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窗邊,手里握著那封展會審核通過的郵件。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屏幕上,字跡清晰得幾乎能映出我的影子。
“瑞士。”我輕聲念著這兩個字,心里卻不像之前那樣興奮了。幾天前用德語和客戶通話失敗的畫面不斷在我腦海中回放——生硬的發音、僵硬的表達,還有對方最后干脆利落掛斷電話的聲音。
蘇悅從廚房走出來,端著一杯熱牛奶,遞給我:“還在想那通電話的事?”
我接過牛奶,沒說話。
她靠在窗臺上,望著樓下的街道,“你知道嗎?語言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理解背后的文化。”
我低頭喝了一口牛奶,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卻沒有緩解我心中的焦躁。
“明天文化中心有個關于瑞士節日風俗的講座。”她忽然說,“我們去聽聽吧。”
我抬頭看她,她眼里有光,“也許,不只是為了展會。”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去了瑞士駐本地的文化中心。
建筑外觀是典型的歐洲風格,白色大理石墻面搭配深色木門,門口種著幾株郁金香,花瓣上還掛著晨露。大廳里已經有不少人,大多是學生或者對瑞士文化感興趣的人士。
我們找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下,講座很快開始。
主講人是一位年輕女性,穿著簡約大方,頭發隨意扎起,眼神卻格外專注。她自我介紹叫安娜,曾在瑞士留學多年,現在是國內某設計機構的創意總監。
她講起瑞士的傳統節日,比如圣尼古拉斯節、新年狂歡節,還有當地人如何慶祝這些節日。她展示了一些照片:阿爾卑斯山下的村莊,孩子們在門口放鞋,等待禮物;廣場上人們圍著篝火跳舞,空氣中彌漫著奶酪和葡萄酒的香氣。
“瑞士人喜歡簡潔、實用,但又不失精致。”她說,“他們尊重傳統,但也愿意接受新事物。”
我聽得入神,手里的筆記本不知不覺記滿了一頁。
蘇悅坐在我旁邊,偶爾低頭畫點什么。她的手指輕輕劃過紙面,筆尖沙沙作響。
講座進行到一半時,安娜突然問:“有沒有人想分享一下自己對瑞士文化的理解?”
沒人舉手。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
“我……”我頓了頓,組織語言,“我最近在準備一個展會,打算推出一些結合中國元素和瑞士風格的產品。但說實話,我對瑞士人的審美還不太了解。”
我話音剛落,周圍響起幾聲輕笑。
但我沒有退縮,繼續說:“我知道自己的語言還不夠好,也明白光靠詞匯是不夠的。我想真正理解他們的生活方式,而不是表面的東西。”
安娜看著我,眼神里多了幾分認真。
“你很誠實。”她點頭,“這種態度很難得。”
她走到我面前,指著我手里的筆記本,“可以看看你的筆記嗎?”
我遞過去。
她翻了幾頁,笑了,“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在學。”
講座結束后,我和蘇悅留在原地,等人群散去。
安娜走過來,主動伸出手,“你們剛才提的展會,是真的嗎?”
我愣了一下,點頭,“是真的,在蘇黎世,明年三月。”
她沉吟片刻,“如果你們需要視覺方面的建議,我可以幫忙。”
我驚訝地看著她,“你愿意合作?”
她笑了笑,“我喜歡認真做事的人。”
那天晚上,我們坐在咖啡廳里,桌上擺著幾杯冷掉的拿鐵,筆記本攤開,上面貼滿了便利貼。
“我覺得我們可以保留一部分中國風的核心元素。”蘇悅翻著安娜給我們的資料,“但在包裝設計上,要更貼近瑞士人的審美。”
“紅藍為主色調?”我問。
她點頭,“他們在國旗、節日裝飾中經常使用這兩種顏色,象征穩定和信任。”
我拿起筆,在紙上畫了幾條線,“宣傳文案也要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含蓄委婉。”
“換成更直接、簡潔的表達方式。”她補充。
我們一邊討論,一邊記錄,靈感如泉涌。
“你看這個。”蘇悅突然指著她畫的一張草圖,“如果我們把禮盒做成鐘表的樣子,里面放一些手工飾品,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湊近看,眼睛亮了起來,“時間象征永恒,對吧?”
她笑,“嗯,而且瑞士的鐘表世界聞名。”
我把這張草圖小心地夾進筆記本,心里第一次有種踏實的感覺。
我們不是在模仿,而是在嘗試一種對話——跨越國界、文化和語言的對話。
夜色漸深,窗外的城市燈火閃爍。
我伸手握住蘇悅的手,“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她反握住我,“是你一直在努力。”
我低頭看著桌上的筆記本,腦海里浮現出安娜說的話:“瑞士人喜歡簡潔、實用,但又不失精致。”
這不就是我們想要的方向嗎?
第二天一早,我帶著筆記本去了店里。
電腦屏幕上打開著產品設計圖,原本華麗繁復的圖案被替換成簡約的線條,紅色與藍色交織,中間是一個鐘表形狀的鏤空設計。
“怎么樣?”我把設計圖發給安娜。
她很快回復:“不錯,但還可以再簡化一點。”
我點頭,繼續調整。
蘇悅走進來,看到屏幕上的圖案,輕聲說:“好像有點味道了。”
我轉頭看她,“你也覺得這樣更好?”
她走近一步,指著一處細節,“這里,改成雪花的紋路怎么樣?瑞士冬天很美。”
我笑了,“好。”
我們繼續修改,直到夕陽灑進辦公室,整個空間都被染成了暖黃色。
“你覺得我們會成功嗎?”她忽然問。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她,“只要我們在做正確的事,就一定會。”
她看著我,眼里有光,“那我們一起走下去。”
“嗯。”我握住她的手,“一起走下去。”
外面的城市喧囂依舊,但我們的心,前所未有地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