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沒一會,眾人衣裳便被白霧打濕。
四顧茫然,幾乎只能看見一齊上山的村民。
回首不見來時路,舉目難尋未來蹤。
被美色挑起的熱血很快冷下來,青壯男人們面色緊張,想起曾圍獵他們的狼群。
即使現在他們打著供奉山神的名義,膽氣稍弱的幾個男人,在連續被后背打濕的衣裳驚嚇到后慌了起來。
現在異常敏銳的他們,寂靜的環境里任何一個響動都會被放大。
“小玨,你聲音怎么變樣了?趕緊大聲點……”膽子最小的一個男人,壓低了聲音催促。
決命默默數著到現在上山的步數,沒有搭理他。
老道士給的隱匿氣息的道具雖然厲害,但不能因為有這東西就讓自己身陷險地。
走得遠了,不好逃跑。
走得近了,自己屠殺村民,萬一那和尚給的樹枝是看起來平平無奇,實際真能在持有者沒有靈氣的情況下自主發動…讓人跑下山去,前功盡棄。
再往走兩步,就好動手了……
心里定下一個數目,決命忍住了出手的欲望,在村長鼓勵的目光下,仿佛精神振作一樣,繼續唱起來。
決命對唱功相當自信,可惜聽眾不是自己喜歡玩的小孩子……
青壯血肉因為自己悠揚的歌聲逐漸振作起來,她的眼眸越來越低垂。
往上走,即將到達預定的步數。
村長教的溫和山歌,莫名帶上了些許狠厲。
一陣冷風吹過,男人們猛地一個寒顫……
霧里有什么東西盯著自己。
那詭異的視線,與小玨唱的山歌變了味道,男人們頭皮發麻,四肢因為恐懼而僵直。
“嗷嗚!”
“……!!”
決命當即捂住嘴巴,止住莫名叫出來的字正腔圓的狼嚎。
村長靠近她,撐起笑臉:“小玨,你這樣活躍氣氛……差點嚇著我們了……”
聞言,冷汗直冒的青壯男人們,紛紛附和——
不愧是小玨,唱歌好聽,學狼叫也是惟妙惟肖的。
他們跟著強行笑出來,仿佛這樣就能消散縈繞在心頭的恐懼。
但這些強行的笑容,在決命聽來無異于嘲諷。
裂開嘴角的笑容再度揚起,看著決命笑得嘴角滲出鮮血,村長突然脊背發涼,倒退兩步。
“沒有啊,我不是活躍氣氛,我就是狼啊——”
決命取下項鏈,帶著病態的笑容轉過身子,想要欣賞村民們狼狽逃跑的樣子。
一瞬間,各種折磨人的法子在她腦海反復播放,只待出手將他們四肢折斷——
先做幾個人棍再說。
“嗯?人呢?”
面前白茫茫的一片,哪里有一個人影?
原本幾乎不能遠視的霧里,半空中生出無數瑩綠鬼火。
冷汗蹭地冒了出來。
“噓……我說我是來供奉山神大人的,你們……”
病態張狂的笑容收斂起來,決命拔腿就跑。
霧里的鬼火依舊不急不緩,逐漸靠近。
霧氣散去,白狐帶著灰狼群來到目光渙散、呆怔在原地的村民們面前。
第二條尾巴,在銀杏白果的幫助下徹底長出來。
幻術運用的愈發得心應手,只是一掃尾巴,這些被嚇得失魂落魄的村民輕松便被她控制住。
“白狐,這些人我們怎么處理?”
狼群里體型最大的灰狼詢問。
“既然是來供奉赤尊的,就送下山吧。”
“未來如果進山打獵,該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不刻意殺戮就行。”
白狐昂著頭,語氣說不清楚是怎樣的眷戀,“現在你可以不叫我白狐了,赤尊和杏尊給我取了個名字,以后叫我九蓮也行。”
“……”
“我們送他們下山嗎?”
“沒看到這人身上插著杏尊的樹枝嗎?自然會有人帶他們下山的。”
白狐尾巴一掃,幽怨紫火分散在每個村民面前,躺倒在地的人們尸體一樣僵硬的運動起來。
“我在這練練手,你們去堵那跑掉的女人。”
“不能輕易讓她死了,既然杏尊說她唱的好聽,至少也得讓她把喉嚨唱啞了再說。”
灰狼們領命,身形消失霧里,循著尸臭味,迅速跟上正逃命的決命。
心臟劇烈搏動,但輸血效率遠不如從前。甚至與血管相連的地方,隱約滲出血液。
決命不得不釋放大量靈力,用于維持老道士給她造的污血心臟。
突然一口血涌到嘴里!
‘不能吐出來!’
仰著頭,極力堵住不斷上涌的血氣,好不容易壓下來,烏黑的血液卻莫名的從鼻子流出。
喉嚨、嘴里、鼻尖,滿是漆黑污血腐爛的味道。
該死!該死!該死!
精致的女人面目猙獰,她最是討厭身體腐爛的味道!
“該死的狼!該死的蛇!!!”
突然暴怒的決命,眼底閃過危險的色彩!
待灰狼們尋著尸臭,追到此地,女人的身影突然消失,氣味卻沒有往前的趨勢。
帶頭的灰狼嗅弄著空氣。狼群仿佛丟失目標,迷茫的在樹下搜尋。
一根不同于樹枝的項鏈,突然從女人雪白間滑落。
好懸是戴上了,沒有掉下去。
決命抱著樹枝,屏息凝神。
老道士給的污血心臟已經超負荷運轉,現在幾乎已經將自己的血沒有新鮮血液補充,自己絕不可能逃得過這群狼的追擊……
狼血也是新鮮血液,只要能逮到一只……
謹慎的挑選正在樹下搜尋的狼群。
“找到你了喲,人類。”
莫名魅惑的女聲,突然響在自己身后。
決命轉過頭,一只白色二尾的狐貍蹲坐在樹枝上。隔著白霧,她仿佛正對著自己笑……
腦子還沒來得及思考,決命所處的樹枝突然斷裂!
女人自高空摔落,屏住的黑血,伴隨她起身的動作不斷吐出,眼耳鼻喉盡是滲出的污血……
灰狼將她的手筋腳筋精準挑斷。
決命精致裝點的身體,幾乎泡在自己的污血潭里。
“你不是挺喜歡笑的嗎?怎么不笑了?”
“杏尊說你唱的歌挺好聽的。繼續唱,唱到我們滿意為止……”
原本沒有溫度的幽怨紫火,突然灼熱起來,只剩下一雙怨恨的眼睛還能動的決命的腳底。
伴隨無數凄厲的慘叫,方才上山時好聽的歌謠斷斷續續響起。
眼神恨深怨極,聲音楚楚可憐。
但不會有人同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