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誕心中做好謀劃那一刻,徐湛之就是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所以他從開始對徐嫻的態度,就不是基于什么情愛,而是基于政治合作伙伴的需求。
作為一個處在漩渦里的政治人物,沒有典韋,卻像沒見過女人一樣,只想著褲襠里那點事,那就只有等死的份。
徐湛之聽明白了劉誕的意思,十分震驚,低聲道:“大王是擔心,太子會……舉兵謀反?”
“慎言,慎言。”劉誕面色冷靜,“不管太子會不會再行悖逆之事,護衛京師,都是您的職責,您就做自己職責之內的事就行。”
“明白了。”徐湛之如夢初醒,看劉誕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不過還有一事,大王需抓緊些。”徐湛之突然道。
劉誕道:“請徐公賜教?”
徐湛之道:“抓緊生個兒子,不然后繼無人,主上不放心,您軍府的將士們也不放心。”
“這個……”劉誕微微一笑,“丈人請放心,我記住了。”
徐湛之道:“回去之后,我讓人即刻送些補藥過去,大王可得抓緊了。”
“一定,一定。”劉誕道。
兩人聊著,到了路口,各自回府去了。
劉誕到了府中,見徐嫻正埋頭看書,坐到徐嫻身旁,問道:“你怎么這么用功?”
徐嫻嫣然一笑,道:“妾正在看占卜之理。”
“嗯?”劉誕心中一驚,“難道你想步東陽公主的后塵?”
“那倒不是。”徐嫻搖頭,“妾是想知道,夫君是如何算到今天的事的?”
“此話怎講?”劉誕問。
徐嫻道:“先前我們成婚時,夫君便似乎料到太子會有悖逆之舉。”
“我有說過嗎?”劉誕不能承認。
徐嫻道:“夫君是沒有說過,不過妾回想夫君當時的模樣,便是料到了一樣。”
“是你瞎猜而已。”劉誕搖頭笑笑,“不過要說占卜,我倒是有些心得。”
“請夫君賜教。”徐嫻拉著劉誕的胳膊。
劉誕道:“父來問子,喜者欲追貴,愁者子必險,子來問子為父憂,妻問夫,喜者欲憑夫貴,怨者實為夫愁。夫問妻,非妻有事,定然子息艱難。占卜者張口天機,閉口天意,實則察言觀色,胡說八道。”
“額……”徐嫻愣住了。
劉誕笑道:“與其求問天意,不如見勢而行。”
徐嫻道:“也就說,夫君是見勢而預見了如今的事?”
劉誕道:“要不我給你算一下,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好啊。”徐嫻滿臉期待。
劉誕進屋,取來一袋銅錢,每次拿三枚,拋了六次。
“是什么卦?”劉誕問道。
徐嫻道:“上兌下艮,是咸掛。”
劉誕道:“兌為少女,艮為少男。”
“何意?”徐嫻問道。
劉誕道:“少男少女在一起,當然是生子啊。”
“額。”徐嫻依舊不解。
這時候,仆人來報,道:“大王,徐公送東西來了。”
劉誕點頭,對徐嫻道:“你去看看。”
“嗯。”徐嫻應了聲,出門去了。
過了半晌,徐嫻回來了。
“阿父給送來了許多補藥,還有些是……”徐嫻沒有說完,轉道:“這是要催我們生子啊!”
劉誕哈哈一笑,道:“我算對了吧?”
徐嫻心悅誠服,道:“夫君果然厲害,就是神仙也不過如此。”
劉誕笑道:“這是之前回來時,丈人說要送來的。”
“啊?”徐嫻驚訝,問道:“那卦是怎么回事?”
劉誕道:“這些銅錢,有官鑄的,有私鑄的,重量不一,甚至樣式都有差別,我特地挑選,故意拋個咸卦,自然不難。”
徐嫻聽了,拿起劉誕剛才拋的銅錢,仔細研究,果然發現了其中的門道。
“那夫君為何收集這么多不一樣的銅錢?”徐嫻問出了另外一個疑惑。
劉誕道:“銅錢之弊,影響深遠,我本來想著今年革新里面的弊端,便收集這些銅錢,找機會向父皇陳述利弊,這也是我之前為什么篤定父皇會留我在京的后手。但現在看來,這項弊端暫時是管不到了。”
“這又是為何?”徐嫻又問。
劉誕道:“不出所料的話,今年我們要去青冀徐這些邊境,到了這些地方,抗魏才是首要大事。”
徐嫻總算是弄清楚來龍去脈,笑道:“夫君所說,與其求天意,不如見勢而為,妾受教了。要能見勢,不是盲目猜測,而是需要收集很多信息,這也是當初夫君留我在身邊的原因之一。”
劉誕道:“當時我們是合作啊,別說得像我利用你一樣。”
“那現在呢?”徐嫻坐到劉誕腿上,笑問道。
劉誕道:“現在,不是有人說要跟我出生入死嗎?”
徐嫻搖頭,莞爾笑道:“不不不,現在也要合作。”
“嗯?”劉誕疑惑。
徐嫻輕聲道:“要合作生子……”
……
次日。
劉義隆招劉誕入宮。
“休文,朕意已決。”劉義隆望著劉誕,“青冀兗徐豫等地,非你不可。朕已經讓王僧綽擬旨,封你為安北將軍,徐、兗二州刺史,都督青、冀、兗、徐、豫五州諸軍事。”
“父皇。”劉誕起身想推辭。
“朕相信你的才能。”劉義隆打斷劉誕,“朕將邊境安危托付給你,望你以國事為重,不負朕望。”
劉誕只得道:“兒必定竭盡全能,不負父皇重托!”
“外面都在流傳說,朕用人必疑,不疑不用。”劉義隆嘆了口氣,“朕也知道沈慶之在軍中說過,閫外之事,當由將領所專,詔從遠來,事態早變,如此便帳下有范增,也是空議。但朕這也是無奈之舉,論行軍打仗,當下誰有檀道濟之才?可當年檀道濟不也敗了嗎?朕如何能不用心?”
劉誕聽了,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劉義隆對這些事心里竟然這么清楚。
不過,劉義隆只說了他對將領遙控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則是他不相信這些將領的忠心。
但是仔細想想,也能理解。
畢竟拓跋燾前年才寫信嘲諷過劉義隆,說劉義隆先殺了他父親那一輩的老將,又殺了新生代的名將裴方明。
正所謂:“彼公時舊臣雖老,猶有智策,知今已殺盡,豈非天資我邪?裴方明取仇池,疾其勇功,己不能容,有臣如此尚殺之,烏得與我校邪?”
拓跋燾先書信嘲諷,又親率大軍,一路南進,飲馬長江,屬實是給劉義隆好好上了一課。
劉誕想起舊事,想笑不敢笑,只恭敬道:“父皇的苦心,兒能理解,只恨兒無才,不能解父皇之難。”
“你有此心,便是好事。”劉義隆眉目帶笑,“你此番鎮北,都督之處,需要哪些人你盡管說,朕會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謝父皇。”劉誕行禮,接著道:“兒下去后,擬一些名單,呈報父皇。”
這事劉誕還需要回去好好思考一下。
當然,這并不是說劉誕不知道該用哪些人,而是他選用的這些人,必須得符合劉義隆的心思。
如果他一個都不選,任由劉義隆安排,那劉義隆會覺得劉誕對他戒心太重,不拿他當爹,傷了父子之情。
而他如果都選用自己的心腹,那劉義隆真有了戒心,就該收拾他了。
“也好。”劉義隆點頭,“你選好可用之人報朕,便該出發了,事不宜遲,你抓緊些。”
“是。”劉誕領旨,“兒明日便呈報父皇。”
“好啊,雷厲風行,我兒已有名將之資!”劉義隆笑道。
父子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劉誕這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