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閣位于韓家堡坊市核心,是一座三層高的朱紅木樓,飛檐斗拱,氣派不凡。持著韓墨給的青銅令牌,林七佝僂著枯槁的身軀,如同行尸走肉般混在入場的修士中。他氣息收斂到極致,死氣沉沉,毫不起眼。
閣內(nèi)一層是普通拍賣場,人聲鼎沸。林七徑直上了二樓。這里是小型精品拍賣會,參與者氣息明顯沉穩(wěn)許多,大多是煉氣后期或背景不凡者。空氣中彌漫著高階丹藥的異香和靈材的寶氣。
林七尋了個角落陰影坐下,灰袍籠罩全身,如同融入背景的頑石。他服下了第二粒地脈養(yǎng)元丹,溫和的藥力持續(xù)滋養(yǎng)著枯朽的道基,勉強壓制著壽元沙漏飛速流逝帶來的空虛感,也為他即將可能到來的沖突積攢著微薄的力量。
拍賣會由一位身著鵝黃宮裝、容貌姣好、氣息在煉氣七層的女修主持,名喚韓菱。她聲音清脆,眼波流轉(zhuǎn),一件件珍稀丹藥、靈材、法器被呈上,引來陣陣競價熱潮。林七始終沉默,枯槁的面容在陰影中毫無波瀾,只有眼中那點灰色火焰,隨著一件件拍品的出現(xiàn)而微微閃爍,又在失望中沉寂。
終于,當(dāng)一名侍女捧著一個寒氣四溢的玉盒走上臺時,韓菱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凝重:
“諸位道友,接下來這件拍品,堪稱延壽續(xù)命的圣品!乃是本閣費盡心力所得——::三百年份‘九幽還魂草’一株::!”
玉盒開啟,一株通體漆黑、葉片如同鬼爪、散發(fā)著濃郁陰寒死氣與奇異生機的靈草顯露出來!草葉間,仿佛有細微的幽魂虛影繚繞!
“此草生于至陰絕地,汲取幽冥死氣而生,卻又蘊含一縷逆轉(zhuǎn)生機的造化之力!是煉制高階延壽丹藥‘九幽續(xù)命丹’的主藥!即便生服,亦有固魂養(yǎng)元、延緩生機流逝之神效!起拍價,八百靈石!每次加價,不得少于五十靈石!”
全場瞬間寂靜,隨即爆發(fā)出更加熾熱的目光和急促的呼吸!延壽靈藥!真正的延壽靈藥!哪怕只是主藥,其價值也遠超之前所有拍品!
“八百五十!”
“九百!”
“一千!”
競價聲此起彼伏,瞬間將價格推高!參與爭奪的,大多是氣息沉穩(wěn)、眼中帶著歲月痕跡的老修士,或是代表某個家族勢力的管事。
林七枯槁的身軀微微前傾,袖中枯槁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九幽還魂草!蘊含死氣與逆轉(zhuǎn)生機之力!這簡直是為他的燃命道基量身定做的續(xù)命之物!寂滅道火以死氣為薪,這靈草蘊含的死氣或許能被道火煉化吸收,而那縷逆轉(zhuǎn)生機之力,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他必須得到它!
然而,他囊中羞澀。枯塵儲物袋里僅剩的靈石加上搜刮來的,也不過兩百余塊。如何爭?
就在價格被抬到一千五百靈石,爭奪者只剩下兩三人時,一個陰冷沙啞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突兀地響起在二樓入口:
“兩千靈石!”
眾人皆驚,循聲望去!只見三名身著玄陰宗標(biāo)志性黑袍的修士,簇擁著一名面容枯瘦、眼神陰鷙如鷹的老者,正踏入拍賣場!那老者氣息沉凝晦澀,赫然是…::筑基初期::!他胸口繡著一個滴血的骷髏頭,身份尊貴!正是鷹鉤鼻老者口中的“厲長老”!
厲長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瞬間掃過全場,最后…竟若有若無地停留在了角落陰影中林七的身上!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
玄陰宗!筑基長老!他們果然追來了!而且目標(biāo)明確!
林七的心沉入谷底。兩千靈石的天價,徹底斷絕了他正常競拍的可能。更致命的是,厲長老那毫不掩飾的殺意和鎖定!
“兩千靈石!玄陰宗厲長老出價兩千靈石!可還有道友加價?”韓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玄陰宗兇名在外,筑基長老親至,壓力巨大。
場中一片死寂。那幾位競爭者臉色難看,最終無奈搖頭放棄。為了一株靈藥得罪筑基魔修,不值。
“兩千靈石一次!兩千靈石兩次!”韓菱的拍賣槌緩緩舉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厲長老身上,或敬畏,或忌憚。
就在拍賣槌即將落下的瞬間——
“慢著!”
一個嘶啞、干澀,如同兩塊朽木摩擦的聲音,從角落的陰影中響起!
林七,緩緩地,站了起來。寬大的灰袍滑落些許,露出他那枯槁如同骷髏、白發(fā)稀疏的頭顱。他無視了厲長老瞬間變得森寒刺骨的目光,無視了全場震驚的注視,渾濁的眼中,只有拍賣臺上那株散發(fā)著陰寒死氣的九幽還魂草!
“此物…老朽…要了。”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死寂。
“哦?”厲長老陰鷙的眼中閃過一絲戲謔與殺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棺材瓤子,也敢跟老夫爭?你有兩千靈石嗎?”
林七沒有回答靈石的問題。他枯槁的手,緩緩從袖中伸出,攤開掌心。掌心之中,并非靈石,而是…最后一粒::地脈養(yǎng)元丹::!
醇厚溫和的大地生機氣息瞬間彌漫開來,與九幽還魂草的陰寒死氣形成奇異的對比。
“以此丹…抵價。”林七的聲音毫無波瀾。
“地脈養(yǎng)元丹?”厲長老眼中精光一閃,隨即嗤笑,“此丹雖珍貴,頂多值五六百靈石!想抵兩千?癡人說夢!”
“不夠么…”林七低語,仿佛在問自己。隨即,他那枯槁的臉上,緩緩扯出一個極其僵硬、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那…加上它…如何?”
話音未落,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死寂、仿佛萬物終結(jié)的恐怖氣息,猛地從他枯槁的身軀中爆發(fā)出來!他眼中那點灰色的火焰瞬間暴漲,化作兩道實質(zhì)般的灰芒!整個丹心閣二層的溫度驟降!空氣中彌漫的丹香寶氣仿佛被凍結(jié)、被湮滅!
一股無形的、帶著寂滅真意的威壓,如同沉重的山巒,轟然降臨!目標(biāo),直指玄陰宗厲長老!
“筑基威壓?!不…不對!”厲長老臉上的戲謔瞬間凝固,化為極致的駭然!這股威壓絕非筑基靈壓,它更純粹、更本質(zhì)、更…令人靈魂戰(zhàn)栗!仿佛直面死亡本身!他體內(nèi)的靈力竟被壓制得運轉(zhuǎn)遲滯!
“你…你到底是誰?!”厲長老驚怒交加,筑基初期的氣勢轟然爆發(fā),試圖對抗這股詭異的寂滅威壓!黑氣翻涌,鬼嘯隱隱!
然而,林七的枯槁身影,卻在那寂滅氣息的包裹下,一步踏出!白發(fā)無風(fēng)自動,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死亡的鼓點上!
“老朽…枯塵。”
嘶啞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的宣告。
“此草…歸我。”
“阻我者…寂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