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郊外民居，老者聽著屋外寒風呼嘯，雪落在樹枝上發出吱吖聲。

端起面前的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看著熱氣升騰，外面突然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

老者臉上浮現笑容，可在門開的那一刻，笑容收斂起來。

“咣當”一聲，黑甲男走進來，把一包東西放在老者面前桌案上。

隨后退后五步，跪坐下來：“老師！”

“嗯，把身上的雪撣一下。”

黑甲男聞聲開始拍打衣服，抖落身上的積雪。

老者并未抬頭，默默倒上兩杯水，在放下陶罐以后，伸出手指，把杯子推向黑甲男。

“既然扶蘇小兒大赦天下，再過些日子你就不需要再去驪山。你的面具也可摘下，可以見人了。”

黑甲男雖然戴著面具看不出表情，但是那熾熱的目光充滿野心。

“老師讓我做什么？”

老者再把水推進：“先暖暖身子，等會你還需要出去，一共三件事！”

“老師請說！”

黑甲男雙手捧起杯子，不顧杯中熱水的溫度，一口喝完，把杯子放回桌案。

“你像個怪物！”老者看他的動作，蒼老的臉上難得浮現表情，原本褶皺的臉仿佛擰在一起。

見他不說話，老者也不管他。

“第一，你去通知李斯和蒙恬，說有人要害驪山大營…”

他一時間想不起來衛翊的名字，開口詢問：“如今護陵軍將軍是誰？”

“衛翊！”

黑甲男言語中毫無感情。

“就說有人要害衛翊，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第二，去找張良，告訴他事情要盡快開始，扶蘇小兒的長城軍已經開始裁軍，若是慢了，事情再難辦成！”

老者說到這里，明顯開始氣喘，緩了好久才繼續開口。

“第三，通知項梁長城軍的動向，必須挫敗長城軍的銳氣，他是知兵之人，里面的道理他明白。”

黑甲男對后兩條都能理解，主要是幫助衛翊是他不懂的。

已經拿回來的包裹就是贏將閭給的錢財，之前衛翊接到的絹帛就是他扔的。

“老師，既然不想讓衛翊死，那為何還要讓我接贏將閭的任務？”

老者突然抬頭看著自己的這個弟子，以往他的吩咐，黑甲男從不問為什么，如今開始用腦，他只覺得欣慰。

“以刺殺的價格做送信的事，很劃算，而且你以后起事也需要錢財。你不像張良，他有韓國公子的身份，你還有黥刑，想要起事需要的錢財更多。”

聽到老師的解釋，黑甲男滿是感激的看著他，手臂輕微顫抖。

“我再給你講解一下我的用意，這些年你只知聽命，從不深究，我的大限快到，以后你得自行考慮！”

“老師！”

老者打斷他：“我們需要的是混亂的秦國，若是衛翊身死，贏將閭必然拿下護陵軍，扶蘇自然不保。

不管后面是誰掌握秦國，必然不如眼下，朝臣和宗室內亂，我們才有機會！”

黑甲男似懂非懂，一邊點頭，一邊準備離開。

剛走到門口，他又停下。

“若是衛翊身死，李斯和蒙恬也會對宗室起戒心吧，那樣不是更好？”

老者愣住，不斷搖頭，要是張良肯定不會問這種問題。

不過黑甲男愿意思考，他也只能給出解釋。

“你不懂李斯和蒙恬！李斯老兒深諳自保之道，衛翊若死，他只會更聽話，絕不會反抗。”

“而蒙恬，他忠的秦國，誰當皇帝他并不關心。而且張良起事在即，衛翊出事，那蒙恬必然親自帶領長城軍，此人熟讀兵法，你們恐不敵他！”

黑甲男恍然大悟，對老者拱手，快速離開。

等外面沒有動靜，老者冷哼一聲：“哼！能對付蒙恬的恐怕只有項梁的侄子，絕不能讓他坐大！”

當年老者游歷，見過項羽，從他的面相上看出勇武和天賦配不上德行。

…

此刻的丞相府，李斯正準備休息，兩名妙齡女子各自捧著他的腳，放在胸口，為他捂腳。

突然房頂傳來石子掉落的聲音，李斯突然坐起，臉上浮現憤怒之色。

“這次再讓他跑了，你們也不用就在府上！”

上次李斯剛準備護衛，刺客就找上門來，最后還沒抓住。

為此李斯加強府中護衛，為的就是這一天！

兩名女子聽到李斯的話和屋頂的動靜，臉上露出驚恐，捧著李斯的腳也滑落。

李斯看著兩人，大手一揮：“換兩人過來！”

“家主！”兩名女子立馬倒身下拜，不斷說著求饒的話。

門口的仆從帶著人把她們從床上拽下去，重新喊來女子。

外面的護衛雖然人多，可根本追不上黑甲男，但是李斯的話在耳邊，他們又不敢貿然回去。

仆從走到門口，腳下被石子咯的生疼，正準備把石子踢開，定睛一看，上面包裹著絹帛，趕忙拿給李斯。

李斯接過石子打開，看到上面寫著衛翊有危險，來自宗室，臉色變的難看起來，翻身下床。

仆從原本還準備幫他穿衣，可李斯只是拿起衣服，快步往外走去。

剛出房間，冷風吹的李斯渾身哆嗦，趕忙披上衣服。

“讓幾位先生來議事！”

蒙恬正在挑燈夜讀，正在看的興起，屋頂突然傳出動靜，心中升起警惕。

隨著石子落下的聲音，蒙恬抓起掛在墻上的弓箭，往屋外跑去。

黑影在雪地格外明顯，蒙恬翻身上墻，對著黑影搭弓射箭，一氣呵成。

府中仆人聽到動靜，手中拿著刀劍沖向蒙恬房間。

“啊~”

一聲慘叫，蒙恬以為射中，正好見到仆人過來。

“去看看是誰！”

“是！”

仆從們全部翻上墻頭，在濕滑的屋頂如履平地。

蒙恬回到房間，麻利的穿好衣服，等著仆從帶人回來。

并沒有等多久，仆從帶著一眾身穿麻衣的人走進來。

“你們…”他一眼看到這些人腰上，掛著的李斯府中腰牌。

瞇著眼睛：“李相讓你們來的？”

這些人連忙擺手，開始解釋，說是李斯也碰到刺客，他們是追蹤刺客而來。

正好這時候仆從看到地上的石子，交給蒙恬。

蒙恬打開看到內容，猛拍桌子：“毅弟還沒睡吧！備車，我要去他府上！”

“家主，那這些人？”

“我沒回來之前，一個不許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