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3章 邊關烽起,樞府問策

曹皇后鳳體轉危為安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攪動了整個汴京城的上層風云。“鄭解元”、“圣手神醫(yī)”的名號不再局限于太學或小范圍議論,而是伴隨著各種添油加醋的神奇描述,在達官顯貴、皇親國戚的深宅大院里飛速流傳。

曹家感激備至的謝禮流水般送入李玄新置辦的、位于內城清平坊一處頗為清雅的小院。除了黃白之物、綢緞珍玩,更引人注目的是幾張分量極重的拜帖和數(shù)張邀請飲宴的灑金箋。李玄只收了那塊象征承諾的鳳首玉佩,其余貴重物品一概退回,只言“略盡本分,不敢受祿”,姿態(tài)放得極低,卻更顯高深莫測。他閉門謝客多日,借著為皇后“祛邪”耗損過巨的由頭,靜修鞏固。

實則是在消化那縷強行催發(fā)、初涉生命法則后的感悟,以及嘗試煉化、解析玉佩內那絲精純的龍氣(國運)。巔峰境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反復掃描著那絲微弱卻威嚴的能量,試圖窺探其構成與奧妙,暫時卻收效甚微。

這一日,清平坊小院內的靜謐被一陣異常的喧囂打破。那喧囂并非來自門前車馬,而是源自整座帝都的脈搏——御街之上,原本熙攘繁華的景象被一種無形的緊張所取代。傳遞軍情的快馬疾馳而過,鐵蹄敲擊石板的聲音急促如鼓點,聲聲敲在每個人心上。街談巷議迅速從“圣手神醫(yī)”轉向了一個更具爆炸性的話題:

“聽說了嗎?西賊(西夏)寇邊了!”

“西北!延州那邊!打起來了!”

“聽說……保安軍陷落了!狄青將軍帶前鋒營去救,也……也失了音訊!”

“真的假的?狄青可是能打的啊!”

“唉…邊關告急文書都飛馬入京了!朝堂上怕是要吵翻天了!”

風聲鶴唳,一股戰(zhàn)爭的陰霾開始籠罩這座繁華帝都。

翌日,一封蓋著翰林院火漆印信的素箋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清平坊小院。

“寅時二刻,樞密承旨廳議事,請鄭解元務必撥冗。”

落款處,一個清瘦而鋒芒內斂的名字——富弼。

正是慶歷新政時的中樞干臣,雖因新政失敗外放過一段時間,但因其才干卓絕、處事穩(wěn)練,被趙禎重新召回,如今兼任樞密直學士,分管西北軍務。

樞密院問策?一個尚未釋褐入仕的太學解元?

這看似荒誕的邀請,背后顯然有他“圣手”之名帶來的分量,更有其在祥符縣衙“辯才”、開封府試“魁首文章”中展現(xiàn)的非凡洞察力與冷靜頭腦所吸引的注目。新政余波未平,邊關告急,正是非常之時。那位謹慎的富直學士,或許是想從各方挖掘一切可能的應對之策。

寅時二刻(凌晨三點半),天色墨黑,寒風刺骨。

樞密院衙署大門森嚴,黑漆油亮,門前侍衛(wèi)甲胄森嚴,目光如鷹隼。李玄一襲素色棉袍,遞上名刺(富弼親筆的素箋)。侍衛(wèi)驗過,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探究,但仍一絲不茍地將他引入。

承旨廳內,燈火通明,卻氣氛凝重如鉛。空氣中彌漫著墨汁、陳年卷宗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焦躁氣息。長條案幾后,坐著數(shù)位身著紫、緋官袍的大員,個個面色沉肅。正中主位,是樞密使夏竦,老持沉重,但眉宇間也帶著一絲難掩的疲憊。他左側是樞密副使范雍,右側便是邀請者富弼。此外還有幾位職方司郎中、邊備分房的官員,以及一位身著朱色官袍、氣質清雋、雙鬢微霜的文士——李玄一眼認出,那便是他在太學風波中曾短暫觀察過、最終引他入學的司業(yè)沈文山。沈文山官職雖然不高(國子監(jiān)司業(yè)五品),但其學識淵博、清正耿介,兼有掌管太學藏書庫之便,對輿圖山川、地理邊防、乃至軍事歷史都有深入研究,是名副其實的“活典籍”,今日顯然是被征調來做咨議。

李玄目不斜視,對著堂上諸公,行了一個標準的士子禮:“學生鄭三,拜見諸位相公、大人。”

“免禮。”富弼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疲憊,但眼神銳利如昔,溫和中帶著探究,“鄭解元,請入座。深夜叨擾,實在軍情如火。”他指了指下首一張增設的圓凳。

李玄依言坐下,腰背挺直,神態(tài)自然,無半分拘謹。

堂上其他官員看向他的目光各異:有探究(范雍、沈文山),有漠然(樞密副使范雍),也有毫不掩飾的輕蔑(幾位年輕些的勛貴子弟出身的參謀官員),顯然對他一個布衣學子參與軍機議事的場合頗有微詞。

夏竦并未開口,只是示意富弼。富弼清了清嗓子,將一份謄抄過的緊急軍情卷宗推給李玄:“鄭解元請看。西夏主李元昊親率精騎主力五萬,繞過延州外圍防線,突襲保安軍!守軍猝不及防,激戰(zhàn)兩日,城池……陷落!折損軍士逾四千。定難軍節(jié)度使、鄜延路副都部署狄青將軍,聞警率本部前鋒營三千精騎馳援,于保安軍以西五十里處的‘野狐川’遭遇西夏主力伏擊!激戰(zhàn)后……前鋒營…失去聯(lián)系!據(jù)殘兵回報,狄將軍似已陷入重圍!”

字字千鈞!如同冰冷的鐵錘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保安軍陷落!折將四千!名將狄青連同三千精銳前鋒營失聯(lián)!這是自三川口之后,西夏又一次給予大宋的沉重打擊!

廳內氣氛愈發(fā)沉重壓抑。短暫的沉默后,一名年輕的參謀官員忍不住開口,語氣急促,帶著年輕人的銳氣與浮躁:“當務之急,是立刻發(fā)大軍主力馳援延州!奪回保安軍!狄將軍勇猛,未必身死,只要大軍抵達,內外夾擊,必能解圍!”

“不可!”立刻有年老的邊備官反駁,顯得老成持重,“西夏主力集結,野狐川又是其選定的伏擊地,必有依仗!我軍倉促集結,長途奔襲,師老兵疲,再入險地,恐成三川口之覆轍!以老夫之見,當嚴令延州諸城固守待援,穩(wěn)住陣腳,同時向河北、河東調兵,集結足夠兵力后再圖反擊!”

“固守?狄將軍和那三千弟兄怎么辦?!等我們大軍集結完畢,他們墳頭草都三尺高了!”年輕參謀激動起來。

“那也不能讓更多的袍澤去送死!”

爭論聲在壓抑的廳堂內響起。核心矛盾在“急援”還是“緩圖”。富弼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夏竦閉目養(yǎng)神,一言不發(fā)。沈文山則飛快地翻閱著手中的輿圖資料,額角隱隱見汗。

就在這時,富弼的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李玄:“鄭解元,不知你有何高見?”

瞬間,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李玄身上。有期待,更多是不信任的審視。

李玄放下那份只掃了一遍便了然于胸的卷宗。丹田內赤金火爐微光流轉,巔峰境的思維速度、歷史沉淀、以及昨夜通過某些非常規(guī)渠道(葉紅魚聽風樓暗線)傳遞而來的、更細致的情報碎片,瞬間在他的精神世界中被統(tǒng)合、重構、推演!

他抬起眼,目光平靜無波,聲音沉穩(wěn)清晰,穿透了爭論的余音:

“學生以為,‘急援’與‘緩圖’,皆非上策。”

語驚四座!連閉目的夏竦都微微睜開了眼。

“哦?愿聞其詳。”富弼眼睛一亮。

李玄沒有停頓,條理分明:

“其一,保安軍已陷,其城小而堅,西賊必重兵駐防,已成‘餌城’。強攻傷亡必巨,且我軍主力未集,難撼其勢。”

“其二,狄將軍雖失聯(lián),然其前鋒營皆為百戰(zhàn)悍卒,且野狐川以西地形復雜多山澗深谷(巔峰境記憶碎片中的地理細節(jié)),西賊縱然設伏圍困,也難以在短時間內全殲一支悍勇騎兵。狄將軍必據(jù)險固守,保存實力,等待戰(zhàn)機。”

“其三,最急迫者,非援兵,乃糧道!”

“糧道?”眾人疑惑。

李玄指尖在桌上虛畫:“學生適才觀文牘提及,延州外圍糧道樞紐‘黑水寨’,一月前曾報‘軍糧轉運遇雨泥濘,稍有遲滯’。然據(jù)學生所知(歷史知識+葉紅魚情報),西夏境內去年大旱,牲畜折損嚴重。李元昊此戰(zhàn)發(fā)動之急、行軍之迅,異乎尋常,其后勤必難持久!其主力盤踞保安軍,必然就近擄掠支撐。但其數(shù)萬大軍,非區(qū)區(qū)保安軍民所能供給。其糧草必依賴兩途:一為延州境內劫掠,一為其后方經(jīng)由‘無定河河谷’運送而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快,邏輯鏈條清晰無比:

“而延州諸堡寨堅固,且狄將軍前鋒受挫前已令各寨堅壁清野!西夏短期劫掠所得必然有限!故而,其真正的命脈,在于那條從西夏腹地、穿過沙海邊緣、沿著‘無定河谷’這條相對便利的通道運來的糧草補給!”

“我軍固守延州主力不動,并非無所作為!”

“當立刻以朝廷嚴令飛傳延州都部署司,不惜一切代價確保各堡寨糧道、水源安全,嚴防小股西賊滲透破壞糧倉、水井!此為‘固本’!”

“同時,精選數(shù)支百人精銳!”李玄的聲音斬釘截鐵,“不!應挑選一支最為精銳、最擅長途奔襲、穿插滲透之‘奇兵’!”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沈文山面前的輿圖上:

“命這支‘奇兵’,攜帶精銳斥候向導(葉紅魚情報暗示聽風樓或有秘密通道圖),繞行!避開西賊重兵把守的野狐川,從其西南側‘滾沙坡’方向秘密穿插(巔峰記憶碎片地理信息)!目標:無定河上游!切斷西夏糧道!”

他手在輿圖上重重一劃,如同刀鋒:

“李元昊主力滯留保安軍,后方糧道便是其咽喉!只要糧道一斷,其五萬大軍頓成困獸!軍心必亂!屆時,狄將軍所部壓力驟減,延州主力穩(wěn)若磐石,西賊進退維谷!或圍自解,或我軍可趁其慌亂疲憊之機,擇利而擊之!此為‘扼喉’、‘斷腕’,釜底抽薪之策!”

廳堂內,落針可聞!

富弼、夏竦眼中精光爆射!

沈文山手指按在輿圖滾沙坡的位置,指尖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低聲喃喃:“無定河谷…滾沙坡…沙海邊緣…確有一條小道…但極為艱險…”

那幾個原本輕蔑的年輕參謀,嘴巴微張,臉上寫滿了驚愕與思索!這思路…簡直天馬行空!卻直指要害!

“那…狄將軍那邊…”一名官員猶豫問。

“西賊圍狄將軍,是為了引我軍主力入伏。只要我軍主力不動,其‘餌’便失去價值!其圍兵久無所得,又聞后方糧道告急,必然士氣浮躁,守圍不嚴!此時…”李玄語氣微沉,“或可遣人秘密聯(lián)絡,或由狄將軍所部自行覓機突圍!他們孤懸敵后,求活之心更熾!”

“妙!精妙!”富弼猛地一拍案幾,眼中異彩連連,看向李玄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重視!“此策深合兵法‘攻其必救’‘避實擊虛’之精要!扼其糧道,實乃四兩撥千斤!夏相公您看…”

一直沉默的夏竦緩緩睜開眼,那雙飽經(jīng)世故的眸子深處,亦有一絲難以掩飾的震驚掠過。他凝視著堂下那位年輕的靛藍布衣學子,仿佛要穿透皮囊,看清那沉穩(wěn)話語下潛藏的、遠超其年齡閱歷的智慧與冷酷洞見。

“富直學士所言極是。”夏竦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此策…奇正相合,膽識兼具。雖險,然其鋒銳,直指要害。”他頓了頓,目光轉向輿圖,“只是……滾沙坡方向深入沙海邊緣,路徑不熟,且西夏糧道必有重兵把守,區(qū)區(qū)百人……”

“事在人為。”李玄平靜接話,語氣斬釘截鐵,“險路方顯奇謀!精銳,貴精不貴多!此策關鍵,在于行動必須絕對隱秘、迅捷!如同鷹隼擊蛇,一擊既中,遠遁千里!若用大軍,徒增暴露、拖沓之憂!”

夏竦沉默片刻,渾濁的眼中似有精光一閃:“沈司業(yè)?”

沈文山立刻躬身:“回相公,滾沙坡至無定河上游確有古道可尋,但多年未行,沙海變化難測。下官庫中或有前朝遺留殘圖可參詳,另需熟悉西北地理的斥候老手!”

“著令職方司立刻著手!匯集最熟悉西北邊地的斥候、向導!”夏竦果斷下令,“富直學士,立刻與延州飛馬聯(lián)絡,確認糧道情形,命其固守堅壁清野之決心!并密查滾沙坡一帶山勢、水源!”他又轉向李玄,語氣帶著一絲復雜,“鄭解元此策……開闊思路,然軍國重事,尚需詳加參詳驗證。解元…辛苦了。”

這是送客之意了。樞府重臣,終究不可能立刻全盤采納一個白身學子的策略,哪怕它再精妙。他們需要內部論證、消化、協(xié)調。

李玄并無意外,起身行禮告退:“學生拙見,謹供諸位大人參酌。軍情如火,學生告退。”

他走出承旨廳時,天色微明,晨光刺破墨藍的天際。

富弼站在廊下,望著李玄消失在晨霧中的背影,眼神深邃。

“此子…胸懷溝壑,目藏雷霆。”沈文山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低聲道,“絕非池中之物。”

富弼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仿佛要驅散一夜的疲憊:“是啊。此策非老于兵事者不能言,更難得其精準狠辣……他對狄青、對西夏、對我軍弱點,洞若觀火。圣手……圣手……恐怕我們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此等人物,非‘解元’二字可容。”

他轉身,看向東方微亮的天際。

汴梁的暗流,邊關的烽煙。

一場圍繞西北戰(zhàn)局的大幕,才剛剛拉開一角。

而那個靛藍布衣的年輕身影,已悄然在樞密重地的核心,投下了一顆足以改變格局的重石。他的言辭雖未被立刻采納,但那份超越時代的戰(zhàn)略洞察與冷厲鋒芒,已如烙印般刻進了這幾位掌握帝國中樞兵柄的重臣心間。

主站蜘蛛池模板: 托里县| 共和县| 浮梁县| 大埔县| 裕民县| 疏勒县| 内黄县| 开阳县| 成安县| 尉氏县| 贵南县| 久治县| 绵阳市| 灵山县| 揭东县| 应城市| 西峡县| 天长市| 石台县| 茌平县| 嘉善县| 庆安县| 疏勒县| 永丰县| 江达县| 临朐县| 房产| 公主岭市| 镇远县| 扬中市| 古丈县| 崇阳县| 彰化县| 盐城市| 宁远县| 阿拉善右旗| 来宾市| 姚安县| 阆中市| 龙海市| 台湾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