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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巨碑

秋風卷起宗祠前的塵與灰。那座由樓船殘骸熔鑄的玄鐵巨碑,已然矗立。

碑身通體漆黑,倒映著一片鉛灰色的天穹。碑上,尚無一字。

陳年拄著竹杖,靜立碑前,秋風吹動他灰白的發絲,卻吹不動他如山巖般的身影。

他身后,是陳陽率領的外事堂眾人,他們抬來一壇壇封存多年的烈酒。無人哭嚎,亦無言語,只有一片沉默。

他們擰開泥封,將清冽的酒液,一瓢瓢地灑在碑前的焦土上,敬那些尚未留名,卻已化作塵泥的英魂。

宗祠之內,燈火昏黃。柳孟尋那封以靈蠶絲織就的密信,被陳年置于桌案之上,旁邊是一只尚未開封的錦盒。

陳年并未急于答復,甚至沒有去看那錦盒中柳家送來的“賠禮”,他只是將目光投向了身旁,一直沉默侍立的陳陽。他問的,不是“該如何”,而是:“陽兒,若你是柳孟尋,此舉背后,除卻延續盟約,還有幾層算計?”

陳陽聞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垂首沉思良久。他沒有從修士的視角去想靈石、功法,而是從他最熟悉的凡俗事務入手,緩緩道:“爹,若我是柳孟尋:

第一層,是試探。試探我陳氏如今是誰主事,是您,還是幸存的幾位長老。

第二層,是下注。玄兒是麒麟子,天命所歸,他送一個女童來,無論將來成與不成,都是一份香火情。

第三層,是立勢。他主動示弱,將姿態放得極低,外人看來,便是他柳家深明大義,我陳氏若不接,反倒顯得氣量狹小,失了監察使的威儀。

第四層,或許……是為了我陳氏手中的糧道與商路。此戰過后,各家凋敝,誰能先穩住民生,誰就能最快恢復元氣。”

陳年聽完,眼中流露出一絲真正的欣慰。他緩緩點頭:“外力皆是虛妄,唯有自身根骨強硬,方能不動如山。他要下棋,我們就得先把自己的棋盤擦干凈。”

他將柳孟尋的信推到一旁,隨即,他聲音一沉,對陳陽下令:“去宗祠地牢,提審‘福運來’那個學徒。我要知道,關于王兆麟,他口中還藏著什么。撬開他的嘴,這是你外事堂的第一件功勞。”

學徒在陳陽恩威并施的手段下,心理防線早已崩潰。他涕淚橫流地交代出,王兆麟并非一直高居云端,為掩人耳目,他曾在平陽鎮外三里處,一座早已廢棄多年的鐵礦洞內,設下過一處極為隱秘的修行洞府,每月都會去盤桓幾日。

陳年聽完匯報,當即下令,由陳陽親率外事堂二十名精銳凡人,攜帶特制的破甲弩、精煉桐油、震天雷等凡俗器械,前往查抄。

此令一出,族中幾位幸存的煉氣執事頗有微詞,但陳年只用一句話便壓下了所有異議:“此事由凡人而起,自當由凡人了結。監察使府內,功過自有法度,不以仙凡論。”

礦洞之外,一層稀薄的禁制光幕籠罩著洞口,對修士而言是警示,對凡人卻如無物。

然而洞內,卻布滿了致命的機關。陳陽并未讓手下強攻,他命人從遠處引來溪水,灌入洞中,只聽洞內深處傳來一連串機括泡水失靈的“咔咔”聲。

又命人將浸了桐油的濕草點燃,用風箱將濃煙灌入,逼出洞內殘存的毒蟲瘴氣。

最后,再用綁了長繩的石塊投入洞中探路。如此耗時一日,竟無一人傷亡,便成功破解了那足以讓煉氣后期修士飲恨的多重機關,隨著“轟隆”一聲,洞府的石門被幾名壯漢合力推開。

洞府內別有洞天,靈氣之濃郁,讓陳陽等凡人幾乎喘不過氣。他強忍著不適,命人秉燭入內,將所有發現一一清點,制成詳細的清單。

一炷香后,清單呈報至陳年案頭。賬目清晰:中品靈石八十枚(一百枚下品等于一枚中品),下品靈石兩千一百枚,另有《覆海槍》秘籍一部,刻錄著陰邪法門的魔道玉簡三枚,以及一塊入手冰涼,記錄著某種詭異青銅陣盤——《鎖靈陣》殘篇。

陳年得到清單,立刻下達第二道命令。他命陳陽將那三枚魔道玉簡,當著所有被“請”來觀禮的各族幸存代表的面,于玄鐵碑前,以凡火焚燒。

陳年蒼老的聲音響徹全場:“我陳氏,代天巡狩,行的是煌煌正道,不取此等腌臢之物!此后,洛云山脈八百里,凡行魔道者,殺無赦!”此舉,徹底為陳氏的統治,立下了“法理”與“道義”的基石。

至于那部《覆海槍》,陳年看也未看,便將其直接賜予了陳陽。“你的道,在山下。外事堂需有一支不依賴法力,亦能鎮壓宵小、護佑鄉里的力量。”這是在為陳陽,為凡人一脈,打造一把真正握在自己手中的,鋒利的刀。

夜深人靜,所有人都已退去。陳平獨自坐在燈下,研究著那塊《鎖靈陣》的殘篇陣盤。

這陣法之玄妙,遠超他的想象,若能布下,足以將整座青竹山化為修士的禁區。在陣盤的最核心處,一行小字:【需甲品靈根者,以身飼陣,化為陣眼,方可引動方圓十里地脈靈機,鎖絕天地。然,此生修為,將永固于筑基之境,再無寸進。】

一張能護佑家族百年的終極底牌,代價,卻是要一個擁有甲品靈根的絕世天才,自斷仙途,永生永世被禁錮在筑基期。

這比殺了他,還要殘忍。陳年的手指,下意識地輕輕顫抖。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穿過窗欞,望向了后山那間為陳玄養息而設的密室。

他緩緩起身,拄著杖,一步步走進那間密室。床上,孫兒的面色依舊蒼白,氣息微弱如風中殘燭。

陳年想起了陳道玄自爆時的決絕,想起了柳青研化作的蓮華,想起了黑木崖李道崖那不屈的怒吼,想起了那一個個為了“希望”二字而倒下的身影。

他俯下身,在陳玄的耳邊,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呢喃:“好孫兒,麒麟之尊,不在于能飛多高,看多遠的風景。而在于,它能為身后的族人,撐起多大一片天……”

回到院中,陳年再次內視識海。那本青銅功德簿上,右上角的數字是【一千二百點】。他沒有絲毫猶豫,心念一動,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兌換成功:靈根洗塵露。消耗功德:五百點。】

他將那滴靈露,用自己干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點在了陳玄的眉心。

那滴靈露無聲地滲入,陳玄眉心處,一點微不可見的青光驟然變得深邃、純粹了剎那,隨即又沉寂下去,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陳年親自主持,命陳陽以繳獲的靈石為酬,請動了洛云山脈最好的凡人石匠。在玄鐵巨碑之下,搭起了高高的木架。

石匠們以凡鐵之錘,凡鐵之鑿,懷著對逝者的敬畏,開始在那冰冷的碑面上,一錘一鑿地,刻下所有戰死者的名字。第一個名字,便是:陳道玄。

就在此刻,一名身著樸素麻衣,氣質卻如淵渟岳峙的青年,背著一個陳舊的藥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青竹山的山門之外。他看上去像個游方的郎中,但雙眸開闔間,卻有星光流轉。

他抬頭看了一眼那正在施工的巨大石碑,又看了一眼山道上那些忙碌的凡人,最終,從懷中取出一枚不住震顫,散發著柔和星輝的古老羅盤。

羅盤的指針,瘋狂旋轉,它無視了那座威嚴的石碑,無視了主持大局的陳年,甚至對那股盤踞在山頂,尚未散盡的“天命”敕令氣息也毫無反應。

在旋轉了數息之后,指針猛地一頓,發出一聲輕微的嗡鳴,死死地指向了后山那間密室。

青年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的詫異與不解,他低聲自語,聲音里滿是困惑:“星軌紊亂,天機倒懸……其根源,竟在此地一孩童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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