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從土坡躍然而下。

土坡不高，可他那魁梧高大的身影冷不丁出現(xiàn)在跟前，還是把流民們唬得一愣，個個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祥子翻轉(zhuǎn)短槍，化槍為棍，

棍影翻飛間，膽敢擋在他身前的流民，沾染上棍風(fēng)便摔飛出去。

若非刻意留手，這些本就站不穩(wěn)腳的流民，怕是當(dāng)場就得送命。

一群手無寸鐵、饑腸轆轆的流民，哪能攔得住祥子？

于是，在山坡上那些車夫的視線中，

便只能看到一襲藍(lán)布衫，仿若一道藍(lán)色閃電，在灰撲撲的人堆里硬生生撕開一條通路。

沒有絲毫掩飾實力的心思，丹田處那一柱氣血氣旋被催動到極致。

似是沾染了太多人的鮮血，他的眼眸也浮上一抹異樣的殷紅。

..........

流民群中，一個閃閃躲躲的碩大身形，忽然滯住了。

胖四眼珠子瞪著，心中一驚！

壞了！

這大高個兒咋沖我來了？

而且……這人瞧著咋有些眼熟？

邪門兒了！我這喬裝打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咋還露了餡兒？

也顧不上細(xì)想，胖四捂著圓滾滾的大肚子，撒開腳丫子就跑，

“滾開...”胖四把肚子一挺，當(dāng)即就撞飛好幾個流民。

可他那肥碩的身板，在人群里無比扎眼，哪藏得??？

祥子綴在他身后，緊追不舍。

胖四心里叫苦不迭：原以為這活兒能撈點好處，不過是躲在流民后頭咋呼幾句，拖住人和車隊就行。

哪承想人和車廠藏著這么個猛人，擺個陣勢就把流民們唬住了，還偏偏盯上我了！

挨千刀的，明明劉虎和劉唐都不在啊，打哪兒冒出來這么個兇神？

關(guān)鍵是...胖爺交代的事還沒辦完哩。

“一定得拖到那些人來，咱馬六車廠可不能輕易沾上人命！”——這是胖爺原話！

想到這里，這會兒跑得氣喘吁吁的胖四，后脊梁還是直發(fā)涼——

胖爺和那些人，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自己要是把事兒辦砸了，可咋整？

正跑著，肥四忽然感覺雙腳一空。

還沒反應(yīng)過來，整個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他飛了出去。

.......

一聲悶響。

胖四那碩大的身子，在泥地上砸出個小坑，震起一大蓬煙塵。

到底是破了氣血關(guān)的武夫，生死關(guān)頭，胖四那肥大身子順勢一骨碌翻起身。

這般敏捷的速度，倒是與他體型頗不相稱。

而他五只蘿卜般胖碩的手指，已然握成拳頭。

祥子半分避讓的意思都沒有，手腕一抖，短槍“嗖”地就往胖四喉頭刺去。

三步之外，槍比拳快。

這分明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瘋了...這人瘋了...

胖四心里頭直罵，可在那快如閃電的槍尖底下，拳頭不自覺就軟了，慌忙側(cè)身一躲。

猛地，那道槍鋒卻跟鬼魅似的一頓。

剎那間，短槍在手腕的劇烈變化中，微微彎成一道弧線，

弧線盡頭的槍尖，崩在肥四的胸膛。

這正是杰叔家傳的“崩槍勢”，用短槍使出來，更是防不勝防。

一個肥碩的身軀，再次被摔飛出去。

胖四再一次被打得癱在地上，這回是徹底沒了反抗的力氣，

胸腔碎了半邊，連爬都爬不起來。

...........

一個破了氣血關(guān)的武夫，在這大個子跟前，竟半分抵抗之力都沒有？

此等場面，當(dāng)真震撼了所有人。

且不提山坡上眾車夫的瞠目結(jié)舌。

山坡下的流民們早被嚇得屁滾尿流，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拿看活閻王的眼神，瞅著龍行虎步的祥子。

馬六車廠安插在流民里的幾個眼線，更是魂飛魄散、撒腿就跑，生怕被這夜叉似的大個子盯上。

胖四口吐鮮血，還想撐著站起來。

不過...一只腳狠狠踩住胖四胸口，將那肥大的身軀再次踩入塵煙。

泛著寒光的槍頭，貼著他油乎乎的脖頸。

一抹血珠，順著槍尖緩緩滴落了下來，

胖四哆嗦著求饒：“這位爺！您就是我親祖宗！我全說！我啥都說！”

他破了的胸腔呼呼漏風(fēng)，求饒聲聽著跟拉風(fēng)箱似的，透著幾分滑稽。

等看清祥子的臉，胖四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怎么是你...”

眼前這車夫，不正是自己與三哥一起伏擊的那人？

眼咕嚕一轉(zhuǎn)，胖四大驚失色：“難道...我三哥...呃...”

一只腳又重重踏了下來。

胖子的話被堵在了喉管里。

祥子抬起了腳，輕聲說道：“你倒是機靈，那瘦子的確死在我手上，不過...你廢話太多了。”

他手腕微微一轉(zhuǎn)，槍尖懸在了胖四胸口。

祥子神色無比平靜：“所以，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這話輕飄飄的，聽在胖四耳朵里，卻如催命符一般。

胖四慌了神：“是范胖子！是他派我來的！就說讓流民上去沖一陣，拖住你們就行！”

祥子眼神一凜。

拖??？

這意味著...馬六車廠還有后手？

難道，馬六車廠當(dāng)真敢在四九城外動手？

瞧見祥子眼神愈發(fā)凌冽，胖四登時魂飛魄散，一股腦全交代了：“還有馬匪！范胖子還勾結(jié)了馬匪...您可別殺我，馬匪找不著接應(yīng)人，準(zhǔn)得大開殺戒！”

祥子眼眸一挑，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胖子...你威脅我？”

“這位爺，我哪敢啊...您是我親爹，您是我親祖宗，我哪敢威脅您！”

胖四頭搖的如撥浪鼓，層疊肥肉在面頰旋轉(zhuǎn)、跳躍，滿是哀求的神色。

祥子眉頭一皺，只輕聲說了句：“我這人膽子小，最怕別人威脅我了，你說的那些馬匪真有些嚇人啊！”

胖四心中一喜，正待要說些什么，神色卻驀地滯在了臉上。

與此同時，“噗呲”一聲脆響。

短槍捅穿了肥四心臟。

躺在地上的胖四，無言以對。

...........

祥子轉(zhuǎn)身，

目之所及之處，流民們跟見了瘟神似的，“嘩啦”一下全散開了。

如避蛇蝎。

或許在這些人心里，這個驟然殺了胖四的車夫，遠(yuǎn)比躺在地上那個逼著他們沖鋒的胖子，要來得恐怖。

祥子走回山坡。

槍鋒拖曳在黃土上，拉出一道淺淺的血線。

恰在此時，

嗚咽的低鳴，驟然在平原上響起。

那是戰(zhàn)馬踏過大地的聲音。

不多時，

百余騎自平原深處驟然出現(xiàn)，撕開漫天黃沙。

旗幟上并沒有任何標(biāo)志，看不出是哪撥馬匪。

但只為圍殺幾十個車夫，竟足足派出百余騎？

好大的手筆！

祥子站在坡頭，冷冽一笑：“莫要慌，咱們遇了虎妖都沒慫，難道還怕了這些馬匪？

“所有人，揚旗！”

遠(yuǎn)遠(yuǎn)瞧見馬匪，車夫們終究是慌了神，此刻聽祥子聲音，這才稍微緩過來，趕緊聽令抽出三角旗，插在板車上。

一米多高的金線黑旗，如黑金花一般，紛揚綻放在山坡上。

與此同時，一聲清揚的哨音響徹整個平原。

一縷金煙從杰叔手中某個物什綻放出去，旋即，天空中綻出一朵淡金色的煙花。

這種混有五彩金礦粉的煙花，在空中能持續(xù)數(shù)十息的時間——足夠讓四九城半城人能瞧見。

“所有弟兄...卸礦！”

“準(zhǔn)備迎敵！”

料峭的北風(fēng)，將祥子冷冽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