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沒回來，衛翊擔心絹帛被發現，走到碳爐旁邊。
也不管上面的內容是不是真的，一把把它扔進火中，看著爆燃的火焰。
等到絹帛燒完，衛翊這才放心，回到自己的位置。
但是這些舉動都被贏將閭看在眼中，他低下頭，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
坐下后，衛翊覺得頭上冰涼，伸手去摸，不知何時，他額頭已滿是汗水。
此刻的他陷入兩難，若是不聽絹帛的，有可能抗旨，畢竟是扶蘇的筆跡。若是聽了，沒有任何罪名誅殺皇室，自己以后必定寸步難行。
最關鍵的是自己沒辦法辨真偽，派其他人去問，扶蘇必然不會說是他的要求。自己去問，沒有旨意，擅自離營，自己難辭其咎，若是有心人彈劾…
衛翊拿起絹布擦拭自己額頭的汗，同時腦子飛速運轉，想找出一個兩全法。
歪頭看著蒯淳，可惜自己和蒯淳之前商議，讓他接近贏將閭，探聽來意，自己眼下也不好找他。
贏將閭看衛翊不斷擦汗，嘴角咧開：“將軍這是？如此寒冷的天氣怎么一直出汗，莫不是身體不適？”
兩人對視，都想從對方眼中看出什么。
“將軍，沒抓到，風雪太大，掩蓋了蹤跡！”
司馬欣等人此時正好趕回，衛翊兩人同時收回目光。
“知道了，繼續飲酒吧，沒事！”
話雖這么說，可在場的人都看出衛翊的臉色不對。
待眾人坐下，氣氛再不復之前，哪怕寒暄也沒那么大聲。
也是因為如此，宴會草草收場，眾人開始離開。
“司馬欣，董翳你們留下，商議營房之事！”
贏將閭聽到衛翊的托詞，歪嘴笑起，對身旁的蒯淳，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
“你要不要留下，畢竟將軍此前很器重你。”
蒯淳抬頭，并沒有接話，跟在贏將閭身后，默默離開。
等到營帳內只剩劍辰和司馬欣等人，衛翊看向門口，周良快步去拉下幔簾，同時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
“蒯淳的事先不說，談談絹帛吧?！?
“不知絹帛上有何內容？”
司馬欣問完，眾人一同看向衛翊。
“誅殺將閭！”
衛翊掃視一圈，看到周良還在門口，這才緩緩說出。
說完以后，他整個人癱軟的靠著桌案，仿佛失去全部力氣。
董翳上前兩步，腳幾乎要貼在桌案旁。
“何人所寫？可有留名？”
司馬欣伸手拉住董翳，看衛翊的表現，這東西很明顯是咸陽城內的人先的，并且位高權重。
衛翊深吸一口氣，勉強坐直。
“沒有留名，不過字跡像是陛下的。”
他都沒敢說就是扶蘇的字跡，用了個像，生怕有人沖動去殺將閭。
這話說出來，所有人都是倒吸涼氣。
“嘶~”
但是很快司馬欣就反應過來，跪坐下去，小聲說：“這絕不可能是陛下手書，陛下已是天下之主，斷然不會行此宵小之事！”
聽著他斬釘截鐵的話，其他人覺得有道理，跟著點頭。
“陛下乃明君，怎會殺害同族兄弟，這一定是假的！”
隨著其他人附和，衛翊穩定心神，對眾人一笑。
“陛下當然不會如此，這幾日我心神不寧，影響判斷，都回吧?！?
看著其他的人背影，衛翊沒有問出那句，如果是真的該怎么辦。
這件事太離奇，他始終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贏族皇室所用的墨不可能是假的，當時他還特意放在鼻前嗅過，味道幾乎一模一樣。
司馬欣看出衛翊的擔憂，走到門口折返回來。
“將軍，那一萬人的營帳確實擠不出來，還是讓人重建吧?！?
其他人見司馬欣返回，以為是對絹帛的事有新看法，停下以后聽到說的是營房問題，則直接離開。
寒風再次灌入，碳爐中的木材發生爆裂。
好在司馬欣躲得快，不然火星必然濺射在他衣服上。
“將軍還是把汗擦干，免得著涼?！?
衛翊聽到提醒，只覺渾身冰涼，伸手摸去，原來內衣已經濕透。
“營房的事明日再說，我換衣服，回吧?！?
“那絹帛的事也明日再說？”
司馬欣難得開玩笑，略帶譏笑的看著衛翊。
正起身脫衣服的衛翊愣住，隨即走到他身邊。
“有別的看法？”
“有，只是不知絹帛可是宮中用的？墨又是否御用？”
衛翊開始回憶，手指搓動。
那絹帛上沒有扶蘇的特殊印記，只是觸感細膩，但是這種手感的絹帛很多人都能用。
“絹帛不知，它只是一小塊，沒有特殊印記。不過墨確實是宮中特有，有一股香味?！?
司馬欣來回踱步，衛翊手指扣動。
異口同聲：“是公子自己做的！”
隨即衛翊搖頭：“可這是模仿的陛下手跡，公子應該不會如此膽大吧?！?
“兵者詭道也，虛虛實實。將軍已經把絹帛焚毀，不管真假，對你都不利?！?
衛翊當時只是擔心被人看見內容，而且當時的局面他根本來不及細想。
如今聽到司馬欣的分析，衛翊只覺后脊發涼。
“將軍若是誅殺公子，陛下即便不發怒，也擋不住身后宗室。若是將軍不殺公子，焚毀陛下絹帛，那也是大罪，他依然不會放過你。”
說到這里司馬欣停下，看衛翊陷入沉思，一直在等他回神。
“眼下我燒掉絹帛，必然沒有證據去問陛下真假，而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畢竟絹帛只有我一人見到，根本無法辯解?！?
突然轉身，衛翊看著贏將閭坐過的地方。
“他怎么能保證我會燒掉絹帛？這也是險招??！”
司馬欣走到衛翊這邊，眼神突然變得嚴肅。
“他當然不知道，不過這招并不險。世人皆知將軍幫助陛下登基，必然不會讓這等手跡被人看見，亂了宗室。而且，很明顯，他賭對了?！?
“唰唰…”衛翊開始撓頭，他真沒想這么多，但是這個結果讓他頭疼不已。
當時營帳內人不多，但是都看見衛翊燒東西了，贏將閭手中也必然留有證據。
“怎么辦？”
司馬欣把頭轉向大門，語氣中沒有一絲感情色彩。
“提前演武，火龍燒營，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