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死的，跟上來。”

江實初戳擊鵝蛋兒臉腰部，解開一處麻穴，背負雙手，踏步往義安坊走。

“狗官！”

鵝蛋兒臉怒叱一聲，當即怒不可遏，暴起一劍，搠向江實初后背。

江實初頭也不回，只側身向左微閃。

這一劍，在他看來簡直比烏龜還慢，對方全盛時都快不過他，如今大穴被封，功力不足全盛時的一成。

他嘴角微挑，順勢將鵝蛋兒臉攬入懷中。

“投懷送抱？”

“嗚！”

鵝蛋兒臉伸手要將他推開，可惜力氣太小，在懷里掙了幾下，顯得尤為嬌羞。

剎那間。

小臉似血一般通紅。

恰在此時。

坊外，胡同盡頭處，傳來一陣沉重腳步，及甲胄鐵片碰撞的聲音。

鵝蛋兒臉終于鉚足氣勁，推開江實初，瞪著一雙眼睛，兇狠又無力地盯著他。

“想活命，跟上來！”

江實初來到“義安坊”牌樓下，負手而立。

巷外腳步聲迫近，整齊劃一的聲音，在巷子里頭回蕩，仿佛有千軍萬馬。

鵝蛋兒臉面色發白，意識到了不對，在此間耽擱了太久，上頭的人拖不住，皇城衛循聲而來，這若是被抓住……

她思慮再三，在死亡和酷刑威脅下，勉力克服心中的屈辱，來到江實初背后。

雖說如此，她狠狠盯著江實初后背。

若讓我找到機會，定要把這狗官千刀萬剮。

“本官背上有錢？”

江實初斜覷她一眼，“牙齒收一收，齜牙咧嘴的，生怕皇城衛看不出你是賊？”

你才是賊！

鵝蛋兒臉深吸一口氣，收斂起鋒芒。

江實初瞥她一眼，從頭到腳都是黑，生怕別人看不出她身份是賊。

他從藥箱中取出一件寬敞輕薄的衣物，本是他留作接觸疫病后換上的無菌服。

“換上。”

鵝蛋兒臉接過衣物，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一個女子，豈能當街更衣？

縱使情況危急，又豈可當著男人的面換？

江實初嘴角微挑，雙手抱胸轉過身。

見此，鵝蛋兒臉又羞又怒，這該死的狗官，救人就救了，用表情調戲算什么？

再加之，還有一道目光，不閃不避，疑惑看向她手里捧著的衣物。

聽見沉重腳步聲越來越近，鵝蛋兒臉顧不得太多，一拳捶在江實初后背。

江實初一扭頭，瞧見趙齊目不轉睛。

手指叩擊。

“啊！”

趙齊咬牙切齒，“江大人，這又是作甚？”

“沒眼力見。”

江實初懶得與他廢話，把他拽成同一方向。

“非禮勿視，不懂？”

趙齊一愣，心下一陣窘迫。

下一刻。

成排甲士從巷尾露頭，披銀光甲胄，戴紅纓盔，浩浩蕩蕩涌進來。

上百甲士，好似洪流般占滿了街道。

為首的雄壯漢子，匆忙間翻身下馬，拱手道：

“江大人，小人來遲了！”

“來者何人？”江實初負手，淡然道。

“皇城司校尉，胡廣生。”

漢子一邊回答，一邊掃視周遭情況，瞧見一地狼藉，地上早沒了氣兒的衙役、斷了腿的江湖武夫，面露驚異之色。

“江大人，這是……”

江實如實回答道，“幾個江湖武夫鬧事，殺了個衙役，已被本官趕跑了。”

什么？

胡廣生瞳孔一震，回想起才收到的情報。

此次鬧事之人，是乞兒幫精銳。

數位精銳弟子，個個三品武夫不說，一位三袋長老，四品武夫也暫且不論。

據說是，有位五品的六袋長老隨行。

五品！

什么概念？

他身為皇城司校尉，行伍中的精英，從數千人中脫穎而出，也不過四品而已。

江大人只帶個醫士，憑借的是什么，能將一眾乞兒幫的精銳擊退？

三寸不爛之舌？

還是銀針、草藥？

瞧了眼地上的斷腿，他把推測全數否定。

江大人，區區醫士，能有這般實力？

果真人中俊杰！

若非如此，就憑區區從五品的醫官，皇城里丟一塊磚，能砸死一大片的小官，如何能讓麗妃青眼有加？

換句話說。

江大人，絕不會是簡簡單單的醫官。

又或許，是某位大人物的……

想到這，胡廣生神色越發恭敬。

“江大人神功蓋世，小人著實佩服。”

說罷，他大手一揮，面色恢復肅然，頗富威嚴地向一眾魁梧甲士發號施令。

“封鎖義安坊，收拾現場，莫放跑賊人！”

不多時。

甲士們將義安坊團團圍住，將先前逃竄的乞兒幫幫眾一個不落，全捉了回來。

乞兒幫幫眾跪成一排，胡廣生叱道：

“說，是誰指使的你們？”

幾人露出視死如歸的神色，咬牙硬撐道：

“要殺要剮，隨你便！我等聚義在此，絕不向狗朝廷低頭！”

胡廣生嘴角一挑，露出獰惡的笑容，似是早料到如此，冷笑道：“本校尉倒要看看，到底是骨頭硬，還是嘴硬。

來人，鋼刷沾鹽，竹簽釘指，烙鐵伺候！”

話音才落，一個幫眾噗通倒在地上，面無人色，哆哆嗦嗦地說道：

“我招，我全都招，求大人給個痛快！”

實在是，所述三項酷刑，惡名遠揚，受酷刑者，無一不供認不韙。

當然，也有不供的，死人當然無法供認。

“趙老四，你該死！”

“你個忘恩負義的畜生，幫主的恩情，你忘了么？”

見眾人群情激奮，趙老四咬緊牙關，“是！是乞兒幫救了我，可然后呢？老子兢兢業業，整日吃糠咽菜不說，到頭來，還得受盡酷刑，把命還回去？

憑什么？”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語塞。

想起眼下的境遇，心下頓時悲涼到了極點。

“既然招了，我大楚律法也非冷血無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胡廣生朗聲道。

“多……多謝大人！”趙老四顫顫巍巍。

江實初察覺身后有動靜，回過頭去，卻見鵝蛋兒臉捏緊了劍，目光極為冷冽。

而乞兒幫幫眾們，紛紛躲避著她的目光。

他們的選擇，已經明晰了。

身旁的趙齊，面露慌亂，若他們將這位姑娘供出，江大人只怕要落得個窩藏罪犯的下場，他自己也得判作從犯。

他下意識打量江大人，卻見他面色如常，一如往日般，絲毫沒有半點慌亂。

他怎么一點不慌？

難不成……

正疑慮間。

簌的一聲。

一陣細密雨點忽然降下，仿佛雨打秋萍。

“啊！”慘叫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