰冷寒氣的長針；一個巴掌大小、刻滿扭曲符文的暗紅色陶碗；還有一小撮灰白色的、仿佛骨灰般的粉末。

“忍著點！小子！這可比扒皮抽筋痛快多了！”老鬼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殘酷的興奮。他示意秦月薇：“按住他！別讓他亂動！否則針歪了，直接魂飛魄散！”

秦月薇沒有遲疑，一只冰涼卻異常穩定的手按在了陸離的肩頭，強大的力量瞬間壓制了他身體本能的顫抖。

老鬼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專注，甚至帶著一絲虔誠。他先將那撮灰白粉末倒入暗紅陶碗，然后咬破自己的食指，將一滴濃稠如墨、散發著奇異腥甜氣息的血液滴入粉末中。

嗤——！

血液與粉末接觸的瞬間，碗中騰起一股慘白色的煙霧！煙霧扭曲著，發出無聲的尖嘯，仿佛有無數怨魂在其中掙扎！

老鬼口中開始念誦一種極其古老、拗口、充滿了不祥意味的咒文。隨著咒文的進行，他手中的黑色長針開始微微震顫，針尖亮起一點極其幽暗、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黑芒！

他看準陸離的眉心，眼神一厲，手腕如電，將那根散發著不祥黑芒的長針，狠狠刺了下去！

沒有物理上的劇痛。因為陸離的痛覺早已在反噬中麻木。

但在長針刺入眉心的剎那！

轟——！！！

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凌駕于所有肉體痛苦之上的極致撕裂感，如同宇宙大爆炸般在陸離的意識核心炸開！他感覺自己整個存在的“核心”，被一根燒紅的、帶著倒鉤的烙鐵，狠狠刺入、攪動、撕扯！那不是痛，而是存在本身被褻瀆、被剝離、被粉碎的終極恐懼！

「警告：命格本源遭受強制抽取！」

「靈魂完整性：急劇下降！」

「天煞孤星命格反噬加劇！氣運值永久性衰減30%！」

「系統警報：宿主意識瀕臨潰散臨界點！」

陸離殘存的意識如同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瞬間被撕成無數碎片！眼前（意識中）不再是黑暗，而是無數破碎、扭曲、充滿了無盡孤寂與絕望的畫面在瘋狂閃現：父母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臉、王磊被幽藍火焰吞噬的慘叫、陳伯用身體擋住毀滅風暴的佝僂背影、蘇晴頸后瘋狂閃爍的暗紅蓮印、芊洛手腕上那只妖異的玉鐲…還有…一片無盡的、只有他一個人踽踽獨行的、被所有人恐懼和遠離的荒原…

孤獨！深入骨髓、凍結靈魂的孤獨！這就是“天煞孤星”的本質！

“呃…啊…”破碎的氣音從陸離喉嚨里擠出，他的身體在秦月薇的壓制下依舊劇烈地彈動，如同離水的魚在做最后的掙扎。七竅中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一種帶著淡淡灰敗氣息的、半透明的液體——那是靈魂本源被強行撕裂后滲出的“魂質”！

“快了！就快好了！”老鬼的額頭也布滿冷汗，顯然這禁術對他負擔也極大。他死死盯著陸離眉心，那根黑色長針的尾部，一絲極其細微、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孤絕與不祥氣息的灰黑色氣流，正被強行從陸離的靈魂深處抽離出來，緩緩注入那暗紅色的陶碗中！

陶碗內，那滴黑血和骨灰粉末構成的混合物，在接觸到這縷灰黑色命格本源的瞬間，如同沸騰般劇烈翻滾起來！顏色迅速變得更深、更暗，仿佛一碗濃縮的絕望！

芊洛早已嚇得癱軟在地，捂著眼睛不敢再看。蘇晴似乎被這邊的動靜刺激，發出更加痛苦的呻吟，頸后紅蓮光芒暴漲。

秦月薇按在陸離肩頭的手，冰冷依舊，穩定依舊。但陸離在靈魂被撕裂的極致痛苦中，卻極其模糊地“感覺”到，她指尖的力道，似乎有那么萬分之一秒的…一絲凝滯。

就在那縷灰黑色氣流即將完全被抽出，陸離的意識即將徹底沉入永恒的孤寂深淵時——

嗡！

識海中，那本沉寂黯淡、布滿裂紋的《玄冥命書》虛影，似乎被這源自靈魂核心的、極致的“孤寂”與“悲愿”所觸動，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道細若游絲、卻帶著守護意志的清涼氣流，瞬間注入陸離即將潰散的意識核心，強行穩住了最后一點靈光！

與此同時，老鬼猛地將黑色長針拔出！

噗！

陸離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徹底癱軟下去，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意識在無邊的痛苦與孤寂中浮沉，只剩下一絲微弱的火苗。

老鬼如釋重負，臉色蒼白，小心翼翼地將那盛著灰黑色氣流的暗紅陶碗捧起，如同捧著絕世珍寶。他快步走到工作臺旁，將碗放在一個刻畫著繁復陣法的金屬基座上，口中念念有詞，啟動了某個裝置。

幽藍色的電弧在碗口跳躍閃爍，碗中的灰黑色氣流被迅速壓縮、凝練，最終化作一粒只有米粒大小、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孤絕氣息的黑色結晶。

“成了！”老鬼眼中爆發出狂喜，小心翼翼地將那粒黑色結晶收進一個特制的鉛盒里。

他喘著粗氣，走回手術臺旁，看著只剩下半口氣的陸離，沙啞道：“小子，你夠種！老子說話算話！”他丟給秦月薇一個臟兮兮的U盤和一張手繪的、線條歪歪扭扭的皮質地圖。

“U盤里有我這些年搜集的，關于寰宇在星輝礦坑地下實驗的部分資料和監控盲區路線。地圖是通往第三沉降區核心沉降池的‘老鼠道’，那條路…嘿嘿，只有我知道！避開他們大部分的地面探測器和土行陣法！”

他走到培養槽旁，將鉛盒貼在槽壁上，口中再次念動咒語。那粒黑色結晶散發出微弱的烏光，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暈染開來，形成一個極其復雜的符文，覆蓋在男孩胸口那塊搏動的土黃色晶體表面。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土黃色晶體原本穩定向外散發的能量波動，瞬間變得紊亂、模糊起來！仿佛被蒙上了一層隔絕探查的薄紗！

“這‘孤星隱’符文能干擾寰宇的生命信號追蹤，最多維持48小時！”老鬼看著兒子胸口暫時被遮蔽的晶體，眼中閃過一絲復雜，“48小時內，你們拿到土源精粹回來救我兒子！否則…”他眼中兇光一閃，看向陸離三人，“你們知道后果！”

秦月薇收起U盤和地圖，看也沒看老鬼，冰冷的目光落在陸離慘白如紙的臉上，吐出一個字：

“走。”

她示意芊洛扶起昏迷的蘇晴，自己則俯身，動作談不上溫柔，卻異常穩定地將癱軟的陸離背在了身后。那瘦削而冰冷的脊背，此刻成了陸離搖搖欲墜的世界里，唯一能感覺到的、堅硬的支點。

老鬼打開醫坊另一側一扇隱蔽的鐵門，外面是一條更加狹窄、彌漫著濃重機油和鐵銹味的維修通道。他最后看了一眼培養槽中的兒子，眼神復雜，然后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快走。

秦月薇背著陸離，帶著架著蘇晴的芊洛，毫不猶豫地踏入通道的黑暗之中。沉重的鐵門在身后緩緩關閉，隔絕了那充斥著藥味、絕望和短暫交易的地下醫坊。

通道內一片死寂，只有沉重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喘息。陸離伏在秦月薇冰冷的背上，殘存的意識在劇痛與孤寂的余波中沉浮。系統的提示冰冷而殘酷：

「命格本源缺失確認…天煞孤星反噬永久性加劇…氣運值衰減30%…」

「獲得關鍵情報：寰宇“五行歸一”計劃部分資料…」

「獲得地圖：通往星輝礦坑核心沉降池（標注部分危險區域）…」

「臨時庇護結束…倒計時重新計算：逃離城市（剩余時間：19小時47分）…」

「寰宇‘暗網’追蹤干擾生效：倒計時：47小時59分…」

代價慘重，前路依舊兇險。但希望的微光，第一次在無邊的悲歌中，刺破了絕望的陰霾。星輝礦坑的核心沉降池，那蘊藏著土源精粹和寰宇終極秘密的深淵，就在前方。而背著他的這個冰冷女子，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也是他必須活下去、完成承諾的…債主。

他沾著血污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秦月薇肩頭冰冷的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