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林間投下斑駁的光影。

小女孩清脆的笑聲在山林里回蕩，她以為這只是兄妹間尋常的嬉戲，卻不知道，她的哥哥正用盡全力，在她生命的畫卷上，畫下一條名為“生存”的底色。

“囡囡，現在我們玩‘小烏龜’的游戲，看誰憋氣憋得久。”

“我們來玩‘捉迷藏’，你躲在這個樹洞里，哥哥數一百個數，你千萬千萬不能發出聲音哦，不然就算輸了。”

葉昊用一個個天真的游戲，將最殘酷的生存法則，一點點地教給這個還不諳世事的妹妹。

他教會她如何辨認方向，如何隱藏蹤跡，如何在危險來臨時保持絕對的安靜。

每當看到囡囡因為“游戲”勝利而開心地撲進他懷里時，葉昊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

他多想告訴她，這個世界沒有童話，只有冰冷的現實。

但他不能，他只能將所有的痛苦和焦慮深埋心底，用一個哥哥所能給予的、最溫柔的謊言，為她構筑起一個短暫而虛幻的避風港。

夜幕降臨，兄妹二人依偎在冰冷的茅屋里，唯一的火光是地上一小堆燃燒的枯枝。

火光映照著他們瘦弱的臉龐，將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哥哥，給我講個故事吧。”

囡囡枕著葉昊的腿，仰著小臉，眼睛在火光中亮晶晶的。

葉昊沉吟片刻，開始講述一個他自己改編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很小很丑的小鴨子，大家都欺負它，說它長得難看。

但是小鴨子沒有哭，它悄悄地離開了家，一個人飛了很高很遠的路，吃了很多苦。

最后，在一個春天，它變成了一只非常非常美麗的白天鵝，比所有欺負過它的鳥兒都要美麗和強大。”

“后來呢？”囡囡追問。

“后來啊，”葉昊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那只白天鵝，飛上了九天，成為了所有鳥兒的王。所有曾經看不起它的，都只能在地上仰望著它。它告訴整個世界，就算生在塵埃里，也能開出最美的花。”

他不知道囡囡能聽懂多少，但他希望，這顆名為“不屈”的種子，能在她幼小的心靈里生根發芽。

他看著懷里若有所思的妹妹，第一次在她那雙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絲超越年齡的、讓他感到心悸的微光——那是帝者之姿的雛形。

這樣的日子，平靜而壓抑地過了大約半個月。

葉昊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到了他一個凡人所能做到的極限。

他和囡囡的生活必需品被他分裝在幾個獸皮袋里，藏在了不同的秘密據點；

他甚至還利用地形，設置了幾個簡陋的滾石和陷坑陷阱，盡管他自己也知道，這玩意兒對修士來說，可能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即將面對臺風的螞蟻，拼盡全力加固著自己的巢穴，明知是徒勞，卻不得不做。

災厄的降臨，毫無預兆。

那是一個陰沉的午后，天空中鉛云密布，風也停止了流動，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山林里的鳥獸像是集體失聲了一般，死寂得可怕。

正在山腰上采集草藥的葉昊心中猛地一“咯噔”，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讓他汗毛倒豎。

他霍然抬頭，望向天空。

只見天際邊的云層之中，三個黑點由遠及近，迅速放大。

那不是飛鳥，而是三道人影！

他們腳不沾地，御空而來，衣袂飄飄，宛若神祇降世。

羽化神朝的人，來了！

“囡囡！快跑！”

葉昊的腦子“嗡”的一聲，所有的計劃、所有的冷靜在這一刻全部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他一把撈起身邊的妹妹，扛在肩上，瘋了一般地向著他預設好的、最隱蔽的一條逃生路線沖去。

他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仿佛要跳出喉嚨。

風聲在耳邊呼嘯，樹影在眼前飛速倒退。

他只有一個念頭：快！再快一點！

然而，凡人的奔跑，在修士眼中，比蝸牛爬行快不了多少。

“哦？居然還有想跑的螻蟻。”

一個冰冷、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仿佛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葉昊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威壓從天而降，如同萬丈高山壓在身上，讓他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他體內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每呼吸一口氣，肺部都像被撕裂般疼痛。

他回頭看了一眼。

那三名修士已經懸停在了上空，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這片土地，他們的眼神，就像人類看著腳下的蟻群，充滿了淡漠與疏離。

其中一人，注意到了還在逃跑的葉昊，隨意地抬起了一只手。

“定。”

一個字，言出法隨。

葉昊感覺周圍的空間瞬間變得粘稠如膠水，將他死死地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臉憋得通紅，青筋暴起，卻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彎曲。

這就是修士的力量？這就是仙與凡的差距？

他所有的準備，所有的掙扎，在對方面前，就是一個笑話。

一名修士緩緩降落，他身穿華美的羽衣，面容俊朗，但眼神卻冷得像萬年玄冰。

他沒有理會葉昊，而是從懷中取出一面古樸的銅鏡羅盤。

羅盤上的指針微微一顫，最終牢牢地指向了葉昊。

“不錯，是荒古圣體的血脈，雖然還未覺醒，但用來做祭品，足夠了。”

修士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評價一件貨物。

他的目光掃過葉昊肩上瑟瑟發抖的囡囡，微微皺了下眉：“這個女娃體質普通，扔了吧。”

說著，他隨意地一揮手。

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將囡囡從葉昊肩上托起，然后像扔垃圾一樣，將她輕輕地拋到了幾米外的草叢里。

“操！來的可真快，居然還有定位追蹤的法寶！”

葉昊心中不甘，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能看到的，只有囡囡那張寫滿了驚恐與不解的小臉。

“哥哥！哥哥！”

小女孩從草叢里爬起來，瘋了一樣地向他沖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修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耐煩的神色。

他屈指一彈，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了囡囡面前。

小女孩一頭撞在屏障上，被彈倒在地，額頭都磕破了，滲出鮮紅的血跡。

但她沒有哭喊疼痛，只是拼命地爬起來，用小手一下一下地捶打著那道看不見的墻，哭得撕心裂肺。

“哥哥！別走！不要丟下囡囡……”

“哥哥……”

葉昊的心，碎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一股力量牽引著，緩緩升空，離那道小小的、絕望的身影越來越遠。

妹妹的哭喊聲成了他耳邊唯一的背景音，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在他的心上反復切割。

他想起了自己的誓言，想起了那些天真的游戲，想起了那碗又澀又苦的野菜湯……所有的畫面，最終都定格在了囡囡那張沾滿淚水和血跡的、絕望的小臉上。

無盡的憤怒淹沒了他。

世界在他的眼中，逐漸模糊，最后徹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