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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塵劫碎玉

暖融的午后陽光似乎也驅(qū)不散烏坦城某些角落的陰冷。因薰兒被一位相熟的長輩婦人喚住說幾句話,蕭魅被叮囑抱著星靈草花盆,乖乖站在街角賣糖畫的老人攤位旁等待。

小家伙很聽話,銀灰色小斗篷的帽子摘下放在一邊,露出精致的眉眼和那在陽光下仿佛會流動的銀色發(fā)絲。他專注地看著老人用滾燙的糖汁勾勒出展翅欲飛的金鳳凰,紫眸里滿是驚嘆和向往。

街道另一頭,幾個衣著光鮮、帶著熏人酒氣的青年正勾肩搭背地晃悠過來。為首一人,身材壯碩,臉上帶著縱欲過度的虛浮,三角眼透著幾分淫邪,正是烏坦城臭名昭著的加列家少爺——加列奧!他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街邊,當掠過糖畫攤旁那抹銀色的身影時,猛地定住了!

加列奧瞬間被那雙流轉(zhuǎn)著純粹好奇與驚嘆的紫色眼眸攝住!那張小臉精致得如同玉雕,銀發(fā)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比任何寶石都耀眼!一股混合著酒意的、難以言喻的邪火猛地竄上心頭!

他甩開同伴,腳步虛浮卻目標明確地徑直走向蕭魅,臉上堆起自認為和善實則令人作嘔的笑容:“喲!這是誰家的小美人?怎么一個人在這?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濃烈的酒氣和淫邪的語調(diào)撲面而來!蕭魅被嚇得渾身一激靈,懷里的星靈草花盆差點脫手!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紫眸里瞬間盈滿了驚恐,小臉煞白,像一只受驚的小鹿。

旁邊的糖畫老人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糖勺,攔住加列奧,賠笑道:“加列少爺,這位是蕭家四少爺,您……”

“滾開!老東西!”加列奧不耐煩地一把推開老人,老人踉蹌后退,撞翻了支糖畫攤的木架,滾燙的糖汁潑灑一地,一片狼藉!

加列奧的手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滑膩感,直接向蕭魅蒼白冰涼的小臉摸去:“蕭家?呵,小寶貝兒,跟了哥哥,比在蕭家強…呃!”

他的手離蕭魅的臉還有半寸距離時,驟然僵住!一只枯瘦、骯臟、如同鷹爪般的手,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的主人,正是不知何時從哪條陰影里沖出來的納蘭嫣然!

她依舊裹著那身灰撲撲的破舊棉絮,枯焦的短發(fā)凌亂地貼在污垢斑斑的臉上。劇烈的喘息牽動著她的肺腑,讓她的聲音如同破風(fēng)箱:“放…開他!”

她斗笠不知丟在了哪里,露出那張布滿污垢和凍瘡、狼狽不堪的臉。只有那雙布滿血絲、卻燃燒著決絕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加列奧,像護崽的母獸,帶著與自身虛弱身體完全不符的暴怒!

是她?!那個巷子里咳嗽的乞丐?!

這個認知讓加列奧短暫愕然,隨即便是被冒犯的暴怒!尤其對方還是個骯臟的乞丐!

“賤人!找死!”加列奧酒意上頭,猙獰一笑!他是四星斗者(虛浮的等級)!豈是這種連斗氣都無的廢人能擋?斗氣瞬間爆發(fā)!

“滾開!”

嘭!

一股淡紅色的蠻橫斗氣狠狠撞在納蘭嫣然身上!

“噗——!”

納蘭嫣然如同破麻袋般被撞得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本就重傷未愈的身體,哪里承受得住這般重擊?五臟六腑瞬間移位!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她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石板路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身下瞬間洇開一灘刺目的鮮紅!

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意識瀕臨崩潰!但她那只枯瘦的手,至始至終,都死死攥著一個東西——那半塊被油紙包裹著、同樣沾滿了鮮血和泥土的——桂花糕!蕭魅遞給她的桂花糕!

在飛出去的前一刻,她仿佛用盡最后的力氣,把那塊帶著體溫的糕點,死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姐…姐姐!”蕭魅嚇得魂飛魄散!紫眸中瞬間蓄滿淚水!他看到那個之前給他點心的“痛痛姐姐”為了攔壞人,被打得飛起來吐血!小小的身體因恐懼和巨大的悲憤劇烈顫抖!

“礙事的垃圾!”加列奧啐了一口,嫌惡地甩甩手腕,再次將淫邪的目光投向驚慌失措的蕭魅。“小美人兒,別怕,哥哥疼你…”他臉上帶著惡心的笑容,大手再次伸出!

“啊啊啊——!!!”

就在加列奧的手即將再次觸及蕭魅的瞬間!一聲撕心裂肺、宛如被剜心挖肝般的凄厲尖叫,裹挾著無邊暴怒與滔天殺意,如同地獄驚雷,猛然在整條長街上空炸響!

轟隆!!

加列奧只覺得一股令他靈魂都為之凍結(jié)的恐怖威壓從天而降!他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整個人就被一股完全無法抵抗的巨力狠狠拍飛!

如同被太古巨錘砸中的蛤蟆!加列奧慘嚎著,身體弓成蝦米狀,以比他沖來時快了十倍的速度倒飛出去!轟轟轟!接連撞塌了三堵青石院墻!整個人被深深嵌在碎磚爛瓦中,渾身骨頭碎了大半,鮮血從七竅狂涌而出,瞬間癱軟如泥,生死不知!

一道燃燒著焚世怒焰的身影,如同浴血魔神般降臨!

蕭妍!此刻的她,周身燃燒著實質(zhì)般的暗紅色火焰!黑發(fā)狂舞,雙目赤紅得如同滴血!她剛結(jié)束山谷苦修,感應(yīng)到薰兒急促的靈魂傳訊后發(fā)瘋般撕裂空間趕來!看到的,就是弟弟驚恐欲絕的小臉,和加列奧那只即將落下的惡心的手!

她一個閃身落到蕭魅身前,不顧那足以焚燒萬物的烈焰,顫抖著將已經(jīng)嚇傻的小小身體緊緊、緊緊地擁入懷中!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后怕而扭曲變形:“魅兒!魅兒!不怕!三姐在!三姐在這!誰傷了你,三姐把他挫骨揚灰!”

與此同時,薰兒的身影也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癱倒的納蘭嫣然身旁。她絕美的臉龐覆滿寒霜,眸底是凍結(jié)萬物的殺意!她玉手輕抬,一股精純到極致、宛如太古兇獸蘇醒的恐怖威壓,無聲無息卻又瞬間籠罩了整條長街!

加列奧那幾個剛剛回過神、驚恐萬狀想撲上來的跟班,被這股威壓一掃,連慘叫都發(fā)不出,如同被無形的巨山碾過,瞬間口噴鮮血,五體投地死死壓在冰冷的地面上,全身骨骼咯咯作響,滿臉皆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整條喧鬧的長街瞬間死寂!所有圍觀者,包括那些被驚動趕來的蕭家護衛(wèi)和其他家族之人,都在這股仿佛源自九天之上、能壓塌諸天的恐怖威壓下戰(zhàn)栗!無人敢動!無人敢出聲!

...薰兒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掃過全場,最終落在地面上那個蜷縮在血泊中的身影,眼神復(fù)雜難明。她玉指輕彈,一枚丹藥飛入納蘭嫣然口中,精純的藥力瞬間護住她瀕臨破碎的心脈。同時,一縷柔和的力量將納蘭嫣然和那半塊染血的桂花糕輕輕護住。

而此刻,只有蕭妍能“看到”和“聽到”的虛影——藥塵,正無聲無息地懸浮在她身側(cè)。藥塵那素來帶著倦怠疏離的銀灰色瞳孔,此刻只有冰冷刺骨的殺機,牢牢鎖定了廢墟中如同爛泥的加列奧!

“妍兒。”藥塵的聲音直接在蕭妍腦海中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森寒,“那小崽子交給你處置。記住,為師的存在,絕不可泄露分毫!對外,只言是你自己含怒出手!”

蕭妍抱著仍在瑟瑟發(fā)抖的蕭魅,赤紅的眼眸中怒火未消,但聽到藥塵的傳音,立刻心神一凜。她強壓下立刻將加列奧挫骨揚灰的沖動,對著懷中弟弟低聲道:“魅兒不怕,壞人已經(jīng)被三姐打飛了!你看,她再也動不了了!”她刻意提高音量,讓周圍驚魂未定的人都能聽到,“敢動我蕭妍的弟弟,這就是下場!”

她的話語充滿了暴戾的殺意,完美掩蓋了藥塵出手的痕跡。在旁人看來,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擊,就是暴怒的蕭三小姐所為!

薰兒自然也“聽”不到藥塵的傳音,但她何等聰慧,瞬間便明白了蕭妍話中的用意。她冰冷的目光掃過廢墟中生死不知的加列奧,又瞥了一眼蕭妍,心中了然。她不再關(guān)注加列奧,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控制全場和救治納蘭嫣然上。

“哼!”蕭妍冷哼一聲,抱著蕭魅,目光如刀般掃過那幾個被薰兒威壓死死按在地上的加列家女跟班,“帶著你們的主子,滾出烏坦城!再讓我看見你們加列家的人出現(xiàn)在我弟弟百丈之內(nèi)…”她聲音陡然轉(zhuǎn)厲,帶著焚盡一切的殺意,“我滅你滿門!”

那幾個女跟班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在薰兒撤去部分威壓后,連滾爬爬地沖向廢墟,手忙腳亂地將如同爛泥般的加列奧從磚石中拖出來,頭也不敢回地倉皇逃竄。

蕭妍這才低頭,看著懷中依舊小臉煞白、緊緊抓著她衣襟的蕭魅,眼中赤紅的怒火瞬間被心疼取代,聲音也放得極柔:“魅兒乖,壞人被打跑了,不怕了,三姐帶你回家。”

她抱著蕭魅,不再理會周圍的狼藉和驚懼的目光,大步流星地朝蕭家方向走去。藥塵的虛影無聲地跟在她身側(cè),銀灰色的眸子冷冷地瞥了一眼被拖走的加列奧,一絲難以察覺的靈魂印記悄然烙下——此人,已入幽冥死簿!

薰兒則留在原地,玉手輕揮,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將重傷昏迷的納蘭嫣然連同那半塊染血的桂花糕一同托起。她對著匆匆趕來的蕭家護衛(wèi)首領(lǐng)(女性)淡淡道:“此人于四少爺有救護之舉,帶回府中,好生看顧救治。”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為納蘭嫣然后續(xù)的存在定下了基調(diào)。

護衛(wèi)首領(lǐng)連忙躬身領(lǐng)命,指揮人手小心翼翼地將納蘭嫣然抬起。

薰兒最后看了一眼蕭妍離去的方向,又掃過地上那灘刺目的血跡和碎裂的磚石,絕美的臉上冰霜未消。她身形微動,如同融入陽光的幻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星靈草翠綠的葉片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葉尖上,一滴納蘭嫣然的鮮血,在秋日的陽光下,折射出一點妖異而凄艷的紅光。

塵劫碎玉血染襟,怒焰焚天隱幽冥。糕凝執(zhí)念緣初定,前路風(fēng)波自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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