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先前就已經聽宮內眾多人說起過皇后與貴妃不對付，岑昭儀仍是被眼前劍拔弩張的氛圍嚇得臉色發白。

她更是恨不得整個人縮到地底下去，生怕她們兩個人中的哪一個拿自己出氣。

不過，面前二人并沒有把這個在后宮內像個透明人一樣的岑昭儀放在心上。

皇后見貴妃毫不留情面地揭開自己開辦這場賞花宴的目的，心下快要嘔出血來。

“貴妃，你莫不是忘了，本宮才是中宮之主。”

“你這般當眾頂撞本宮，以下犯上，就不怕本宮依據宮規處罰你？”

貴妃吹了吹自己的保養得宜的長甲，絲毫不懼皇后的威脅。

“皇后娘娘當真是在宮內祈福久了不知外面風向的變化。”

“您可別忘了，如今臣妾手上也有協理六宮之權，還是陛下親自交給臣妾的。”

“再者，臣妾的父兄近日又幫陛下辦成了幾件差事，陛下可是又獎賞了臣妾的母家。”

“皇后娘娘，這宮內的牡丹花已然開得不大好了。”

她這番話的暗示意味極重，就差點名直說皇后的后位不穩。

被她這番挑釁，饒是皇后再能忍，此時臉色也陰沉下來，搭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

不過，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面容再次恢復平靜。

“那又如何，只要本宮還在這個位置上一日，你就還是貴妃。”

貴妃笑意不變，甚至望向皇后的目光里仍是高傲和挑釁。

她狀似不經意地掃過岑昭儀，又把目光投到水榭外。

微不可察地輕嘆一聲，話語淹沒在呢喃之中，誰也沒有聽清。

“既然如此，那就拭目以待吧。”

岑昭儀快要嚇破了膽子，臉色蒼白到嚇人。

她抬手想要拿起茶盞喝口茶水壓驚，不料手上一劃，茶盞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顧不上別的，岑昭儀趕忙起身，跪倒在地上磕頭。

“臣妾不是故意的，還請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饒了臣妾。”

貴妃看都不看她一眼，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岑昭儀的聲音。

皇后也像是剛剛注意到水榭內還有岑昭儀此人，輕飄飄地抬起手。

“你臉色這樣差，還是快些回宮歇息吧。”

岑昭儀趕忙叩首行禮，扶著宮女的手一步三晃地離開了水榭。

在走出水榭許久后，岑昭儀才終于抬手放在心口處，一臉后怕地狠狠喘了口氣。

跟在她身旁的小宮女擔憂地看著岑昭儀。

“娘娘，可要去請方太醫？”

岑昭儀咬住嘴唇，輕輕搖了搖頭。

“不必勞煩方太醫了，我回去歇息片刻就好。”

小宮女急切道。

“若是，若是圣上見了您這副模樣，怕是又要擔心了。”

提到圣上，岑昭儀的臉上露出柔柔的笑意，儼然一副深受寵愛的小女兒模樣。

“他素來心疼我，因此才更不能讓他擔憂。”

見自家主子這般好說話的性子，小公主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主子您就是太心善，您瞧瞧貴妃那副張狂的樣子，奴婢當真為您感到憋屈。”

岑昭儀不以為然，輕輕拍了拍小宮女的手背。

“若不是有貴妃在，我今日哪能全身而退？”

“好了，外面人多嘴雜，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她的臉上，哪里還有半分在貴妃和皇后面前的怯懦和瑟縮。

原本只是略有幾分姿色的寡淡臉蛋，此刻也多了些嫵媚。

她蓮步輕移，朝著自己宮殿的方向行去。

在她離開不久后，待在水榭不遠處的一位小太監悄悄轉過了身，朝著東面的方向快步行去。

姜嫣然招呼著那群世家貴女去了旁邊的亭子。

宮女們早早放下了亭子上的輕紗，又捧來幾個香爐放在亭子四周，里面燃了驅趕蟲子的香料。

與姜嫣然交好的世家貴女圍在她身邊，如她尚未出閣的時候一樣說笑。

姜月盈端坐在一旁，身邊空蕩蕩的。

和姜嫣然相比，一時之間竟然分不出來究竟是誰嫁給了魘王。

有幾位小姐得了家里的囑托，躊躇著上前，想要同姜月盈交談。

卻礙于姜月盈拒人千里的氣勢，只敢偷偷用眼睛瞧她。

“鎮王妃，別來無恙啊！”

只見亭子不遠處，緩緩劃過來幾艘小畫舫。

為首的畫舫甲板上，站著一位衣著華麗的女子。

她朗聲笑道，同時伸出手同姜月盈打招呼。

聽到自己的名字，姜月盈愣了一下，眨了眨眼，這才朝著聲音來處看去。

在看清同她打招呼的人是誰后，姜月盈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彎起。

“華英郡主，許久不見。”

畫舫還未靠近亭子，華英郡主便腳尖輕點，縱身躍進了亭子。

她一襲張揚紅衣，袖口用束帶捆住，頭發束成一個高高的馬尾甩在身后，顯得整個人頗為利落。

華英郡主傅紅雪是鎮國將軍唯一的女兒。

鎮國將軍夫婦戰死后，將軍府門廳凋零。

雖然華英郡主被圣上親封了郡主封號，但在京城圈子里，華英郡主只是個空有名頭的遺孤罷了。

鎮國將軍的虎符在他死后就交還給了圣上，華英郡主除卻圣上的賞賜和郡主名頭，什么也沒有。

她唯一的價值，就是彰顯圣上對待功臣的態度，不會讓大臣們寒心。

這些皆為追求利益價值與家族聯盟的貴女們，自然不愿意和華英郡主做無謂的交際。

而幼時的姜月盈，同華英郡主一樣，都是徒有名頭的嫡長女。

二人惺惺相惜，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前世姜月盈一心撲在趙湛身上，斷了與華英郡主的聯絡。

后來她聽說，華英郡主和鎮王一同謀反，最后被親信背叛死在了自己的貼身婢女手上。

而那位婢女，后來出現在趙湛的后宮。

只是她當時已經自顧不暇，只打聽到了那位婢女的名字叫鶯歌。

華英郡主毫不顧忌地對周圍的其他人，伸手握住姜月盈的雙手。

“聽說你嫁給了鎮王，我連夜從青云山趕了回來。”

青云山？

姜月盈恍了一下神，想起前世這個時候華英郡主正跟在太后身邊，在青云山的護國寺里潛心禮佛。

她突然想起來，前世太后在護國寺出事，就是在華英郡主回京后不久。

并且，太后的死，與皇宮有千絲萬縷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