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東山指了指那些手持鳥銃的士兵,沉聲道:“這些人,你也得一并訓練!”
馬千乘當即領命應下。
冉秋月見狀笑逐顏開,忙拉著馬千乘的衣袖道:“乘哥哥,天色還早,快教教他們,怎么才能打得這么準?”
另一邊,冉東山與向承宗坐在訓練場邊緣的椅子上,遠遠望著馬千乘訓練士兵。
看了半晌,向承宗忽然心中一動,轉頭對冉東山道:“老弟,你瞧乘兒與月兒,相處得這般自然親昵,談笑間默契十足,分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聞言,冉東山的臉色驟然一沉。
去年女兒從古城壩回來后,臉上便再無笑意,方才,他望著女兒笑靨盈盈的模樣,心里就隱隱作痛。
這向承宗,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忍不住低喝一聲:“胡扯!什么天造地設!”
向承宗愕然轉頭,瞥了眼冉東山緊繃的側臉,見他滿臉怒容,心中頓時明白了七八分。
他輕輕嘆息一聲,勸道:“你我都年近半百,這輩子還有什么事放不下?無非就是家族與兒女。乘兒與月兒這般情投意合,你為何非要拆散他們?”
冉東山冷哼一聲:“哪是我要拆散?是他馬氏無故退婚!”
向承宗見他仍對此事耿耿于懷,又勸道:“如今尚有轉圜余地,若能撮合他倆再在一起,不過是委屈月兒些,做個側室罷了。”
“側室?”冉東山大怒,猛地起身,厲聲喝道,“他馬千乘也配?!”
這聲怒喝又尖又急,引得正在操練的馬千乘、冉秋月及周圍士兵,都紛紛愕然轉頭望來。
向承宗忙拉住他的衣袖,讓他坐下,壓低聲音道:“乘兒是未來的土司,你看歷代土司,哪個的側室不是各大家族的嫡女?
乘兒與月兒本就情根深種,咱們做長輩的,何必因這一絲名分之差,讓他們抱憾終生?”
聞言,冉東山沉默下來,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女兒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良久,他才重重嘆息一聲,緩聲道:“此事不急,先等石砫內亂平息,兵工廠也建起來了,再說吧。”
當晚。
馬千乘、冉東山、向承宗與冉秋月在廳堂內議事良久,一道道命令,連夜傳往各處。
次日清晨,冉東山便集結了黃鶴壩的全部兵力,隨馬千乘一同開赴馬武壩。
幾乎同時,連夜趕回龍潭壩的向承宗,也率領向氏族人的所有士兵,啟程趕往馬武壩。
而黃鶴山、龍潭嶺的守軍,也往馬武壩開拔。
當日午后,馬武壩教場,已是人聲鼎沸。
馬千乘立于將臺之上,望著臺下黑壓壓的兵將,胸中豪情油然而生。
此處已集結了馬氏在馬武壩的兩千駐軍,向、冉兩族各兩千五百人,再加上六百名鳥銃士兵,總兵力達七千六百人。
他當即下令,將所有兵力分作兩部分。
第一部分共三千三百人,作為即將隨他馳援古城壩的援軍。
從馬氏士兵中挑選一千人,向、冉兩族各選一千人,另配三百名鳥銃士兵。
第二部分四千三百人,則負責構筑防線,抵御酉州土司的進犯。
這部分兵力又細分為三隊,分守不同要地。
第一隊一千六百人,含鳥銃士兵一百人,由冉東風率領,駐守馬武壩。
第二隊一千三百五十人,含鳥銃士兵一百人,由馬守備統領,駐守黃鶴山。
第三隊一千三百五十人,含鳥銃士兵一百人,由向承業帶領,駐守龍潭嶺。
馬千乘任命冉東風為防線總指揮,統一調度各處兵力,再三叮囑,務必依托地形,發揮三地犄角之勢,以守為主,將敵軍死死擋在防線之外。
他還下令,在馬武壩、黃鶴山、龍潭嶺三地分別修筑烽火臺,遇有敵情便舉火傳訊。
此外,馬千乘結合戚繼光《練兵實紀》、《紀效新書》的兵法要旨,融入自己的現代經驗,寫下練兵、列陣、守城及聯合作戰的方法,交給冉東風、馬守備與向承業,命他們依此訓練士兵及配合作戰。
而他自己則親自操練那三千三百名援軍,重點打磨陣型變換與團隊協作能力。
當晚,急報傳來,覃、陳二族已然舉兵反叛,叛軍正全速逼近古城壩。
次日卯時,馬千乘率領三千三百名將士向北開拔。
經過一日急行軍,部隊于傍晚抵達六塘壩。
劉貴友早已在城外等候,見馬千乘到來,忙上前行禮:“表哥,我奉族長之命在此迎候,請帶兵入城歇息。族長還令我點齊本部兵馬,隨表哥一同出征。”
“甚好,有勞表弟。”馬千乘含笑應道。
劉貴友帶來兩百士兵,讓他麾下兵力增至三千五百人。
經過一夜休整,次日清晨,馬千乘點兵出發。
按照先前與馬斗解、秦良玉商定的破敵方略,若叛軍全力進攻古城壩,忠州秦氏便出兵奪取西沱古鎮,他則派兵攻占盤龍山的覃氏部族。
如此一來,古城壩的叛軍必定人心大亂,甚至可能分兵回援。
于是,他對劉貴友下令:“你帶領一千士兵,向東北方向直撲盤龍山。覃氏部族如今兵力空虛,奪取不難,但要提防桃花村一帶,覃氏或許在那里布有守軍,防備龍河鹽場的馬氏軍隊。
你帶兵悄悄接近盤龍山后,先派人聯絡龍河鹽場的秦邦翰,待你攻占盤龍山,敵軍必然回救,屆時秦邦翰便可率軍從后追擊,前后夾擊,定能破敵。”
劉貴友領命而去,馬千乘則親率二千五百名士兵,火速向古城壩進發。
......
古城壩,籠罩在夜色之中,華燈初上。
秦良玉佇立在北門城頭,凝望著城外,神色凝重。
城外,望樓、堡壘、營帳與多重壕溝層層環繞,構成一道立體的封鎖體系。
此刻,城外燈火通明,宛如一條巨大的火龍,將土司城緊緊纏繞。
即便是夜晚,望樓與堡壘上仍人影綽綽,營帳周圍哨兵林立,巡邏兵與偵騎往來穿梭,空氣中彌漫著緊張壓抑的氣息。
覃、陳二族的兵馬已圍攻土司城兩日,覃天保率軍主攻西門,陳思極則率軍主攻北門。
秦良玉親自坐鎮北門,馬斗解鎮守西門。
即便叛軍尚未對東門、南門發起攻勢,她也不敢絲毫懈怠,早已派馬剛駐守東門,馬千戶鎮守南門。
敵軍兩日來的強攻,皆被輕松擊退,這既得益于秦良玉與馬斗解的周密部署,也離不開馬千乘代理土司后,迅速調集全城資源,趕制大量守城器械的舉措。
如今的土司城,雖無先進火器,卻也增加了不少土炮、火銃及火藥、火桶,更添了大量箭矢、懸戶、投石車、夜叉檑、滾木礌石、叉桿等守城利器。
秦良玉轉頭遙望南方,心中暗忖,夫君能否成功帶回援軍?
這兩日她細察叛軍兵力,約莫四千余人,只要夫君帶回兩千兵力,便能形成前后夾擊之勢,一舉擊潰叛軍。
突然。
東門方向傳來密集的鑼鼓聲與叫喊聲,瞬間劃破了夜的寧靜。
秦良玉望向東門,心頭一緊,莫非叛軍要夜襲東門?
但她隨即安定下來。
四座城門皆有嚴密部署,叛軍白日里尚且束手無策,何況黑夜?
恐怕,這不過是對方虛張聲勢罷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驟然響起。
一名士兵飛奔而至,跪地高呼:“稟副使,東門告急,請速速增援!”
“什么?”
秦良玉心頭劇震,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