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下,流民早跑得沒了影。
一桿迎風飄揚的旗幟下,站著個虬髯大漢。
“干他娘的...范胖子不是說這些車夫不過是些烏合之眾?”
“這他媽還烏合之眾?我瞧著比老子的馬隊還齊整些!”
虬髯大漢瞧著山坡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板車陣,不禁頭皮發麻,怒罵道。
聽見大漢這話,身旁一個刀疤臉漢子嗤笑一聲,甕聲甕氣說道:
“大哥...不過是些臭拉車的,有甚么了不起的。”
“要我說...咱們就直接沖上去,把那勞什子板車都給砸了!”
虬髯大漢一巴掌甩在刀疤臉頭上,罵罵咧咧道:“沖你娘的沖...剛才那大個子身手你瞧見了沒?胖四那小子雖然慫,但也是個破了氣血關的武夫,還不是被這小子跟皮球似的甩飛了...”
刀疤臉一怔,倒吸一口涼氣:“老大...那小子莫不是入了品?”
虬髯大漢銅鈴大的眼珠子一瞪:“蠢貨,你當那入品的武夫是燒餅嘞,隨手就能拽一個?”
另一個三角眼馬匪湊了上來:“老大說的是...若這大個子真是入品武夫,怎么會做個車夫?”
聽了這話,刀疤臉登時神氣了些:“既然沒有入品的武夫,那咱們還怕個啥,老大你是九品小成,我是初入九品,大家伙也多是破了氣血關,”
“老大你帶著咱們沖,那還不是手到...誒,話本里咋說的...”
三角眼馬匪接過話茬:“是手到擒來。”
刀疤臉一巴掌摔在三角眼馬匪臉上:“滾你丫的...你二當家還是我二當家,用得著你來教我?”
三角眼馬匪捂著嘴巴,一臉委屈。
虬髯大漢懶得理他們,下令讓大家伙擺了個陣勢,圍住了小山坡。
眼見老大還不動手,這下刀疤臉倒有點急了:“老大,咱們大老遠跑一趟,要是啥都沒帶回去,弟兄們可沒法交代啊!”
虬髯大漢手又抬起來了,巴掌卻沒扇下去,眼珠子咕嚕一轉:“莫不是那范胖子給你許了什么,羅二你這般急切?”
被一語點破心思,刀疤臉羅二面色一寒,額頭滲出大顆汗珠,辯解道:“大哥,我羅二對您可是忠心耿耿啊!按那話本里,老大是那及時雨宋江,我就是那...那...浪里白條李逵!”
三角眼馬匪又湊了上來,嘀咕了一句:“是黑旋風李逵。”
刀疤臉羅二一怔,又梗著脖子道:“管他是啥,反正我對老大您的忠心,可是日月都看得見啊!”
得了這番吹捧,虬髯大漢笑的舒暢,拍了拍刀疤臉的肩膀:“我這對招子亮堂得很,你羅二可莫要哄我。”
刀疤臉一下急了,揮舞雙臂道:“莫說我羅二,這天下又有誰人能哄大當家您?”
“您是啥人?您可是張大錘,錘遍三寨九地無敵手的人物,那眼神一掃,便能辨忠奸,定奸邪!”
“我只是擔心,咱大老遠來一趟,若是沒撈到啥,豈不是損了大當家威風!”
張大錘一怔,轉念一想,不由得重重點頭——老二這夯貨,說的有道理啊!
干!那就干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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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匪內部既然達成了一致,剩下的就只有一樁——咋進攻?
刀疤臉羅二還是叫囂著一擁而上,錘翻他們。
三角眼馬匪忠實扮演著“軍師謀士”,振振有詞分析著利弊,說“咱們火藥槍都沒幾支,要智取不能硬攻,否則傷亡過大”。
張大錘十分贊同這個自己親自從私塾里搶來的謀士,只是問起該如何智取時,那三角眼又支支吾吾起來。
一來二去折騰一番后,一個馬匪忽然說了句:
“當家們...這時間可不多了,咱們可是偷摸出來的,若是時間再拖長點,恐怕‘闖王’那邊不好交代!”
闖王這名號一出,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皆是噤若寒蟬。
張大錘明顯脊梁都縮了縮,訕訕道:“怕...怕..個屁!那母夜叉前天不是要去申城?”
三角眼馬匪趕緊應道:“早上從寨子里出來時,聽說‘闖王’在四九城鬧出了些亂子,保不齊這申城去不成了。”
張大錘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一巴掌扇到三角眼頭上:“狗日的,這么重要的消息,為什么不早說!”
三角眼馬匪委屈巴巴:“大當家,您也沒問我啊...”
張大錘倒吸一口涼氣——我滴個乖乖,若那母夜叉當真回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這一小支馬匪,原本是曹大帥手下的一個馬隊,前幾年曹大帥敗給了張大帥,曹大帥自己發了個下野通電,便去了申城做了個甩手寓公,手下這些兵馬就散的散、逃的逃。
張大錘一伙人仰慕“闖王爺”劫富濟貧、均田免賦的風范,就投了過去。
只是“闖王”馭下甚嚴,這些個兵油子這兩年過得頗不習慣。
如今好不容易等“闖王”出了寨,又得了四九城中舊人馬六爺的勾搭,這一伙馬匪就想著溜出來打個秋風。
畢竟那馬六說了,對面不過是些臭拉車的,一個入品的武夫都沒有。
得了這消息,張大錘自然是信心滿滿。
沒成想,卻遇上了硬茬子。
山坡上那陣勢,可不是普通車廠能擺出來的!
都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自然曉得在沒有火藥槍的前提下,若硬闖那板車陣,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偏偏一伙人又是瞞著“闖王”出來的,若是傷亡大了,只怕闖王賬下軍令不饒人。
一時之間,當真是進退兩難。
天上那些淡金色的煙花黯淡了些,眼瞅著再拖一會,恐怕城里就要來援軍了,
張大錘瞅了眼身后那些老兄弟,卻是一咬牙:
“狗日的,先沖一陣,試試深淺!”
“二排聽令,給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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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箭!”
祥子大吼一聲。
眨眼間,箭如雨下。
所幸車夫們人手一輛板車,再加上對方從低處往高射,箭勢已弱,只需要躲在板車后頭,便不需憂慮。
不過聽到“嘭、嘭”的撞擊聲,所有人都縮成一團,心中還是暗暗心驚——
若沒這擋板,只怕今天難逃過這番箭雨。
這下,倒是所有人都佩服起祥子的先見之明。
不過,還沒高興多久,就聽到祥子又大喊一聲:“馬匪上來了...守住!”
馬匪呼嚎著,沖了上來。
從下面朝上攻,又面對厚重的板車和樹樁之類,弓箭根本使不上勁兒。
馬匪們只好棄了馬,徒步往上沖。
山道狹小,僅供數人并行,
沒有火藥槍這種跨時代的殺器,別看馬匪們現在殺聲連天,實際沒啥效果。
杰叔和東樓護衛們靠著厚重的板車當掩護,拿著長槍長矛往外捅,短短時間內,就打退了好幾撥進攻。
好幾個馬匪被戳得渾身是血,被同伴給救了下去。
祥子站在高處,盯著兩頭的防御,倒是略略松了一口氣。
自己這邊占據了地形優勢,又有特制板車做依靠,說不得真能擋住這些馬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