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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殘荷聽雨辨忠邪

  • 文脈證道
  • 續氣長跑
  • 9673字
  • 2025-06-30 22:00:08

鄱陽湖死寂的墨色水面上,那葉殘破的烏篷船如同被遺忘的枯葉,隨波起伏。船艙內,冰冷的魔水早已浸透每一寸木板,散發出刺鼻的腐朽腥甜。管懷瑾癱倒在冰冷的船艙里,身體因脫力、寒冷和文樞深處那持續不斷的絞痛而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撕裂般的痛楚,帶出微弱的血腥氣。柴桑玉圭散發的青白光暈已微弱到極致,僅能勉強覆蓋住他和青蕪身周不足一尺之地,像風中搖曳的最后燭火,隨時會被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識海沉重如鉛,意識正無可挽回地滑向冰冷的深淵。

就在那點維系著最后一絲清明的火光即將熄滅的剎那——

“嗯…”

一聲微弱、短促,卻清晰得如同驚雷般的嚶嚀,猝然刺破了船艙內令人窒息的死寂。

管懷瑾如同被無形的電流狠狠貫穿!沉重的眼皮猛地掀開!視線因虛弱而模糊晃動,但他所有的感知、所有殘存的生命力,都瞬間聚焦在身側那個纖細的身影上。

青蕪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劇烈地顫動了幾下。隨即,那雙曾盛滿廬山云霧靈秀、倒映過星月清輝的眼眸,艱難地、一點點地,睜開了。

初醒的瞳眸是茫然的,如同蒙著濃重水汽的琉璃,空洞地映照著烏篷破損處漏下的、濃得化不開的魔夜。眉宇間,那道暗紫色的魔咒烙印依舊猙獰地盤踞著,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散發著陰冷的惡意。然而,就在這丑陋烙印的核心處,一點純凈、堅韌、散發著勃勃生機的翠綠光芒,此刻卻異常明亮!它頑強地穿透紫黑色的魔紋束縛,如同一顆落入污濁泥沼卻兀自璀璨的星辰,柔和而執著地向外輻射著生命的韻律。

她的目光在虛空中失焦了片刻,帶著初離噩夢的驚悸與茫然。然后,那目光緩緩地、無比艱難地移動著,掠過船艙頂棚的破洞,掠過船外無邊無際的污濁黑水,最終,定格在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上。

管懷瑾的臉。

濕透的青衫緊貼著身體,勾勒出過分單薄的身形,上面沾滿了污泥、暗紅的血漬和魔水干涸后的黑痕。臉頰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唯有顴骨處因高燒或劇痛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干裂,幾處裂口還凝結著黑紅的血痂。幾縷濕透的額發狼狽地貼在額角和臉頰,更襯得那雙此刻正死死盯著她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深陷的眼窩下是濃重的青黑,疲憊、傷痛、絕望如同刻入骨髓的裂痕,幾乎要將這雙曾清亮如星的眸子徹底壓垮。然而,就在這雙瀕臨破碎的眼睛深處,在她睜眼的瞬間,如同沉寂的死火山驟然噴發,爆發出一種純粹到極致的、足以刺破一切黑暗的狂喜與難以置信的希冀!那光芒熾熱得幾乎要將她灼傷。

四目相對。

船艙內粘稠的黑暗、身下冰冷的污水、船外無邊的魔海死寂…時間仿佛被剝離了流動的刻度,凝固在這一方小小的、被微弱青白光暈守護的方寸之地。

青蕪蒼白的嘴唇極其細微地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但虛弱的身體和魔咒的侵蝕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一絲微弱的氣息逸出唇瓣。然而,那雙剛剛從漫長黑暗深淵掙脫出來的眼眸,在最初的茫然與驚悸如潮水般退去后,清晰地倒映出管懷瑾此刻狼狽不堪、瀕臨極限的模樣。沒有恐懼,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甚至沒有對自身處境的茫然。那雙清澈的眼眸深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漾開一圈圈復雜而純粹的心緒漣漪——是穿越了生死界限、洞悉了所有苦難與守護后的、一種令人心尖發顫、靈魂為之震顫的溫柔。那溫柔深處,翻涌著濃得化不開的、幾乎要將她自身也淹沒的心疼。

一滴晶瑩的淚水,毫無征兆地,從她清澈的眼角悄然滑落。淚珠沿著蒼白冰冷的臉頰無聲滾下,最終,輕輕地、輕輕地,滴落在管懷瑾緊緊握著她的、那只同樣冰冷且因脫力而不停顫抖的手背上。

溫熱。

那一點微小的溫熱,如同投入冰封心湖的滾燙烙鐵!

“青…蕪…”管懷瑾的喉嚨像是被粗糙的砂石堵住,擠出的兩個字嘶啞干澀,破碎得不成調子。他試圖抬起另一只染血的手,想去觸碰她的臉頰,想去拭去那滴灼人的淚痕,想去確認這并非瀕死前虛幻的泡影。然而,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連抬起一寸都耗盡了他殘存的力氣,只能徒勞地微微痙攣著。唯有那只被她淚水滴落的手,反客為主般,用盡最后一絲力量,更緊、更緊地回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指,仿佛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青蕪感受著手背上那微弱卻無比堅定的力量,眉心的翠綠光芒似乎隨著她的心跳,微微明亮了一瞬。她努力地、極其緩慢地,對著管懷瑾,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一個無聲的回應,一個“我在”的確認。隨即,她的目光艱難地轉向船艙之外,望向那無邊無際的、翻滾著粘稠魔氣的漆黑湖面,以及更遠處濃霧深處隱約浮現的、被魔氣扭曲的岸線輪廓。眉心那點翠綠光芒開始有節奏地、微弱地明滅閃爍,如同在感知著什么。

“濂溪…書院…”管懷瑾讀懂了她的目光,嘶啞地吐出這幾個字,氣息微弱,“師尊…讓我們…去那里…”每說一個字,胸口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但他必須讓她明白處境。

青蕪的目光再次落回管懷瑾臉上,看著他因強忍痛苦而扭曲的眉宇,看著他因失血和寒冷而蒼白的嘴唇。那雙清澈的眼眸深處,心疼如同實質的潮水,幾乎要滿溢出來。她再次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然后,她嘗試著動了動身體。

“呃…”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從她唇間逸出。強行蘇醒和移動牽動了魔咒,眉心那暗紫色的烙印驟然亮起,一股陰寒的侵蝕之力瞬間流遍四肢百骸,讓她如同被萬針攢刺,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了一下,剛凝聚起的一絲力氣瞬間潰散。

“別動!”管懷瑾心中一緊,下意識地低喝,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他掙扎著想坐起來護住她,卻牽動了自身的傷勢,眼前猛地一黑,差點再次栽倒。

就在這時,青蕪眉心那點翠綠光芒驟然強盛!一股柔和卻堅韌的生命氣息從她體內涌出,強行壓制住魔咒的反噬。她深吸一口氣——盡管這動作也讓她痛苦地蹙緊了眉頭——然后,她極其緩慢地、無比艱難地,將被管懷瑾緊握的那只手,一點一點地,從他冰冷顫抖的掌心抽了出來。

管懷瑾的心猛地一沉,一種被拋棄的冰冷瞬間攫住了他。

然而,青蕪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他瞬間屏住了呼吸。

那只剛剛抽離的、冰涼纖細的手,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輕輕地、卻無比堅定地,覆在了管懷瑾緊握著柴桑玉圭的那只手上。

溫潤的玉圭,冰冷的手背,還有她冰涼卻帶著一絲微弱暖意的手心。

三者相觸的剎那!

嗡——!!!

柴桑玉圭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那層即將熄滅的青白色光暈猛地一顫,隨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溫潤光芒!不再是凌厲的鋒芒,而是一種沉凝如山、浩蕩如海、包容萬物、守護一切的磅礴氣息!青白色的光暈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瞬間將整個狹小的船艙內部充盈!粘稠冰冷的魔水觸碰到這光芒,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嗤嗤”的聲響,迅速被蒸發、凈化!船艙內殘留的污穢氣息被一掃而空!

更奇妙的是,青蕪眉心那點翠綠光芒,在這溫潤青光的照耀與共鳴下,如同汲取了甘霖的幼苗,瞬間變得明亮、靈動!青碧色的光暈絲絲縷縷地融入玉圭的青光之中,兩種光芒交相輝映,彼此滋養!一股精純而磅礴的生命氣息,順著玉圭,如同溫和的暖流,源源不斷地涌入管懷瑾近乎枯竭的經脈,涌入他布滿裂痕的文樞!

“呃…”管懷瑾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這并非痛苦,而是久旱龜裂的大地突逢甘霖時那種近乎戰栗的舒暢!那撕心裂肺的劇痛被極大地緩解,冰冷麻木的四肢百骸重新感受到一絲暖意,搖搖欲墜的識海也仿佛被注入了一道清泉,瞬間穩固了許多!力量,雖然依舊微弱,卻如同星星之火,頑強地重新在他體內點燃!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青蕪。少女蒼白的臉上因強行催動本源而浮現出痛苦的神色,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但她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卻依舊堅定,沒有一絲退縮。那雙清澈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里面沒有半分施舍的憐憫,只有一種沉靜的、不容置疑的決絕——同舟共濟,生死與共。

無需言語,心意已通。

管懷瑾染血的嘴角,緩緩地、緩緩地勾起一抹極其細微、卻重逾千鈞的弧度。他不再試圖抽回手,而是將另一只顫抖的手也覆了上去,將青蕪冰涼的手連同那溫潤的玉圭,一起緊緊包裹在自己滾燙(因高燒)卻堅定的掌心之中。

三只手,共同握住了那枚承載著忠烈與守護的玉圭,也握住了彼此在這無邊魔海中唯一的依靠與希望。青白與翠綠交融的光芒,將兩人緊緊包裹,在這絕望的黑夜之海上,撐起了一葉雖小卻無比堅韌的方舟。

小船在玉圭與青蕪本源共鳴產生的力量庇護下,如同擁有了微弱的靈性,在污濁的魔水中漂流的軌跡似乎都變得順暢了一絲。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濃得化不開的魔霧深處,終于顯露出陸地的輪廓。

那不是正常的湖岸。岸線被一層濃重的、散發著腐敗甜腥氣息的灰綠色瘴氣籠罩,如同巨大的毒幕。瘴氣之中,影影綽綽可見一片規模宏大的建筑群輪廓——飛檐斗拱,亭臺樓閣,依稀可見昔日的清雅格局。然而此刻,那些建筑大半傾頹,斷壁殘垣上爬滿了暗紅色的、如同血管般蠕動的魔苔。空氣中彌漫著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蓮香,但這香氣甜膩得過分,混合著瘴氣的腐朽與血腥,形成一種詭異而令人頭暈目眩的怪味。

濂溪書院!周敦頤先生故居,儒家心學圣地之一!

然而,眼前的景象,與圣地二字相去何止萬里!它更像是一座被毒瘴與魔物盤踞的死亡巢穴!

“小心…瘴氣…”管懷瑾強撐著坐直身體,聲音依舊嘶啞,但比之前有力了許多。他警惕地打量著那片死寂的灰綠毒幕,玉圭的青光本能地向外擴散,試圖驅散靠近小船的瘴氣。然而,那灰綠色的毒瘴仿佛擁有生命,粘稠異常,青光與之接觸,竟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光暈被明顯壓制、削弱!連青蕪眉心那點翠綠光芒,在瘴氣的侵襲下,也微微波動起來,似乎感到不適。

“嗚…”一聲低沉、充滿貪婪與毀滅欲的嘶吼,從岸邊瘴氣深處傳來。緊接著,數道扭曲的身影猛地從濃霧中撲出,直撲小船!

那是幾只形態極其詭異的怪物!它們大致保留著人形,但全身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死尸般的青灰色,并且高度腫脹、潰爛,不斷滲出粘稠的黃綠色膿液。最駭人的是它們的頭顱——頭顱頂端并非頭發,而是生長著一朵朵碩大、妖艷、如同被鮮血浸泡過的赤紅色蓮花!蓮瓣層層疊疊,邊緣呈現出不祥的鋸齒狀,花心處并非蓮蓬,而是一張布滿獠牙、不斷開合、滴落著腥臭涎水的巨口!它們的手臂也異化成了如同蓮藕般一節一節、布滿吸盤的觸手,揮舞著抓向小船!

“腐尸蓮妖!”管懷瑾瞳孔驟縮!這些被魔化的書院守護者或不幸遇難者,早已淪為只知吞噬生機的怪物!他強提剛剛恢復一絲的文樞之力,柴桑玉圭青光大盛,一道凝練的守護屏障瞬間擋在船前!

噗!噗!噗!

腐尸蓮妖的觸手狠狠撞擊在青光屏障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屏障劇烈波動,雖然未被擊破,但那些觸手上分泌的粘稠膿液卻極具腐蝕性,粘附在青光上不斷侵蝕,發出“滋滋”的聲響!屏障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哼!不知死活的東西!”一聲冰冷、沙啞,如同生銹鐵片摩擦的冷哼,驟然從岸邊瘴氣最濃處傳來。

隨著聲音,那片灰綠色的毒瘴如同受到指令般向兩側緩緩分開,露出一條通道。一個身著洗得發白、卻漿燙得一絲不茍的儒衫身影,緩緩踱步而出。

來人面容清癯,約莫四十許,下頜留著三縷修剪整齊的短須,眉宇間依稀可見昔日的儒雅書卷氣。然而,此刻他的臉色卻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敗,眼窩深陷,瞳孔深處不再是溫潤智慧的光芒,而是燃燒著兩簇幽暗、冰冷、充滿陰鷙與掌控欲的深綠色火焰!他周身沒有外放的魔氣,卻散發著一股令人極其不適的陰冷氣場,仿佛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他手中,并未持任何武器,只是隨意地捻著一朵剛剛摘下的、顏色妖異得近乎發黑的墨蓮。蓮瓣在他指尖緩緩轉動,散發出濃郁的、令人心神恍惚的甜膩魔香。

“周…周文淵師叔?!”管懷瑾看清來人面容,心神劇震!此人正是周敦頤先生的后裔,濂溪書院當代掌院,以清正剛直、深研《愛蓮說》而聞名的周文淵!師尊陸九淵曾與他論道,對其人品學問多有贊譽!他…怎會變成這般模樣?!

“師叔?”周文淵嘴角勾起一抹極其刻薄、充滿嘲弄的弧度,深綠色的瞳孔掃過管懷瑾和他懷中虛弱的青蕪,如同看著兩只誤入陷阱的可憐蟲。“陸九淵那個偽君子的弟子?還有…一只骯臟的精怪?”他手中的墨蓮轉動得更快,那甜膩的魔香仿佛化作了無形的鎖鏈,纏繞而來,試圖侵蝕兩人的心神。“真是…污了濂溪的清名。”

“周師叔!你…”管懷瑾強忍著魔香帶來的眩暈感,試圖喚醒對方,“此地乃濂頤先生故居,文脈重地!豈容魔氛玷污!速速醒來,與我等共抗魔劫!”

“魔劫?玷污?”周文淵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異笑聲,深綠色的瞳孔驟然收縮,燃燒起病態的狂熱與怨毒!“無知小兒!你懂什么?!正是這該死的文脈!這虛偽的‘出淤泥而不染’!禁錮了濂溪千年!讓它空守著一池死水,守著那些早已腐朽的教條!”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變得尖銳而癲狂:“看看這天地!看看這力量!”他猛地張開雙臂,仿佛在擁抱周圍濃重的瘴氣與那些猙獰的腐尸蓮妖!那些怪物在他的情緒感染下,發出更加狂躁的嘶吼!“魔氣才是新生!才是打破一切桎梏的鑰匙!濂溪,將在老祖的榮光下,獲得真正的…不朽!”

他手中的墨蓮猛地指向管懷瑾,聲音如同九幽寒冰:“至于你們…這文樞殘軀和精怪本源…正好作為我獻與老祖,叩開不朽之門的…祭品!”最后一個字落下,他眼中深綠色的火焰暴漲!

“吼——!”

岸邊的腐尸蓮妖如同接到了最明確的殺戮指令,爆發出震天的咆哮!它們不再試探,數只蓮妖同時揮動布滿吸盤的觸手,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和腥臭的膿液,如同數條猙獰的毒蟒,狠狠抽向小船!同時,另外幾只蓮妖頭頂的血色蓮花巨口猛地張開,噴吐出大團粘稠、散發著濃郁甜膩魔香的墨綠色毒霧!毒霧瞬間彌漫開來,將小船連同周圍水域完全籠罩!

攻擊未至,那濃郁的毒霧魔香已讓管懷瑾眼前發黑,識海翻騰!青蕪也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眉心翠綠光芒劇烈閃爍,顯然也在全力抵抗這侵蝕心神的毒瘴!

避無可避!小船在如此密集的攻擊下,如同脆弱的蛋殼!

千鈞一發!

“心即理!正氣存內,邪不可干!”管懷瑾發出一聲嘶啞卻充滿決絕的咆哮!他將最后恢復的力量連同守護青蕪的意志,毫無保留地注入柴桑玉圭!玉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青白光芒!這一次,光芒不再僅僅是屏障,而是瞬間凝聚、延展,化作一道凝練無比、邊緣流淌著細密金色忠烈符文的巨大光刃!光刃帶著斬斷邪佞、滌蕩乾坤的無匹氣勢,迎著抽來的數條觸手毒蟒,狠狠劈斬而去!

“青蕪!蓮!”同一時刻,管懷瑾在心中嘶吼!

無需言語,心意相通!青蕪強忍著魔咒反噬與毒霧侵蝕的痛苦,眉心翠綠光芒驟然璀璨!一股磅礴的生命氣息混合著她精純的本源之力,并非攻擊,而是化作無數道細密堅韌的碧綠光絲,瞬間沒入柴桑玉圭斬出的那道巨大青白光刃之中!

嗤——!!!

青白光刃在碧綠光絲的融入下,仿佛被賦予了生命與凈化萬邪的神性!光刃所過之處,濃郁粘稠的毒霧如同沸湯潑雪,發出刺耳的“嗤嗤”聲,瞬間被凈化、驅散出一個巨大的通道!那幾條抽來的觸手毒蟒,在接觸到光刃邊緣流淌的金色忠烈符文和碧綠生命光絲時,如同被投入煉獄的冰雪,發出凄厲的哀嚎,瞬間枯萎、焦黑、寸寸斷裂!腥臭的膿液如同暴雨般灑落,卻在青碧光刃的余威下被迅速凈化蒸發!

轟隆!!!

光刃余勢不衰,狠狠斬在岸邊堅硬的、爬滿魔苔的巖石上!碎石飛濺,留下了一道深達數尺、邊緣光滑如鏡的巨大斬痕!幾頭躲閃不及的腐尸蓮妖被余波掃中,慘叫著化為飛灰!

這石破天驚的一擊,不僅瞬間化解了致命的圍攻,更將那彌漫的毒霧清空了一大片!

“什么?!”周文淵臉上的癲狂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愕!他捻著墨蓮的手指猛地收緊,將那妖異的花朵捏得粉碎!深綠色的瞳孔死死盯著管懷瑾手中光芒流轉的柴桑玉圭,以及青蕪眉心那頑強閃爍的翠綠光芒,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與…一絲被冒犯的狂怒!

“好!好一個文樞!好一個精怪本源!”周文淵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灰敗的臉上涌起病態的紅暈,“果然有些門道!難怪能逃到這里!不過…”他眼中的深綠火焰再次熾盛,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到此為止了!讓你們見識見識,何謂…濂溪真正的力量!”

他猛地張開雙臂,如同在擁抱整個被魔化的書院!腳下,那被魔苔覆蓋的地面,瞬間亮起無數道扭曲、散發著污穢魔光的詭異符文!整個書院殘存的建筑,那些爬滿魔苔的墻壁、傾頹的亭柱、甚至干涸池塘底部的淤泥…都開始劇烈地震動、嗡鳴!濃郁的灰綠色瘴氣如同受到召喚,瘋狂地向他匯聚,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個巨大、扭曲、由無數痛苦掙扎的怨魂面孔構成的魔蓮虛影!

恐怖的魔威如同實質的海嘯,瞬間席卷了整個岸邊!小船在這威壓下劇烈搖晃,管懷瑾和青蕪如同被無形的巨山壓住,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玉圭的青光和青蕪眉心的翠綠光芒被壓制得急劇收縮!

“以書院千年文骨為祭!喚…萬蓮噬心!”周文淵發出如同夜梟般的尖嘯,雙臂猛地向前一揮!

轟隆隆——!!!

整個濂溪書院的地面如同沸騰!無數根粗壯、漆黑、表面流淌著粘稠魔液、頂端生長著巨大猙獰血蓮的藤蔓,如同來自地獄的觸手,破土而出!它們瘋狂地揮舞著,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遮天蔽日般朝著湖面上的烏篷小船,狠狠絞殺而來!每一根藤蔓頂端的血蓮巨口都張開到極限,露出森森獠牙,噴吐著腥臭的毒息!

真正的絕殺!以整個被魔化的書院地脈為基,發動的最強一擊!管懷瑾和青蕪剛剛合力斬出的那一擊,在這毀天滅地的魔蓮藤蔓面前,顯得如此渺小無力!

“完了…”管懷瑾看著那遮蔽了整個視野、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魔藤巨網,一股冰冷的絕望再次攫住了心臟。力量已耗盡,文樞在哀鳴,連柴桑玉圭的光芒都黯淡到了極致。青蕪伏在他懷中,身體因魔咒和這恐怖威壓而劇烈顫抖,眉心翠綠光芒如同風中殘燭。

就在這千鈞一發、萬念俱灰之際!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

一個蒼老、疲憊,卻如同洪鐘大呂、充滿了至大至剛、凜然不屈意志的誦念聲,如同驚雷般炸響在魔氣滔天的濂溪書院上空!

聲音響起的剎那!

整個被魔化的書院空間,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無形的定海神針!那些瘋狂舞動、即將吞噬小船的魔蓮藤蔓,動作猛地一滯!周文淵身后那巨大的怨魂魔蓮虛影,劇烈地扭曲波動起來,發出無聲的尖嘯!

緊接著,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遍布書院殘垣斷壁、早已被魔苔覆蓋或污損的楹聯、匾額、石刻之上!那些被周文淵視為腐朽象征的文字——《愛蓮說》的殘篇斷句、周敦頤先生的手書遺跡、歷代先賢留下的格言警句…此刻,竟無視了魔氣的侵蝕與污損,一個個、一行行地亮了起來!

不是魔光的幽暗,而是純凈、熾烈、如同燃燒著不滅信念的白色光芒!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一聲聲、一句句,如同跨越了時空長河,無數先賢英靈在齊聲吟誦!那一個個亮起的文字,如同黑夜中驟然點亮的星辰!它們掙脫了魔苔的束縛,脫離了腐朽的載體,化作一道道凝練無比、流淌著浩然正氣的白色光符,如同受到召喚的忠誠衛士,從四面八方的廢墟中激射而出!瞬間匯聚于小船前方的半空中!

無數白色光符急速旋轉、凝聚!最終,竟在管懷瑾和青蕪驚愕的目光中,化作一篇巨大無比、由純粹浩然正氣構成的《正氣歌》煌煌篇章!每一個文字都如同白金鑄就,散發著滌蕩乾坤、鎮伏萬邪的煌煌神威!

正氣歌篇章甫一成型,便如同擁有生命般,猛地向前一刷!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無聲的凈化與湮滅!

嗤——!!!

那遮天蔽日、散發著恐怖魔威的魔蓮藤蔓巨網,如同被投入烈日的巨大蛛網,在接觸到正氣歌篇章的瞬間,發出凄厲到靈魂深處的哀嚎!粗壯的藤蔓寸寸斷裂、枯萎、化為飛灰!頂端的猙獰血蓮如同被點燃的紙燈籠,在純白的光芒中扭曲、燃燒、化為虛無!那濃郁的灰綠色瘴氣更是如同沸湯潑雪,瞬間被凈化、驅散得干干凈凈!

僅僅一個照面!周文淵傾盡書院魔化地脈之力發動的絕殺一擊,便被這憑空顯化的《正氣歌》篇章,摧枯拉朽般徹底瓦解!連他身后那巨大的怨魂魔蓮虛影,也在正氣光芒的照耀下,發出痛苦的尖嘯,變得虛幻不穩!

“噗——!”周文淵如遭重錘轟擊,猛地噴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發著惡臭的血液!他踉蹌后退數步,臉上病態的紅暈瞬間褪去,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他難以置信地瞪大那雙燃燒著深綠火焰的眼睛,死死盯著半空中那篇光芒萬丈的《正氣歌》篇章,如同見了鬼魅:“不…不可能!書院文骨…早已被我…煉化…怎會…反噬?!”

“周文淵!”一聲飽含著滔天怒意與沉痛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從岸邊瘴氣被驅散后的廢墟高處傳來。

管懷瑾和青蕪猛地抬頭望去!

只見一處相對完好的藏書樓殘破飛檐之上,一道身影傲然挺立!

來人一身青衫早已被鮮血和塵土浸染得看不出本色,多處破損,露出內里同樣染血的繃帶。他身形依舊挺拔如松,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與蒼白,嘴角還殘留著未干的血跡,左臂軟軟地垂在身側,顯然受了重傷。然而,他周身那如同實質的浩然正氣,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熾烈、都要純粹!如同熊熊燃燒的白色火炬,將周圍殘余的魔氣都逼退數尺!那雙如劍的濃眉之下,眼眸中燃燒的,是焚盡八荒的怒火與看到墮落弟子時那深入骨髓的哀傷!

正是白鹿洞書院山長——陸九淵!

“先…師尊!”管懷瑾失聲驚呼,巨大的驚喜與擔憂瞬間沖垮了心防,眼眶瞬間濕潤!慧遠大師…難道…

“陸…九…淵!”周文淵看清來人,如同被踩到尾巴的毒蛇,灰敗的臉上瞬間扭曲出極致的怨毒與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懼,“你…你竟然沒死?!”

“邪魔外道,豈能斷我儒門薪火!”陸九淵聲音冷冽如冰,一步踏出,身形如同瞬移般出現在半空那巨大的《正氣歌》篇章之前,與周文淵遙遙相對。他目光如電,掃過下方被凈化一空的湖岸,掃過小船中劫后余生、相扶相依的管懷瑾和青蕪,最后死死釘在周文淵身上:“我早該察覺!濂溪書院地脈靈樞異動,非是天災,實乃你這孽障,為求所謂‘不朽’,自甘墮落,以書院千年文骨為祭,引魔氣污濁地脈,荼毒生靈!你對得起濂頤先生在天之靈嗎?!”

“閉嘴!你這偽君子懂什么?!”周文淵如同被戳中了最深的痛處,徹底癲狂,不顧傷勢地嘶吼起來,“力量!永恒的力量!只有魔君能賜予!這腐朽的文脈,這虛偽的教化,早該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今日,就算你喚醒了這些死鬼文字,也救不了他們!更救不了你自己!”他眼中深綠火焰瘋狂跳動,不顧一切地催動殘存的魔氣,身后虛幻的怨魂魔蓮再次凝實,污穢的光芒大盛,竟要與那《正氣歌》篇章做最后一搏!

陸九淵眼中寒光一閃,并指如劍,正要引動正氣篇章徹底鎮壓這墮落的書院掌院。

異變陡生!

就在陸九淵全神貫注于周文淵,而周文淵也癲狂催動魔蓮的剎那!

一道凝練到極致、快得超越了時間感知的漆黑劍光,如同蟄伏于九幽深淵的毒蛇,毫無征兆地從岸邊一處被魔苔覆蓋的假山陰影中暴射而出!目標,并非半空的陸九淵,也非小船中的管懷瑾和青蕪,而是——正在全力催動魔蓮、毫無防備的周文淵的后心!

這一劍,時機、角度、速度,都妙到毫巔!陰狠、毒辣、精準!帶著洞穿萬物、滅絕生機的極致魔意!

噗嗤——!!!

利器洞穿血肉的沉悶聲響,在死寂的戰場中顯得格外刺耳。

周文淵癲狂的嘶吼戛然而止。他身體猛地一僵,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胸口——一截流淌著粘稠魔氣、冰冷漆黑的劍尖,正從他心臟位置透體而出!劍尖上,一滴漆黑如墨、散發著濃郁魔性與他自身氣息的血液,緩緩滴落。

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看向身后陰影中無聲無息浮現的那道玄衣身影。

蒼白、俊秀、冰冷,燃燒著幽邃紫焰的魔瞳中,此刻正清晰地倒映著他瀕死的、扭曲的面孔,那眼神里,沒有半分波瀾,只有一種如同看待垃圾般的漠然與嘲弄。

“顧…硯…之…”周文淵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漏氣聲,眼中深綠色的火焰如同風中殘燭般迅速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驚愕、怨毒與…一絲被徹底背叛和利用后的、荒謬的醒悟。“你…你們…騙我…”他用盡最后力氣擠出幾個字,身體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前栽倒。他身后那巨大的怨魂魔蓮虛影發出一聲不甘的尖嘯,轟然潰散。

玄衣身影——顧硯之,緩緩抽回那柄滴著黑血的魔劍。他看都沒看腳下周文淵迅速變得冰冷僵硬的尸體,幽紫的魔瞳如同冰冷的探針,先是掃過半空中因這突如其來的劇變而瞬間殺意沸騰、須發戟張的陸九淵,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隨即,他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緩緩移向小船中,落在了管懷瑾和他懷中、因這血腥一幕而臉色煞白、身體微微顫抖的青蕪身上。那冰冷的目光在青蕪眉心那點頑強閃爍的翠綠光芒上停留了一瞬,魔瞳深處的紫焰,似乎跳動了一下,掠過一絲極其隱晦的、難以言喻的復雜,旋即被更深的冰冷與一種…如同獵人鎖定獵物般的貪婪所覆蓋。

“真是…精彩的垂死掙扎。”顧硯之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如同毒蛇吐信,在死寂的湖邊緩緩蕩開,“可惜,掙扎得越久,只會讓死亡…品嘗起來更加…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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