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圣大人，咱們這就開始吧！”

玄都目光在白澤身上打量一圈，眼神意味深長，沒再多說什么，

抬手拋出一顆丹藥，隨后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徑直朝著洪荒大地遁去。

白澤一口將丹藥吞下，可體內那空乏的法力僅僅恢復了了一絲。

但他眼中閃過一抹執著的光，強忍著體內的虛弱感，咬著牙催動殘余的力量，跌跌撞撞地朝著玄都追去。

看到白澤追來，玄都緊接著腳下遁光猛地暴漲。

兩道身影，一個在前疾逃，一個在后緊追，一路掠過無盡的山河大地。

沒過多久，蒼茫大地盡頭，后土部落的輪廓清晰可見。

恰在此時，一道身影正打算飛出部落范圍，卻在感受到這兩股氣息時身影突然一頓。

沒有絲毫猶豫，她猛地調轉方向，一股渾厚的氣勁卷起漫天塵土，徑直朝著白澤追來的方向沖去。

“白澤！你越界了！”

冰冷的怒喝響徹天際，話還沒說完，一只大如天穹的手掌已凌空拍下。

“鐺——！”

東皇鐘劇烈地震蕩起來，白澤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這一擊轟飛出去，口中狂噴鮮血，

整個人砸穿了數座山巒，身后留下一道長長的尾焰與飛揚的塵埃。

“噗！”

白澤好不容易強行穩住身形，落在一片廢墟之中，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眼中恨意燃燒。

“后土…此仇…本座…記下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走著瞧！”

白澤撂下這句狠話，再不敢多做停留，此時的他也實在無力停留，身上燃起一層遁光，慌慌張張地消失在遠方的天際線。

玄都看著白澤狼狽地遠遠逃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多謝后土道友出手相救！此番恩情，玄都一定會銘記在心。”

“為了報答這份恩情，貧道斗膽，愿與道友結伴同行一段路程，聽從道友差遣，也算是略微償還一些因果。”

這所有的一切，其實都在玄都的算計之中。

他的目標，就是名正言順地跟隨后土，等她踏入幽冥血海，親眼見證輪回的誕生，從而從中獲取最大的機緣。

他心里清楚，縱然后土日后成就圣人之位，回溯過往，洞悉他今日的算計，

可那時后土受限于天地規則與自身道途，也沒辦法輕易對他這個關鍵的推動者下狠手。

而且到那個時候，玄都對于后土而言，反而更需要合作。

后土的目光在玄都那看似誠懇的臉上停留了片刻，隨后溫和地點了點頭。

“如此，那就有勞道友了。”

說完，后土足下祥云托起她的身體，徑直朝著幽冥血海的方向飛去。

“敢問祖巫，此行是要前往何處？”玄都緊緊跟在后面，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開口問道。

“魂之所歸，怨之所聚，生靈最終的歸宿之地——幽冥血海。”

“果然……此行就是她身化輪回，了卻一切的時候。”

玄都心中想著，一邊飛一邊故意深沉地嘆息一聲，像是在自言自語。

“唉，道友心懷天下蒼生，悲憫世間萬靈，實在令人嘆服。”

“是打算為那些消散的真靈尋找一個重生的機會？還是準備施行超度之法，洗凈它們身上的戾氣？”

“超度…只是權宜之計，只能治標，難以治本。怨氣雖然能消除，但真靈最終還是會歸于虛無。”

“我想要的，是給他們一個真正的歸宿，一個重新來過的希望！”后土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聲音斬釘截鐵，

“我要建立輪回，讓這天地，有始有終，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玄都聽到這話，眼底有精光一閃而過，但面上卻顯得更加頹然。

他低下頭，又是一聲長嘆，像是在推心置腹地感慨：

“唉…還是道友慈悲且堅毅，不像貧道這般，總是瞻前顧后，顧慮重重。就算家師貴為天道圣人，可這洪荒天地，天道圣人又不止一位！

不成圣，在這天地棋局之中，終究只是他人掌心里的螻蟻罷了。”

他搖著頭，語氣中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蒼涼，似乎又藏著別的深意：

“這世間的大道，唯有自身超脫，才能真正站穩腳跟，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

不再淪為他人股掌之間的棋子，否則，就算再強大，也不過是落子無悔時的一顆卒子罷了！”

這些話，每一個字都轟然撞進后土的心湖，她的嬌軀猛地一僵，遁光瞬間停了下來。

她的腦中如同被一道驚雷劈過，豁然開朗，所有關于輪回的設想、過往的種種顧慮，

以及冥冥之中感受到的天道指引，在這一刻突然貫通，變得無比清晰。

以身化輪回，如果僅僅是引得天道響應，終究不過是天道規則的延伸，根本逃不出天道意志的牢籠。

自己即便完成身化祖巫舍身成圣的壯舉，最終還是要被納入那天道的框架之中，受其制約。

而真正的超脫，唯有引動那更高遠、更古老、更純粹的大道。

只有大道認可、親自降臨見證的輪回，才算是真正的創世之舉，才有可能跳出天道的束縛，成為真正自由自在的主宰。

雖說大道早已隱遁，不在洪荒顯現，但后土是盤古精血所化，身負開天功德，與盤古有著最本源的聯系。

這便是唯一的變數，唯一的希望，以盤古精血為引子，祭告天地，向那冥冥虛空中的至高大道懇請降臨，或許還有那么一線生機。

然而，這賭注實在太大了，如果大道不應，天道絕對不會容忍這種挑釁。

一旦震怒，她縱然有盤古功德護體不至于身死，但被天道強行接管輪回進程、抹去自主意識，化作冰冷規則的可能性，幾乎是十成。

就算會引來開天功德的反噬，天道也一定會維護自身規則的無上權威。

這，是一條孤注一擲的絕路，但是，若不能自由，毋寧死。

想通了這一切，后土猛地轉身，對著玄都無比鄭重地深深施了一禮：

“多謝道友…你的話如醍醐灌頂，讓貧道如夢初醒！貧道，知道該怎么做了！”

玄都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極致的茫然和驚愕，仿佛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這……后土道友？貧…貧道剛才胡亂說了些什么？”

后土直起身，看著玄都眼中那唯一露出的真誠，緩緩搖了搖頭，露出一抹復雜又釋然的微笑：

“道友什么都沒說，是貧道……忽然之間有所感悟罷了。”

……

與此同時，在無盡血煞與亡靈怨念匯聚的幽冥血海深處。

盤膝坐在十二品業火紅蓮之上的冥河老祖，那雙緊閉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眼眸，陡然睜開，眼底是一片濃稠得化不開的血色。

他那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正快速接近的兩道強橫氣息之上。

“祖巫后土…圣人弟子玄都？”

“本座這幽冥血海，沉埋了萬古枯骨，流淌著數之不盡的怨魂戾魄，倒是已經很久…沒這么‘熱鬧’過了。”

他身下的十二品業火紅蓮，緩緩旋轉起來，猩紅的業火無聲無息地升騰。

腰間懸掛的元屠、阿鼻兩把至寶，感受到主人的意念，發出低沉而亢奮的嗡鳴聲，

僅僅泄露出的絲絲殺意，便已讓方圓萬里的血海掀起了滔天怒濤，無數怨靈厲鬼發出刺耳的慘叫。

他心中暗自想著，若是這兩人有任何異動，便當場將他們鎮壓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