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臺鎮的暮色總帶著股潮濕的霉味，林小滿蹲在門檻上，用指甲摳著木門上“禁說晚安”的朱漆字。剝落的碎屑簌簌落在褪色的繡花鞋尖，像極了三年前那個清晨，她掀開父母空床時，簌簌掉落的露水。

懷表在掌心發燙，那是父親留下的物件，表盤內側刻著的“第七棵槐樹”在煤油燈下泛著幽光。林小滿將煤油燈芯挑高，火苗猛地竄起，照亮墻上歪歪扭扭的鎮志摘抄——“凡違禁者，永陷無眠長夜”。窗欞突然傳來叩擊聲，她慌忙吹滅油燈，卻見玻璃上貼著張蒼白的臉。

“能借口水喝嗎？”男人舉著相機，鏡頭蓋在月光下晃出冷光。林小滿攥緊懷表后退半步，瞥見他背后的行囊上沾著鎮外野薔薇的刺果。鎮口的老槐樹分明掛著“外客莫入”的警示牌。

男人自我介紹叫陸深，說話時目光掃過屋內凌亂的槐樹素描。當他的相機快門聲突兀響起，林小滿看見取景框里，自己身后的陰影竟比常人多出半截輪廓。

“你拍什么？”她奪過相機，屏幕上的照片卻只剩空蕩的墻壁。陸深伸手按住她顫抖的手腕，指腹觸到她腕間紅繩系著的槐木珠——那是母親失蹤前連夜串好的。“第七棵槐樹在鎮北墳場，”他壓低聲音，“昨夜我拍到那里有磷火，形狀像......”

話音未落，犬吠聲突然撕破夜幕。林小滿透過窗縫，看見陳鎮長舉著火把，帶著巡夜隊朝這邊逼近。陸深的相機被她藏進米缸時，冰涼的金屬擦過她發燙的掌心，如同觸到墳場里那些濕漉漉的墓碑。

“小滿啊，”陳鎮長的銅鑼嗓震得門板發顫，“聽說有外客？莫不是忘了......”

“沒人！”林小滿死死抵住門板，后頸突然泛起涼意。陸深不知何時貼在她耳畔，呼出的熱氣驚得她差點尖叫。“別慌，”他將張紙條塞進她手里，“子時，破廟后墻。”

巡夜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林小滿展開紙條，上面用炭筆草草畫著：你父母的懷表，指針停在凌晨三點七分。窗外的霧不知何時漫進院子，她恍惚聽見母親哼唱的童謠，混著懷表滴答聲，在潮濕的空氣里發酵成某種危險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