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儀沉吟片刻，又道：“這次國庫券的收購怎么這么順利呀？有這么多人愿意賣？”

陸舟在她身邊坐下，將妻子的手握入掌心。

“現在外面什么光景，物價跟坐了火箭似的往上躥，大家伙兒都急著把手里的國庫券變成現錢，好去買那些一天一個價的東西，所以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林婉儀反手輕輕捏了捏陸舟的手，目光關切地落在他臉上：“這趟去海城，身邊錢還夠嗎？你這人做事總是不留余地，沒把吃飯、住店的錢都買國庫券了吧？”

“放心！”陸舟咧嘴一笑，“兜里還有八百塊錢呢，住和平飯店都沒問題。”

“對了！”林婉儀又想到一件事，“最近物價漲得厲害，你說我們要是把銅捂在手里，多放些日子，等它再漲漲，會不會更劃算些？來回折騰倒賣，多費力氣。”

“虧你還是干會計的，賬都沒算明白。”

陸舟寵溺地捏了捏妻子的臉頰：“你看，上次我們的錢只夠買兩噸銅，現在卻足夠買三噸半的銅，這叫雙輪驅動，兩頭都不落空。雖然我們外頭負債也有所增加，但這點債務跟我們滾出來的利潤相比又算什么？”

林婉儀靜靜地聽著，目光一直追隨著丈夫神采飛揚的臉龐，感受著他話語里蓬勃的野心和縝密的盤算。

不過想到丈夫明天就要出差，一絲擔憂還是不免爬上她的心頭。

“錢的事，你腦子活，我不多問。”

她清澈的眼眸直視陸舟，里面盛滿了深切的憂慮：

“可安全一定要放在首位，萬一……我是說萬一，真碰上上回那種糟心事，別管貨，也別管錢，什么都別管！人身安全最要緊，聽見沒？我才不要你做什么英雄。”

陸舟伸手搭在妻子的肩頭，溫言道：“聽見了，都記在心里了。”

林婉儀抱緊丈夫，將頭埋進男人的胸膛。

她沒有陸舟那么大的野心，對她來說，丈夫、女兒、父母、哥哥，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

陸舟收緊了手臂，將懷中的溫香軟玉摟得更緊了些。

他的下巴輕輕抵在她散發著淡淡皂角清香的發頂，溫熱的呼吸拂過她小巧的耳廓，帶來一陣細微的癢意。

“別鬧！”林婉儀指了指正在床上酣睡的女兒，“薇薇等下醒來了。”

陸舟起身拉著妻子的手：“那我們去隔壁房間。”

林婉儀輕點螓首，起身跟在丈夫身后。

雖然她現在很信任陸舟，，但也明白不該讓男人“餓著肚子”出門，只有蠢貨才會有事沒事就去挑戰人性的軟肋。

月光溫柔地籠罩著這對依偎的身影，將他們緊密相擁的影子拉長……

……

兩天后，海城。

靜安信托營業廳門口依然排著長隊，鼎沸的人聲、渾濁的汗味、劣質的煙味混合成一片。

一道道灰撲撲的身影脖子伸得老長，眼巴巴盯著前方那似乎永遠也排不完的隊伍。

陸舟的身影出現在大廳側門，手里提著一個沉甸甸的編織袋。

他沒有看那絕望的長龍，甚至沒有瞥一眼攢動的人頭，而是貼著墻根，穿過過道，在一扇虛掩的鐵門前駐足。

門縫里，王美霞的臉一閃而過。

她今天把燙過的卷發緊緊盤在腦后，一絲不亂，銀行制服扣得嚴絲合縫。

她的眼神飛速掃過陸舟身后空蕩的過道，確認無人尾隨，才急促地壓著嗓子吐出兩個字：“快進！”

陸舟跟在王美霞身后，穿過一條狹窄甬道，走進一間辦公室。

看樣子，這里像是為專門客戶準備的內部辦理點，有點類似于未來的銀行貴賓室。

里面還坐著兩位同樣身著銀行制服的工作人員，不過大家也只是點頭打了個招呼后，便各管各的。

陸舟將編織袋放在辦公桌上，拉開拉鏈，雙手抓住包底，猛地向上一提。

嘩啦！

成捆整理好的國庫券傾瀉而出，在辦公桌上堆起一座“小山”。

“哇！”王美霞驚嘆道，“陸舟，你這是發大財了！”

二十天前，陸舟來兌換國庫券，她記得總計面值為二萬一，可眼前這座“小山”，比上次高了一半還不止。

陸舟隨口道：“馬馬虎虎，這次又得麻煩你了。”

王美霞莞爾道：“本職工作，談不上麻煩。”

她坐到桌旁開始認真清點，房間里只剩下紙張摩擦的“沙沙”聲。

陸舟抱著手臂，斜倚在桌邊，平靜地看著王美霞高效而專業地操作。

清點、核對完所有國庫券后，王美霞又核算不同年份國庫券的兌換比例，這個過程又花了好些時間。

“你這次帶來的國庫券總面值為三萬六！”王美霞看了看剛才自己在本子上記錄的內容，“按照今天的收購價，這些不同年份國庫券的平均兌換比例為74.5%。”

陸舟慶幸自己多備了些錢，之前他預估國庫券的兌換比例為75%，現在實際兌換比例為74.5%，雖然只差一百多，可若是只帶了剛好采購三噸半銅材的錢，此刻心里肯定很慌。

王美霞的手指又劃到本子的另一行：“算上我們的大額兌付優惠，你這次一共可以兌換兩萬七千一百八十元。”

“都換現金吧！”陸舟平靜說道。

帶著大把現金在身上，既不安全，也不方便，可這年頭做生意都是現金為王，沒有更好的選擇。

一會兒后，陸舟拎著那袋沉甸甸的現金站起身。

王美霞帶著他走過來時的那條狹窄甬道，回到鐵門前，將門打開。

陸舟走出門，隨即轉身，壓低聲音對王美霞說道：“今天你下班后，我還是在上次的地方等你。”

王美霞臉上浮現兩朵紅云，卻是輕輕點了點頭。

……

陸舟離開靜安信托時，時間剛到中午。

也是托了王美霞給他走后門，才能有這樣的效率。

若是按以前那樣排隊，就算一切最理想的情況，辦完流程也到傍晚時間，等于說一天功夫全花在這一件事上，別的什么都辦不了。

要知道，現在銅價一天天的瘋漲，早一天晚一天，三噸半銅的差價就是好幾百。

所以王美霞這層關系一定要維護好。

當然，他追求的只是生意上的便利，沒其他想法，至于王美霞會不會想多，他就不得而知，也做不了主。

陸舟看了看時間，不敢有一刻耽誤，直接趕往董志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