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手臂如灌了鉛般沉重,兩條腿再也不愿抬起半寸時,烏達拉吉暫停了訓練,坐在訓練場的草皮地面上。
抬頭望望天空,太陽已經高過院墻外橡樹枝頭。
他一邊揉著酸痛的胳膊腿,一邊細細回想方才的訓練收獲,認真記下每個細節。
俗話說得好:學……思……
唉,是什么來著?
算了,不管了,反正學了就得思考。
待訓練成果在腦海中分門別類,按照動作、發力點、節奏、呼吸一一歸檔后,身體也從困乏中稍稍恢復了些。
他翻身而起,沖早已回到營房內的士兵揮手:“再見了,各位,明天見!”
“滾開,你最好再也不要出現。”士兵大罵的同時,還丟出了一塊石子。
烏達昂首挺胸,蔚然不動,笑看石子落在十尺開外。
“嘿嘿,俺就知道你們是愛俺的,既然你們這么熱情,俺明天一定來,各位也要加油哦!”
說完,便哼著小調離開。
營房內,有士兵埋怨:“為什么故意打偏,讓那個怪物頭破血流多好!”
“地上那么多石頭,你又不是沒長手,你怎么不打?”丟石頭的士兵翻起白眼,譏諷道,“那可是行走的5000金幣,哪怕是刮破一點皮,都得值1金幣,你不打現在慫恿我打?你這人,比那怪物還惡毒。”
……
出了軍營,烏達沿著被橡木夾在中間的街道,直奔鎮中心廣場。
那里一枚閃耀的銀盤聳立在教堂尖塔之上,那是幸運女神泰摩拉的圣輝標志,以純銀打造,直徑超過3尺,厚度超過1寸。
它的價值絕對超過100金幣。
但它的下方,就是女神泰摩拉的教堂。
無數竊賊都對它垂涎三尺,可真正敢于出手的人寥寥無幾,究其原因,正如鎮民們所說的那樣……如果你不擔心被幸運拋棄,盡可放手一搏,放心,教堂里的牧師不會阻止,只會詛咒你。
很好,很充足的理由,很安全的防范措施。
烏達想了又想,同樣覺得幸運可以不常在,但不能沒有,更不能被幸運拋棄。
索性在這個大膽的念頭成型前,便果斷放棄。
不知不覺間,腳步已經踏入小鎮中心廣場。
行人步履不停,原色亞麻衣衫裹著高挑的身軀,各自奔忙于生計,在鵝卵石鋪就的街道上踩踏出雜亂的聲響。
昨天見到的那位年輕的實習牧師,布蘭,布蘭·布萊特伍德,穿著一身顯眼的藍色長袍,邊走邊大聲吆喝。
“幸運眷顧無畏者。”
“一個生命,應當不畏風險,因為敢于挑戰就是生活。”
“橡木鎮的人們,去吧,抓住每一次機會,追尋你的夢想、自由和財富,堅信自身運氣?!?
“也請相信泰摩拉,相信自己?!?
“幸運常在,勝利可得!”
“橡木鎮的人們,人生苦短,活出泰摩拉期望的生活?!?
……
來往的行人行色匆匆,鮮少有對其回應。
偶爾一兩人停下,也只是脫帽行禮,以表達對牧師——哪怕是實習牧師——高貴身份和其背后女神的敬意。
這里是橡木鎮。
矮人阿德里克·‘大’橡樹的城鎮,他所崇尚的自然和神奇大橡樹才是最主要的信仰。
哪怕他長期不在城中,幸運女神教會也沒有多少機會。
看著布蘭喊得面紅耳赤,烏達能感受到這位實習生的努力。
然而,努力和收獲從來沒有直接關系。
但這關他烏達拉吉大人什么事,這對他來說,絕對是千載難逢的忽悠機會。
嘿嘿……只要投其所好,把這人類小子忽悠瘸了,屆時還不是問啥,他說啥。
你不就是缺信徒嘛,小意思,看俺助你一臂之力。
烏達繞到布蘭身前,打斷其努力:“啊哈,牧師先生的努力真的是令人——呸,令地精欽佩。”
為了避免布蘭裝瞎子,他特意跳起來,揮了揮手。
這個高度剛好讓人類的大個子看到。
實習牧師的臉瞬間垮下來,他白里透紅的嫩薄臉皮無法支持他做出視而不見的舉動。
“口號什么的,最沒用了,你得讓人們看到實惠,就像大橡木做的那樣?!睘踹_指了指街邊漂亮的鮮花、挺拔的樹木和落在地上橡子,“你明白的?!?
布蘭本不想理會,但烏達說得不無道理。
人們很現實。
渴望收獲第一個信徒的心,蓋過了對地精的厭惡,他沒有挪開腳步。
烏達臉上一喜,循循善誘:“用你的能力,你的神術,讓人們見到好處,就像大橡樹做的那樣,讓土壤肥沃,讓莊稼豐收,讓牲畜健康。”
“魔鬼的微笑通常是陰謀的前奏。”布蘭目光驟然變冷,厲聲呵斥,“你這惡棍,休想蠱惑我,女神的仆役,絕對不會向邪惡妥協!”
其聲音終于不再是乏味的口號,立時吸引一大波群眾駐足。
“你看到嘍?!睘踹_攤了攤手,掃過眼神熱切的群眾。
人們對熱鬧的好奇,對善與惡的交鋒,顯然勝過枯燥的傳教。
實習牧師的臉紅到了耳根。
他的努力仿佛是個笑話,而地精賤兮兮的笑,就像是抽在臉上的大嘴巴子。
那么響,那么痛!
就連路邊的橡樹也在北風的呼嘯中,展開嘲笑。
‘無能的牧師?!?
所有的人和物好像都在這么說。
牧師晃晃腦袋,想要擺脫邪惡力量的無聲侵襲,但這種舉動,又讓他更加尷尬……抵抗說明他正在被侵襲,而被侵襲說明他的意志和信仰不堅定。
他想離開,想要逃離此地。
但心聲絆住他的腳步……走了就說明你輸了,你的堅持在地精和邪惡面前,狗屁都不是。
剛剛抬起的腳,又突然放下,眼神卻更加迷離。
烏達看見牧師突然間變得手足無措,頓感詫異。
小牧師也不像是認生的呀,他想不通,但隨即就放棄這個念頭。
地精從不糾結!
他也不是來探究小牧師的內心,他是有任務的。
“喂,對就是你,看著就像是賭棍,又剛剛被打過的那個窮鬼?!睘踹_信手指向一個垂頭喪氣的中年男人。
對方驚訝的張大嘴,問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跟蹤我?”
烏達眉毛一皺,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和鄙夷,無情嘲弄道:“大中午的,你兩手空空,在街頭閑逛,一看就是沒工作沒營生的。你雙眼布滿血絲,眼神渙散,一看就是經歷過大挫折的。再看你頭發沾著碎葉,臉有淤青,嘴角血跡未干,衣服上沾滿泥土和馬糞,一看就是被人打了一頓,丟到街上的。有大橡樹庇佑的鎮子,努力生活的人,就不會過的太差。唯有賭棍是例外。”
旁觀眾人注意到這些細節,心中自動相信了三分。
特別是那句對阿德里克·大橡樹的評價,根本就是他們的心聲寫照。
有與那人相熟之人點頭回應:“巴迪的確是個爛賭棍,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被黑幫和討債的打的呢?”
“這不重要,”烏達笑道,“只要他不是被老婆打的,就是俺說得沒錯。好了,那個無恥的賭棍,你誠心信仰泰摩拉,祂的牧師會幫你在賭場獲勝的?!?
“不行,女神的力量不能,也絕對不會用在這種卑劣的事上!”牧師斷然拒絕。
烏達仰頭看著一臉正義的牧師,激動的詢問:“難道……你的神,不愿意給一個可憐蟲重新回歸正經生活的機會嗎?難道幸運也是嫌貧愛富的嗎?”
“幸運也是嫌貧愛富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