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拖網已經放下去了，等上網的時間是比較無聊的，剩下幾個船工也湊過來了，圍觀謝文山的第一次捕魚。

謝文山算是這艘船的少船東。

謝老大畢竟只有謝文山一根獨苗，天寶號是大船，漁民對船，比房子都看得要重要很多，畢竟許多年前，漁民沒有上岸的時候，是以船為家的。

即使現在，也有一些人，依舊以船為家，鎮上就有好幾家人，一艘船，全家六七口都在船上，出海打漁，生活，一應俱全。

一艘船能傳三五十年。

這艘船早晚也是傳給謝文山。

也就是謝文山早晚是這艘船的主人，他第一次上船捕魚，對于船工們來說，還是很有觀賞性的。

上回謝文山上船不算。

那是被謝老大逼的，而且上船之后，這船沒開出去多久，他就暈船暈過去了，最后一天都沒抗住，就讓謝老大選擇直接回航了。

這一次，謝文山上船的狀態好了太多了，算是第一次在船上勞作。

大家其實也就是等著看笑話。

誰第一次上船不鬧笑話，謝文山之前的暈船，就已經能讓船工們笑足了一天，謝文山從船上回去都沒有兩天時間，整個石塘都知道，謝家大船的少東家暈船，當不了漁民了。

不過今天謝文山的表現，倒是讓他們很震驚啊。

“大山不暈船了？”

“哪有這么快就能克服暈船癥狀的！”

“上回暈船不會是裝的吧！”

“那上吐下瀉的，直接還暈過去了，你裝一下試試！”

“大山適應力好！”

“這適應力太好了一點，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以前就是謝老大保護的太好了，沒有讓他上船捕魚，不然早就適應了！”

“漁民的孩子，總有媽祖娘娘保佑的，適應大海的速度就是快啊！”

“不過大山這放排鉤的手法很熟啊，不像新手！”

“我也感覺不像新手！”

幾人靠著船鉉的位置，目光看著謝文山在操作延繩釣，包括掛誘餌，放排鉤子，一氣呵成，干凈利落的，倒是不太像一個新手。

“老叔，不就是放排鉤嗎，誰還不會啊，這有什么不一樣啊！”謝圖是船上最年輕的一個船工，船上氣氛還算是不錯，所以平時也讓船工們比較呵護，年少氣盛又有一點好勝心，自然沒有顧慮，啥都敢說。

他在船上已經一年多了。

認認真真學習捕撈技術，一開始出錯的比較多，挨罵次數也多，但是經過一年的努力，他已經開始慢慢熟悉了，但是還沒有得到老叔一次的贊譽。

憑什么謝文山第一次上船，第一次放排鉤就能讓老叔這活的技術模板開口贊譽啊。

“你以為放排鉤就是簡簡單單放排鉤啊，你學了一年多了，早就可以上手了，也自己放了小半年時間，可技術一點長進都沒有，鉤子誰都能放，但是能不能上魚，要看技術和對海的判斷，放下去的排鉤子不是輕了，就是重了，不是魚餌不沒掛好，就是鉤子太淺！”

老謝頭撇了他一眼，看著他不服氣的樣子，忍不住數落起來了：“現在大家都說放排鉤放排鉤，都忘記了延繩釣那是有傳承的，是我們漁民最古老的捕撈技術，好的手法，能更好的操作不說，也能讓上大貨。”

大網捕撈，都是撈數量，想要釣大貨，就要靠延繩釣，延繩釣也是如今全世界的漁民捕撈工具之中，最講究生態環境了，只撈大貨，不撈小魚小蝦。

“大山這種放鉤子的手法，有些特別的，也比較老的一種，那是以前的老漁船用的，現在會的人已經不多了，因為比較復雜，不夠實用，不熟悉的人，速度太慢了，而且還要掛魚餌的時候，還要小心，一不小心，容易串手！”

老謝頭繼續說道：“說老實話，我是會這種手法，但是做不到他這么熟悉，這雙手，有點巧，這是一種天賦，羨慕不來的，作為我們漁民，一雙巧手不算什么，拉網是靠力量，可巧手更敏捷，做啥事情都能做得好！”

他這話倒是沒說錯，謝文山就是有一雙巧手，不然他的刀工也不會在短短幾年，就超越別人幾十年的積累，成為大廚之中的大廚。

“有這么厲害嗎？”

謝圖有些不服，但是他必須承認，他放排鉤沒有謝文山放的好，放得快。

“大山，你這手藝，跟誰學的！”老謝頭上前，忍不住問。

“在鎮上玩的時候，跟鎮上那個李老棍學的，他說他們家的延繩釣技術，傳了好幾代了，我就好奇，跟他學了一段時間，沒想到還派上用場了！”

謝文山笑呵呵的回答，但是手上的速度，那是一點都沒有落下，一鉤一放，順著船的速度起來，鉤子就放下去了，這已經是盲操的地步了，只有一些在海上幾十年的老漁民才有的本事，他表現的淋漓盡致。

李老棍本名李森海，中年人，四十多歲出頭，他現在就是一個普通漁民，還有點街溜子的成分，在鎮上開了一個漁具鋪子，但是以后，他靠著延繩釣技藝傳承這一項非遺傳承，倒是混的不錯。

鎮上的延繩釣技藝文化交流中心，就是他后來開的。

“李老棍，哦，是他啊，李三魚的兒子，我知道這人，他們家還真有些老技藝傳承下來的，是咱們石塘比較早的一些漁民，當初還有人跟李三魚學捕撈，但是他獨的很，非要穿傳男不傳女，他死了之后，大家都說李老棍沒學到這技術，倒是沒想到，藏得挺深的！”

老謝頭說道的。

他看著謝老大，說道：“老大，你這兒子，也沒你說的這么無所事事，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分分鐘把我們這些漁民給晾起來了！”

“聽他吹！”謝老大撇撇嘴，雖然心里面樂了一下，但是臉上還是冷的很，鄙視的說道：“這么多花里胡哨的，有啥用，能上魚再說！”

“等著瞧！”

謝文山自信的說道：“你兒子我，海運昌隆，媽祖娘娘保佑，肯定是上大貨的！”

捕撈的時間，過的非常快。

轉眼兩小時過去了。

拖網上了一網魚。

收獲還不錯。

兩千多斤的馬鮫魚。

還有一些炮彈魚。

至于其他的魚蝦也就沒什么值錢了，不少小魚小蝦只能用來當誘餌，以魚誘魚，是漁船放排鉤的常規操作了。

大家開始迅速的進行挑揀，有的進活艙，有的進冰艙，接著就開始清理漁網……

然后繼續放網。

捕魚就是這樣。

放網，收網，挑揀……

謝文山把三千排鉤放下去了，休息了一下，去魚艙看看，船上有活艙和冰艙，很多魚只要捕撈上來就基本上活不了，只能放在冰艙了。

因為在鷺島碼頭清倉了，現在的魚艙魚寥寥無幾。

就看今天晚上收獲怎么樣了。

“嘭！”

突如其來的一聲響亮的聲音，在海上回蕩起來了。

“怎么回事？”

眾人都嚇了一跳。

“這是……槍聲！”

葉老二摸著自己的大光頭，站在甲板上，看著前面，那有好些船的影子，但是看不清楚，他判斷了一下，說道：“看著黑乎乎的，連強光燈都不敢開，不是漁政的船，應該是走貨的船自己斗起來了，這些人無法無天了，一般船上都有武器，咱們還是避開前面，不能湊上去！”

謝文山第一次親身感覺到海上的危險，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這么大膽，直接開槍斗起來了，他們不怕邊防局把他們一鍋端啊！”

“這是海上，殺了人，把人往海里面一丟，誰知道啊，至于船，開去熟悉的地方，改頭換臉，這些年出海回不去的人，數都數不清楚了！”

謝老大平靜的說道，他對葉老二說道：“老二，你盯著點，誰靠上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干下去，這時候不能心軟，我把船往外海開一下，繞一下，懶得摻合這些狗屁事情！”

“嗯！”

葉老二抄起了魚叉，帶著幾個船工，開始審視漁船四周，但凡有點動靜，都直接叉下去再說。

謝老大開船，繞開了前面熟悉的航道。

大海太大了。

如今的設備也很難準確定位，一些小船都只能靠古法來判斷方向而已，比如羅盤，日升月落，或者是捕撈起來的魚類，在某一個海域，會有不一樣的魚類，捕撈到了，大致判斷，就在這個地方了。

在海上迷失也是常有的事情。

大船有設備的輔助，更好掌控一些，但是海上的風險太大了，一般情況之下，能走熟悉的航道，是很少會繞出去陌生的航道的。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謝老大可不敢賭那些海上亡命徒會守規矩，一個不小心，跑來搶他們的船，也不是不可能的，小心為上，寧可走外海。

這一片海，謝老大都很熟悉，繞出去三五十海里也不是大問題。

該捕撈，還是正常捕撈。

第二網魚上來了，拖網有些殘暴，大魚小蝦一起吃，運氣好點，這第二網，將近四千斤，這網的價值高很多，來了不少梭子蟹不說，帶魚成群，很少雜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