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沈墨、蘇婉兒、向導老吳、護衛趙乾、陳平，及沉默的灰衣人）圍在斷龍崖下的狹窄裂縫前。裂縫深處的風裹著潮濕泥土氣，混著極淡的“非念”穢氣，那陰寒質地與“閻羅債”令牌完全相同，觸之讓沈墨心口的舊傷（十年前守脈人護衛留下的地脈氣）隱隱作痛。
“下面有活氣。”老吳捻著壁上的暗紫苔蘚，顏色與聽風鑒影閣的符文光澤一致，是地脈氣滋養的“守脈苔”，“這‘潛蛟淵’底下，怕是藏著地脈暗河。”皇陵講究封死閉氣，怎會留通風縫隙？眾人心里一突。沈墨讓趙乾燃起火把守洞口，自己先鉆進裂縫——靴底蹭過邊緣時，石屑中滾出半片暗紅晶石碎粒，與永陵雪尸護腕上的“血瞳石”質地完全相同，只是少了守脈人血養的溫熱。
洞底離入口一丈多深，六人依次攀下。通道由青條石砌成，壁上刻滿彎曲符號，與青竹小樓“飛猿渡”機關的紋路如出一轍，是忘憂盟的“地脈導航符”；頂上陰刻的“雙蛟奪珠”圖，與蘇府鐵匣的浮雕分毫不差，寶珠的輪廓正是“地脈契”殘片的形狀。
若這只是藩王埋骨地，怎會有守脈人遺跡？失蹤的勘探隊是否折在里面？眾人揣著疑問前行，沈墨忽然停步，指尖撫過壁上一道新鮮劃痕，角度與灰衣人劍鞘的弧度完全吻合——這灰衣人分明來過，卻裝作初見。
“沈大哥，這些符號畫的什么？”蘇婉兒虛點壁上符號，認出與母親《忘憂盟秘錄》殘頁的標記相同，是“百越”族記地脈異動的圖騰。
通道更靜了。沈墨道：“古‘百越’圖騰，記著守護與背叛的傳說——寒玉蛟護著山谷的地脈，卻被野心祭司（極樂教先祖）背叛，引地動山搖同歸于盡，精魄沉在地脈里，化作‘龍髓冰魄’。”他頓了頓，聲音沉下去，“那不是什么寶物，是地脈平衡的根基，與‘閻羅債’的源頭同源，都是守脈人要護的東西。”
“陵墓刻這些必有深意。”灰衣人開口，袖中滑落半片龜甲，刻痕與蘇府鐵匣的鑰匙孔形狀吻合，顯然是守脈人信物的一部分。轉過彎，通道盡頭立著道石門。
火光照在青石門上，雕著雙蛟搏殺奪珠，寶珠的輪廓與“血瞳孤狼”護腕上的晶石完全相同。灰衣人凝眸：“主墓門后該有頂門石柱，這門縫密得插不進刃。”趙乾發力，石門“軋軋”向內滑開——門后斜倚著斷石柱，斷口是被銳器從內震碎的，邊緣沾著極淡的“非念”粉末，是極樂教的手法。
眾人入內，斜通道的石壁仍有圖騰，每隔一段有氣孔，吹出的草木氣與青蕪種的“銀線薊”相同，那是守脈人用來檢測“非念”的藥草。沒走多遠遇黑石門，門上畫著惡鬼（實為極樂教的“無光衛”圖騰），門前碎石里摻著與“忘憂”羽色一致的灰鸚鵡毛——青蕪的鸚鵡竟來過這兒。
越門不出十丈，第三道冰玉門擋住去路。冰玉半透明，嵌著藍色晶石拼成“寒蛟盤踞冰淵”圖，蛟龍的眼睛嵌著與“閻羅債”令牌同源的扭曲晶石，正隨著地脈氣微微發亮。趙乾、陳平合力推門不動，灰衣人道：“勘探隊的遺骸怕是在這兒了。”
老吳臉色發白：“何以見得？”灰衣人照亮門邊——石壁布滿鑿痕，地上有個深坑，斷鐵鍬斜插墻角，形制與蘇府挖“腐尸花”的工具相同（那花是極樂教養“非念”的媒介）。“猜他們來時門開著，聚在門前，有人在身后關了鬼門。通道是斜的，門一關，石柱會滑過去頂死，來不及逃生——像忘憂盟的‘鎖魂陣’。”老吳認出石門角落一個極小的“憂”字，是忘憂盟的標記，勘探隊分明是守脈人。
“這兒有龜甲。”沈墨拾起一塊龜甲，“刻痕指著冰淵圖案的眼睛？”蘇婉兒湊近：“我這也有一塊，拼起來是‘聽風鑒影閣’的方位圖，柳先生怕是早知道這兒。”陳平拾起一物，火光照亮冰玉門下的骸骨，指骨里攥著半枚“閻羅債”令牌殘片，紋路與沈墨那塊能對上！
地上散落的碎骨多被砸斷，龜甲殘片正好七塊——對應忘憂盟“七殺”的人數，顯然是被極樂教滅口的守脈人。沈墨拾起一塊臂骨，劈痕與極樂教“蝕骨透風釘”的痕跡一致：“他們在絕境里不是自相殘殺，是被‘無光衛’屠戮的，這些是‘十方鑒影司’早年的探員，影鑒先生怕是早就查過這兒。”
“藏著什么值得前仆后繼？”沈墨低語。灰衣人盯著冰玉門：“開門才知‘閻羅債’的秘密——極樂教要的不是寶物，是地脈契的解鎖方法。”老吳顫聲：“傳說‘龍髓冰魄’能活死人，其實是能引‘非念’穢氣，勘探隊怕是被這幌子引來的——與柳非絮說的‘鬼市秘寶’是同一套說辭。”
“勘探隊是被龜甲地圖引來的，七塊龜甲七條命，幕后主使就是滅忘憂盟‘七殺’的極樂教。”灰衣人說著，手卻悄悄按向壁上的凸起——那位置與青竹小樓的機關按鈕相同。沈墨忽然道：“我們進來得太順，是有人清了機關，想引我們開門，好借我們的血破地脈護陣。”
“殺王鐵柱的，就是你。”沈墨的目光轉向灰衣人，“王鐵柱挖到第七塊令牌殘片，你怕他交給守脈人。”趙乾、陳平拔刀，蘇婉兒認出灰衣人佩劍穗是極樂教“無光衛”的制式，穗尾的火焰紋藏得極深。
“證據？”灰衣人的聲音冷如冰，手已按在劍柄上。
“你的虎口老繭是握‘蝕骨透風釘’磨的；王鐵柱外出時只有你能離營；他的致命傷是‘破風刃’割的，你腰間的劍正是這種刃。”沈墨盯著他腰間狹長佩劍，劍鞘的暗紋是極樂教的火焰紋變體。
灰衣人低笑一聲，抽劍出鞘，劍身刻著的“影”字其實是火焰紋的變形：“他不該碰不屬于他的東西——‘地脈契’殘片，只有極樂教配拿。”
“動手！”趙乾、陳平撲上去，灰衣人身形如鬼魅，劍光蕩開雙刀，直刺沈墨！沈墨側閃，揮起腰間的“守脈錘”砸向他手腕，火星四濺中，灰衣人的面具被震落，露出顴骨上的火焰紋刺青——果然是“無光衛”的核心成員。
假老吳突然撲向壁上一塊凸起石塊，一拳砸下——那石塊的形狀與“聽風鑒影閣”的門環完全相同！“轟隆”一聲，頂部石板砸落，煙塵彌漫中，將兩邊隔開。
假老吳撕下偽裝，露出陰鷙面孔，竟是“血瞳孤狼”的副手：“想滅口？沒門！”他掏出半塊令牌，“忘憂盟的賬早該算了！”灰衣人怒喝：“屠門案的漏網余孽！”劍光直刺過去！
石板另一邊，沈墨舉著火把尋找通路，目光定在門楣一塊深色石磚上——紋路與“忘憂”的羽斑一致，是守脈人的“鳥鳴機關”。“趙乾，敲那塊磚！”
石磚內陷，冰玉門上方的石板滑開，露出一個洞口。沈墨攀上去，石室內的石臺上放著個冰玉匣，里面空無一物，匣底刻著百越文：“債起債滅，皆由心造——地脈失衡，非因蛟，因人欲。”
他恍然：“‘龍髓冰魄’就是地脈本身，貪婪者奪之，只會引地動反噬。幕后主使引我們來，是想借我們的守脈人血破最后的護陣。灰衣人是棋子，操盤手怕是極樂教的老教主玉羅剎。”
石室外的打斗聲停了，灰衣人推石板的聲響震得落灰。沈墨滑下通道：“里面只有警告——‘閻羅債’的真相從來不在寶物里，在人心的貪婪里。”他握緊腰間的令牌，地脈氣在掌心發燙，像守脈人前輩在說：該守住這最后的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