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的尖叫刺破了病房的寧靜，尖銳得能穿透墻壁。

雜亂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迅速涌來，很快，白大褂的身影擠滿了狹小的病房。

為首的是一名頭發花白的主任醫師，他推開擋在前面的護士，三步并作兩步沖到病床前，眼神里全是難以置信。

“生命監護儀！快！”

冰冷的探頭貼上林夜的胸膛、手腕、太陽穴。

一旁的儀器屏幕上，各項生命數據瘋狂跳動，最后穩定在一組讓所有醫護人員都瞠目結舌的數值上。

心率強勁，血壓穩定，呼吸有力。

強壯得不像一個剛剛經歷過致命車禍、被宣布死亡的人，反倒像一頭精力過剩的猛獸。

“這……這不可能！”

主任醫師抓起林夜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經脈上，試圖探查氣血。

片刻后，他臉上的驚駭變成了更深層次的困惑。

“沒有……還是一絲氣血都沒有。”

“他體內空空如也，完全就是個氣血絕緣體！他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

周圍的議論聲，心跳聲，呼吸聲，混雜著各種藥水的氣味，潮水般涌入林夜的感官，讓他頭痛欲裂。

但他強行壓下身體的不適，一把攥住主任醫師的手腕。

他的手勁大得嚇人，讓那名資深武者出身的醫師都悶哼了一聲。

“王昊……”

林夜的嗓子干澀沙啞，每個字都像是用砂紙磨出來的。

“我的兄弟，王昊，他怎么樣了？”

一名年輕些的醫生看他情緒激動，連忙上前解釋道：

“王昊傷勢很重，顱內大出血，至今還在重癥監護室昏迷不醒。”

“我們已經盡力了，但……后續的治療費用非常高昂，每天都需要消耗天價的生命維持藥劑。”

醫生頓了頓，語氣沉重。

“如果今天之內再不繳納費用，按照醫院規定，我們只能……停止治療。”

停止治療。

這四個字，化作四根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林夜的心臟。

不，不是心臟。

是那顆在他胸腔中狂暴跳動的魔狼之心。

一股暴戾的饑餓感，瞬間從胸口炸開，席卷全身。

就在這時，病房門口傳來一個刻薄冷硬的女聲。

“吵什么吵！不知道這里是醫院嗎？”

一名穿著護士長制服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她雙手抱胸，下巴微微抬起，用審視的目光掃過病床上的林夜，嘴角撇出一抹輕蔑。

“醒了也好，省得我們還要處理尸體。”

她轉向那名年輕醫生，語氣不容置疑。

“費用呢？下城區來的窮鬼，能拿得出錢嗎？”

“催繳通知單發下去，半小時內付不清，就準備拔管子，把床位讓給付得起錢的病人。”

這些話語，每一個字都淬著毒。

在護士長靠近的瞬間，林夜眼前的世界忽然發生了變化。

周圍的人和物都變得模糊，只有這個女人在他視野中異常清晰。

他能“看”到她體內那遲滯、渾濁的氣血流動，虛弱不堪。

更詭異的是，隨著她吐出那些刻薄的字眼，一縷極淡的、代表著純粹惡意的黑色霧氣，從她身上絲絲縷縷地升騰起來。

這黑霧讓林夜感到一陣發自靈魂深處的厭惡。

以及，一種想要將其吞噬殆盡的、原始的沖動。

他的喉嚨里發出了一聲壓抑的低吼。

護士長被這充滿野性的聲音嚇了一跳，后退半步，色厲內荏地喝道：“你吼什么！想死嗎？”

林-夜緩緩抬起頭。

他的雙眼，黑得深不見底。

“你長期失眠，每晚都睡不安穩吧。”

他的聲音很平，卻讓整個病房瞬間安靜下來。

護士長臉上的囂張凝固了。

林夜繼續說，仿佛在陳述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你的右肩有舊傷，是年輕時練武留下的，每到陰雨天就錐心刺骨。”

“還有，你每次呼吸，心臟左側都會有一下針扎似的刺痛，對不對？”

護士長的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為一片煞白。

她指著林夜，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些都是她從不跟外人提起的隱疾，這個剛從死亡線上爬回來的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林夜不再看她，他明白了。

這顆心臟，賦予他的不只是力量，更是一種看透生命本質的恐怖能力。

他需要錢。

現在，立刻，馬上。

他猛地掀開被子，不顧身后醫生護士的驚呼，大步流星地沖出病房。

醫院的走廊在他眼中，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空氣中漂浮著各種顏色的氣息。

代表著病痛的灰色，代表著恐懼的慘白色，代表著絕望的暗色……無數生命的氣息交織成一張混亂的大網。

這里不是救死扶傷的圣地。

這里是一個充斥著獵物與捕食者的狩獵場。

忽然，一股熟悉的、混雜著暴戾與心虛的氣味，霸道地鉆入他的鼻腔。

李虎！

林夜的身體本能地壓低，腳步變得悄無聲息，整個人如同鬼魅般融入走廊角落的陰影。

他循著那股越來越濃烈的氣味，來到一處消防通道的拐角。

李虎正靠在墻上，點燃了一根煙，臉上是劫后余生的慶幸和一絲揮之不去的狠厲。

他的對面，站著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手臂上紋著一條猙獰的黑蛇。

黑夾克遞給李虎一個沉甸甸的信封。

“蛇哥交代了，事辦得不錯。”

李虎接過信封，捏了捏厚度，臉上露出貪婪的笑意。

“放心，一個當場撞死，另一個也活不了多久。警察那邊都打點好了，就是一場意外。”

林夜的瞳孔驟然收縮。

黑夾克男人的聲音陰冷下來。

“但是，黑蛇幫的規矩，不留活口。”

他拍了拍李虎的臉，力道很重。

“蛇哥讓你再去一趟，把那個沒死的，處理干凈。”

李虎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黑夾克男人轉身離開，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響。

李虎獨自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地變幻。

他沒注意到，身后幾米外的陰影里，一雙眼睛正死死地鎖定了他。

那不是人的眼睛。

那是一雙，掠食者的眼睛。

“處理干凈？”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