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幸運也是嫌貧愛富的。”
巴迪哭喪著,低聲啜泣:“難怪我總輸,難怪那些有錢人總贏,難怪……”
“可不是嘛!我鄰居佐孚羅,去年剛發跡,今年就娶了個貌美如花的半精靈美人!普通人哪能接連撞上這等好運?肯定是泰摩拉眷顧了這位有錢人。”一位穿戴整齊干凈的婦女如是說道,眼中滿是羨慕。
同樣的話,若出自地精那沾著泥污的尖牙,或是爛賭鬼噴著劣酒氣息的歪嘴,怕是連風都懶得捎帶一句。
可當它從一位婦人唇間流出——她裙裾的剪裁如同律法條文般嚴謹——那話語便驟然有了分量,沉甸甸地墜入聽者的心坎里。
霎時間,圍觀群眾開始搜腸刮肚、絞盡腦汁回憶類似的案例,在敘述到記憶模糊不清處時,則狠狠夸大其詞一筆……反正也不會有人當下戳穿,戳穿了也能以記不清了混過去了,反正得說的夸張到足以引起所有人注意才行。
不消片刻,他口中的遠方表弟的鄰居的姑媽突然間貴不可言,她口中的老板受了某種庇佑后賺的盆滿缽滿……它說它因為一個契機,成了神靈選民。
“咦,你這怪物,嘴里就沒有一句真話,你還選民,那我就是太陽大法師!”一少年滿臉嫌棄的啐了一口。
“俺說真的……好吧,當俺沒說。”烏達放棄爭辯,面向實習牧師,最后拱了一把火,“所以,真的是這樣嗎,幸運也嫌貧愛富嗎?”
“當然不是,女神平等愛護每一個信徒。”牧師布蘭手握胸前銀牌圣輝,神色肅穆,字字鏗鏘有力。
那份莊嚴令人為之動容,群眾們不由得開始信了。
“那為什么我從來沒有幸運過?”巴迪再次開口,痛苦的神情和一身悲慘形象瞬間將人們拉回現實。
人們動搖的心徹底倒向了弱者一方,紛紛責難:“對呀,為什么我也沒有幸運過,還不是因為我窮嗎?”
“是女神看不起我們嗎?”
“是嗎,你說話呀,牧師,是看不起我們嗎?”
“大橡樹老爺免費為我們的土地施法,唯一所求只是讓我們感謝自然、理解自然,你和你的女神,還要我們這些窮人捐贈,明明就看不起我們!”
“你說清楚,快說!”
……
看著小牧師尷尬、委屈、被懟的說不話來的表情,烏達開心死了。
這一個月來,從未有過舒爽從靈魂深處擴散到全身各處。
不,不是一個月。
當初和小妖精們親親我我時,都沒這么爽。
啊……
唉,正事,別忘了正事,心聲在吶喊。
烏達咬住舌尖,讓意識清醒。
“夠啦!”他大喝一聲,人群頓時安靜。
“那個賭棍,對,還是你。”烏達指著巴迪的鼻尖問道,“就你這垃圾,年紀輕輕不務正業,好吃懶做,好逸惡勞,一心只想發大財。你這樣的賤人要是都發財了,都被幸運垂青了,這世界還有王法嗎?哪個正經人能接受?哪個?”
巴迪頓時怔住。
人群如鵪鶉般溫順地點頭……巴迪這樣的爛賭鬼就該窮,活該被打。
小牧師布蘭有些松了一口氣,終于有人說出他想說出,但因為身份,不能說出的話。
烏達趁勢進逼,灼灼視線掠過人群,破鑼嗓子炸響在廣場:
“還有你們,你們看看這混蛋,再看看你們自己,如果這都不叫幸運,那到底什么叫做幸運?”
“你們幸運的獲得了勤勞的精神,奮斗的信念,用你們的雙手創造了你們的生活。”
“你們幸運的不用擔心下一頓飯沒著落,不會擔心出門被人打。”
“這就是世間最樸實的幸運,啊,泰摩拉,你把運氣平分給每個努力生活的生命!”
“盛贊你,泰摩拉,盡管你從不回應我。”
話音落,一股比下有余的自豪,豁然間在人群回蕩。
人們對比的目標不再是老板、官員、騎士老爺,而是身邊真實存在的巴迪。
巴德的窮酸相、被打腫的臉、咕咕亂叫的肚子……
哦,落魄的巴迪!
真的每多看一眼,就會更加覺得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美滿,多么幸運。
“贊美泰摩拉!”有群眾開始對著教堂上的圣徽祈禱。
人群后,烏達看不到的高度和位置,身穿法袍的教堂牧師悠然離開。
人群中,布蘭瞥見老師方才認可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他明明什么都沒做,都是這邪惡的烏達拉吉做的。烏達故意挑起信任危機,然后又化解危機,最后讓人們對泰摩拉多了幾分感激和期待,做到了他一直在努力卻從未有收獲的事。
難道老師是在認可烏達嗎?
他不明白。
烏達也不會給他們思考的時間。
地精雙手叉腰,得意洋洋道:“嗚啦,現在到你了,小牧師,你是否愿意用你和女神的神力,幫助這位可憐的巴迪,給他一個回歸正常人生活的機會,給他洗心革面的機會?”
人們的眼神開始變得熱切。
烏達明白,那只是對見證神奇法術的渴望,而非其他。
他不知道小牧師是否明白,但方才的表現已經說明了小牧師不是一個堅決的人,不是一個敢于說不,不是一個敢于對抗多數的凡人。
盡管小牧師確實有施法能力。
“我……我還不是牧師,只是實習牧師,是學徒。”布蘭有些緊張,手再次攥緊圣徽,“如果這位巴迪先生愿意洗心革面,我愿意用的我的戲法幫助他,但只是幫他擺脫債務,僅此而已。”
“我愿意,我愿意。”巴迪激動的握住實習牧師的手,卻完全忽略了促成此事的烏達。
哼,都混到這種地步了還有種族偏見,烏達恨恨的想,活該你受苦。
群眾簇擁著二人往街道盡頭的賭場去,烏達連忙追上。
‘有膽你就來’賭場門前。
布蘭再三叮囑:“記住,法術時間只有一分鐘,還有記住你的承諾,只賺回你的債務。”
“我以泰摩拉的名義起誓!”巴迪鄭重發誓。
布蘭重重點頭,然后摘下圣徽,握在左手手心,同時食指和中指迅速變動,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忽然之間,左手中綻放出無限金光。
在群眾的驚呼聲中,布蘭輕聲誦唱:“以泰摩拉之名,蓋·頓斯!”左手在接觸到巴迪的瞬間,金光一閃而逝沒入巴迪體內。
這位賭棍拿著布蘭贊助的1枚銀幣,迅速沖進賭場。
暫時忘卻工作的熱心群眾緊跟其后。
“所以你做了這一切,是為了什么呢,地……烏達拉吉。”布蘭低頭看向烏達,眼中沒了曾經的輕蔑。
烏達笑答:“為了和你平等交流的機會,以及祭祀神明時的禮儀和步驟。”
“只有這些嗎?如果可憐的巴迪能完成誓約,我就告訴你。”
“天真,你以為你的三言兩語加上你的戲法,就能改變一顆被貪婪蒙蔽的心?他只會輸的更慘,哈哈哈……而你,你的良心,你的善良,會讓你說出俺想聽的。盡管你知道這都是俺慫恿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