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登場
- 具臨之極惡都市
- 暮古秋寒
- 7034字
- 2025-07-24 17:41:00
影寒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通往斗獸場地的幽深甬道盡頭,仿佛被那扇沉重的鐵門吞噬。角落里,那個形容枯槁、渾身散發著腐朽氣息的老頭,這才像是卸下了千鈞重擔,猛地向上挺了挺佝僂的脊背,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混雜著血腥、汗臭和劣質煙草味的渾濁空氣。這口氣息,仿佛是他從肺腑最深處榨取出來的一絲生機。
“屠夫…”他干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嘶啞的氣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捕捉:“這下…欠你的,總算是…還清了吧?哈哈……”那笑聲如同枯枝在寒風中摩擦,斷續而喑啞,帶著一種解脫后的虛脫和難以言喻的自嘲,“說出來怕是沒人信…老夫活了大半輩子,黃土埋到脖子根的人了,頭一遭撒謊…嘿,竟是對著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女娃子…”
他布滿污垢的手指神經質地摳著破舊長袍上的一個破洞,渾濁的老眼空洞地望著影寒消失的方向,仿佛還能看見那姑娘最后帶著疑慮和決絕的眼神。“這要是傳出去…老臉往哪擱?怕是要被那些老不死的家伙…笑掉最后幾顆牙嘍…”
在這座龐大、混亂、如同巨獸胃囊般蠕動的地下斗獸場深處,一種無形的、冰冷的規則如同鐵律般束縛著所有人。每個人的力量都被死死地壓制在某個可悲的界限之下,精神力如同被凍僵的溪流,除非雙方心甘情愿地主動連接,否則根本無法建立任何形式的溝通。正是這絕對的隔絕,給了老頭最后一點喘息的空間,讓他敢于在這無人聽聞的陰暗角落里,吐出深藏多年的秘密碎片。沒人能窺探,沒人能竊聽,這是他僅存的一點安全感。
影寒絕不會想到,那老頭在幽暗角落里吐露的“肺腑之言”,竟是一張精心編織的網,一半是沉甸甸的真,一半是淬了毒的假。他身上那些深可見骨、經年不愈的猙獰傷口,他如同活死人般只能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底斗獸場茍延殘喘的處境——這些,確實是源于當年那場震動整個地下世界的血腥暴動。然而,他口中那可憐兮兮的“受害者”身份,卻是徹頭徹尾的謊言。真相是,在那場席卷一切的狂潮里,他非但不是無辜的羔羊,反而是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魅姬”身邊,一個極其重要、為她處理無數陰暗勾當的得力助手!他只是…運氣差到了極點。當暴動的烈焰被撲滅,當魅姬如同幽靈般消失在追捕的網外,他卻成了那個沒能及時脫身的倒霉蛋,被光明教廷的鷹犬死死摁住。
那本是光明教廷又一次表現自己光明形象的行動,但被魅姬與慕笙和屠夫等人聯手攪合了,光明教廷一怒之下選擇了放出競技場內所有的掠食者捕殺‘異端’屠夫和魅姬,但結果,是魅姬和屠夫等人安全撤離,而這次暴動的罪名,則是被光明教廷趁勢安在了魅姬的頭頂。
那次暴動過后,雖然被抓,但老頭至少活了下來,代價是簽下了一紙賣身契,用在這斗獸場里永無休止的苦役,來償還那筆沾滿鮮血的“債務”。
而支撐他在這地獄般的角斗場里,一年又一年熬過血腥和屈辱,沒有徹底崩潰或自我了斷的唯一原因,正是那個名字如同詛咒般刻在他靈魂深處的“屠夫”。屠夫用某種他不敢深究的方式,給他套上了一道無形的枷鎖,也為他在這絕境中留下了一條比蛛絲還細的活路。當然,屠夫從來不是什么慈善家。這份“庇護”,是有代價的。只是這代價,屠夫多年來從未主動提起,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只留下無盡的、令人窒息的等待和猜測。
漫長的、幾乎磨滅了他所有希望的歲月流逝著,就在老頭自己都快要遺忘這份懸而未決的“債務”時,屠夫那冰冷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再次降臨。要求簡單得近乎荒謬,卻又帶著屠夫特有的、玩弄獵物般的殘忍:在影寒——這個他從未聽聞過的年輕女孩——踏入斗獸場的這段時間里,盡可能地給她制造麻煩。刁難她,給她設置障礙,最好…能讓她成為眾矢之的,被推上風口浪尖,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殘酷的方式逼出她所有的潛力。最后,再給她一點“仁慈”——在她奄奄一息時,給她治療,確保她至少能活著爬出這場死斗。
“這么好的棋子…可不好找。”屠夫最后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在老頭的記憶里。那不是憐憫,那是對一件獨特工具的評估和珍惜。
三十米的甬道,在影寒腳下如同被瞬間壓縮。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心跳的鼓點上,沉悶而急促。通道盡頭的光,從一個小小的光點,迅速擴張、吞噬。當她的靴底最后一步踏出那象征著隔絕的門檻,眼前的世界驟然翻轉,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粗暴地撕開了一幅陳舊的畫卷,換上了另一幅灼熱、刺目、充滿死亡氣息的圖景。
刺眼的光線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讓習慣了甬道昏暗的影寒本能地瞇起了眼睛。緊接著,一股干燥、灼燙、裹挾著細沙的風撲面而來,瞬間抽走了她口鼻間最后一絲濕潤的空氣。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黃沙!單調、死寂、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那巨大而冰冷的金屬墻壁。整個角斗場地,除了正中央那一小片倔強的綠色——一片大約五十平米、點綴著幾棵低矮棕櫚和一小洼渾濁水潭的綠洲——其余所有空間,都被這種令人絕望的、流動的死亡所覆蓋。
巨大的環形看臺如同陡峭的山崖,一層層向上堆疊,環繞著這片殘酷的沙漠舞臺。無數攢動的人頭、喧囂的聲浪,如同實質的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就在影寒的身影清晰地暴露在場地中央的那一刻,看臺上猛地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充滿了鄙夷和嘲弄的“噓——”聲!那聲音匯聚成一股巨大的音浪,帶著赤裸裸的不屑和看衰,狠狠拍打在影寒身上。
在這片沸騰的惡意海洋中,西北角看臺的一個位置,卻透著一股格格不入的、近乎優雅的冷意。魅姬——那個將浮霓之名拋在身后的女人——早已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她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煙霧裊裊,模糊了她過于精致的側臉。當影寒那兩道如同淬了冰、幾乎能剜下她一塊肉來的目光穿過混亂的空氣,精準地釘在她臉上時,魅姬非但沒有絲毫惱怒,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極其滿意的弧度。她甚至抬起空閑的那只手,指尖夾著香煙,對著場地中央那個被“萬眾唾棄”的孤影,慵懶而挑釁地揮了揮,仿佛在欣賞一件得意之作。
魅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威懾。她那身剪裁利落、勾勒出驚心動魄曲線的暗紅色皮裝,她那慵懶中透著致命危險的氣質,如同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著周圍無數男性貪婪或好奇的目光。不少自詡膽大或精蟲上腦的家伙,試圖靠近,想要在這位尤物身邊謀得一席之地,搭訕幾句,甚至幻想一親芳澤。然而,他們迎上的,是魅姬那雙微微抬起的眼眸。
那眼神,并非兇狠,也非暴戾,而是一種更深沉、更本質的東西——一種仿佛在打量路邊一塊礙事石頭的漠然,一種清晰傳達著“靠近即死亡”的絕對寂靜。不需要言語,僅僅是那短暫的對視,就足以讓絕大多數人心膽俱寒,訕訕地、灰溜溜地退開,如同躲避瘟疫。
直到一個不怕死的胖子出現。
他擠開人群,帶著一身油膩的汗味和自以為是的笑容,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魅姬旁邊的空位上,龐大的身軀幾乎要侵占到魅姬的空間。他咧開嘴,一句輕佻油膩的搭訕甚至還沒來得及完全出口——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極短的剎那。
看臺上喧鬧依舊,但胖子身邊幾米范圍內的人,似乎都感覺空氣驟然冷了一下。
沒有人看清魅姬是如何出手的。或許她根本沒動,又或許她的動作快到了超越視網膜捕捉的極限。只看到胖子臉上那油膩的笑容猛地僵住,隨即轉化為一種極致的驚恐和茫然。他的身體沒有倒下,只是像一尊被瞬間抽空了靈魂的泥塑,直挺挺地、沉重地歪倒在座位上,頸側一個細如發絲的紅點,正緩緩滲出一點粘稠的暗紅。
死亡降臨得如此安靜,如此迅捷。周圍的喧囂詭異地停頓了一瞬,隨即又以更大的音量爆發,人們驚恐地避開那片區域,看向魅姬的眼神徹底變了,充滿了敬畏和恐懼。至于那些身穿統一制服、在通道口和關鍵位置巡邏的執法隊成員?他們只是冷漠地朝騷動處瞥了一眼,如同看一只被踩死的蟲子,便繼續他們的巡視。看臺上的死活?只要不影響斗獸進行,不影響門票收入,誰在乎?死一個觀眾,不過是清理垃圾時多一具需要處理的尸體罷了。
魅姬慢條斯理地收回手,仿佛只是撣去了一粒微塵。她取出一方雪白的手帕,仔細地、一根根地擦拭著自己纖長的手指,動作優雅得如同在準備一場下午茶。擦凈了那根本不存在的血跡后,她的目光才悠然抬起,越過下方沸騰的人群和漫天飛舞的垃圾,落在了場地中央那個巨大的、懸吊在穹頂之下的魔法投影廣告牌上。
此刻,那巨大的光屏正劇烈閃爍,如同一個蘇醒的巨人。刺眼的光芒聚焦,精準地鎖定了場地中央那個孤零零的身影——影寒。冰冷的數據流如同判決書般一行行刷出:
【代號】:影寒(臨時)
【異能類別】:???(資料缺失/待定)
【能量等級】:Lv.10(基礎壓制狀態)
【戰斗評分】:E-(極低)
【生存評估】:F(瀕危)
【樣貌評級】:S+
一行小字閃爍了一下:【潛力未知,建議觀察】
看臺上爆發出更大的哄笑和噓聲。“E-?生存F?開什么玩笑!”“送死也不是這么送的!”“黑幕!絕對是黑幕!老子的錢啊!”
最后的重頭戲來了。巨大的光屏中央,如同輪盤賭般瘋狂跳動著數字:
【歷史戰績】:
勝場:0
負場:0
平局:0
最終,一個刺眼得仿佛滴血的巨大字符定格:
【勝率】:不詳
“不詳?哈哈哈哈哈!真的是個雛兒!”
“零!全是零!老子壓錯人了!”
“退錢!讓她滾下去!換人!”
“媽的,斗獸場窮瘋了嗎?弄個廢物上來糊弄誰呢!”
憤怒瞬間被點燃,如同野火燎原。那些原本還帶著一絲僥幸、押注在影寒身上的人,此刻徹底絕望了。各種垃圾如同憤怒的冰雹般被更猛烈地砸向場地中央——腐爛的菜葉、臭氣熏天的雞蛋、喝空的酒瓶、甚至還有不知哪里撿來的碎石塊!整個場地邊緣瞬間被一片污穢的“暴雨”所覆蓋。
影寒站在沙地上,如同風暴中心一塊沉默的礁石。腐爛的菜葉掛在她肩頭,粘稠的蛋液順著她額前的碎發滴落,在干燥的沙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記。一塊碎石擦著她的臉頰飛過,留下一道細微的血痕。她沒有任何動作,沒有去擦拭,甚至沒有眨一下眼。那雙漆黑的眸子,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穿透漫天飛舞的污穢和喧囂的聲浪,再次死死地釘在西北角看臺上那個紅色的身影——魅姬。
就在這怒潮洶涌的時刻,影寒前面那對穿著廉價情侶衫的年輕男女也徹底被憤怒沖昏了頭。女孩尖叫著,把手里的奶茶連同吸管一起狠狠抽了出來,作勢就要朝著影寒的方向全力擲出。旁邊的男孩也舉起了一個剛買的、裝著幾個蘋果和橘子的塑料袋。
一只涂著鮮紅蔻丹、骨節勻稱的手,忽然從他們座位后方伸了過來,動作快如閃電,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優雅,輕輕巧巧地就截住了女孩手中的奶茶杯。
“誒,等等。”一個帶著慵懶笑意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
情侶愕然回頭。
魅姬不知何時微微前傾了身體,那張美得驚心動魄又帶著致命氣息的臉龐離他們很近。她臉上掛著一種無害的、甚至帶著點熱心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杯:“太遠了,你們力氣小,砸不準的。放心,交給我,我扔得準。”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讓人不由自主想要信服的魔力。
不等這對被她的美貌和氣場震懾住的小情侶反應過來,魅姬手臂一揚,那杯封口完好的奶茶便劃出一道流暢的拋物線,目標明確地朝著場地中央飛去。在全場觀眾的目光注視下,它不偏不倚,“啪”地一聲,精準無比地砸在了影寒的頭頂上!杯體破裂,粘稠的奶茶和黑色的珍珠瞬間澆了她滿頭滿臉!
“哇!好準!”情侶中的女孩下意識地驚呼出聲,臉上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表情瞬間被一種報復性的快感取代。
“姐姐厲害!”男生也興奮起來,立刻把手里裝水果的塑料袋一股腦塞給魅姬,“這個!還有這個!砸死那個廢物!”
魅姬臉上的笑容愈發甜美無害,如同鄰家溫柔的姐姐:“沒問題,看我的。”她接過袋子,動作麻利地掏出蘋果、橘子,像投擲飛鏢一樣,一個接一個,又快又狠又準!蘋果砸在影寒的肩上,橘子在她腳邊爆開汁液。
“姐姐太棒了!”
“再扔!砸死她!”
小情侶興奮得手舞足蹈,徹底沉浸在“參與”這場羞辱的狂熱中,扭回頭去,更加賣力地對著場地中央嘶吼:“滾下去!廢物!退場!”
魅姬懶洋洋地靠回自己的座位,順手從那個塑料袋里摸出一個完好無損的香蕉。她慢悠悠地剝開香蕉皮,小口小口地吃著,偶爾還拿起不知何時已經回到她手中的、那杯本該砸向影寒的奶茶,愜意地吸上一口。當香蕉有點噎人時,她甚至跟著小情侶的節奏,懶洋洋地喊了兩嗓子:“喂——沒吃飯嗎?用點力啊!”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促狹的玩味。
剛才那看似精準的投擲,不過是她利用自己精神異能在小情侶回頭瞬間制造的一個微小視覺誤差。真正的“彈藥”,早就被她無聲無息地截留,成了此刻她享受的戰利品。白嫖來的奶茶水果?魅姬感受著舌尖的甜味,心情愉悅地想著,這感覺…相當不賴。
當然,她坐在這里,絕不僅僅是為了戲弄影寒或者白嫖這點東西。她的指尖在個人終端那冰冷的金屬外殼上輕輕滑動,屏幕幽光映亮她眼底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狂熱。屏幕上顯示的是斗獸場官方唯一認證的投注平臺界面。在影寒踏入這片死亡沙地前,魅姬已經將自己賬戶里僅存的、最后的十五萬信用點,毫不猶豫地、全部押在了“影寒·勝”的選項上!
此刻,投注早已封盤。巨大的魔法投影廣告牌上,除了影寒那慘不忍睹的數據,下方一行滾動的猩紅數字,如同魔鬼的獰笑,刺激著每一個賭徒的神經:
【當前實時賠率】:
影寒(勝):1:32.0
魅姬的目光死死鎖住那個“32.0”,心臟在胸腔里沉穩而有力地搏動著,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計算著即將到賬的驚人財富。十五萬本金,乘以三十二…四百八十萬!扣除斗獸場那微不足道的手續費,凈賺四百六十五萬!一筆足以讓她暫時擺脫眼下捉襟見肘困境、甚至能稍微揮霍一陣的橫財!她微微瞇起眼,再看向場地中央那個被奶茶和爛水果弄得狼狽不堪的身影時,眼神徹底變了。那不再是看一個有趣的獵物或者麻煩的工具,那分明是在看一座閃閃發光的、活生生的金山!一個會走路的聚寶盆!她嘴角的弧度,幾乎要咧到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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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嘩啦啦啦——”
鐵鏈拖拽的沉重摩擦聲,帶著一種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屬質感,陡然從場地另一端那深邃如巨獸咽喉的黑暗通道中傳來。
這聲音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瞬間扼住了整個斗獸場的咽喉!
前一秒還如同沸騰油鍋般的喧囂、咒罵、垃圾雨…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巨大的噓聲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斷。那些還揚著手臂準備投擲垃圾的人,動作僵在半空。憤怒漲紅的臉龐瞬間褪色,只剩下一種近乎窒息的蒼白和無法抑制的緊張。成千上萬道目光,齊刷刷地、死死地釘向那個不斷傳出鐵鏈聲的黑暗洞口,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整個空間只剩下那單調、沉重、越來越近的“嘩啦…嘩啦…”聲,如同死神的腳步聲,敲擊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鐵鏈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洞口邊緣的陰影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一個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
當那身影完全暴露在場地邊緣昏暗的光線下,暴露在所有人聚焦的目光下時——
時間仿佛凝固了整整一秒。
緊接著,如同被投入滾燙油鍋的冷水,巨大的、難以置信的嘩然聲猛地炸開!聲浪幾乎要掀翻斗獸場的穹頂!
“什…什么?!”
“開什么玩笑?!”
“孩子?!一個小孩?!”
“斗獸場瘋了嗎?!這是掠食者?!”
那站在通道口,腳踝上還拖著沉重鐐銬的身影,矮小,瘦弱,看起來不過十歲上下。一頭亂糟糟的、沾滿灰塵的枯黃頭發貼在額前,身上穿著一件明顯過于寬大的、骯臟破爛的灰色布袍,空蕩蕩地掛在身上,越發顯得他形銷骨立。他低垂著頭,身體似乎在微微發抖,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
這分明就是一個誤入地獄的、可憐而無辜的孩子!
“退票!欺詐!這是欺詐!”
“媽的!老子壓的是掠食者!不是小乞丐!”
“裁判呢?出來解釋!這他媽算什么?!”
“這還打個屁!那小姑娘不是穩贏?剛才誰壓她的?踩狗屎運了!”
“完了完了…我的錢啊…我剛剛才有追投了三萬信用點押這個該死的新人輸啊!”
巨大的失望和憤怒瞬間轉化成了針對斗獸場的滔天聲討。許多押注在“掠食者”一方的人捶胸頓足,破口大罵,感覺自己受到了愚弄。而那些原本因為影寒的“零勝率”而絕望、只投了很少錢在她身上的人,此刻眼中猛地爆發出狂喜的光芒!峰回路轉!這簡直是白撿錢!
西北角看臺上,那對剛才還興奮地讓魅姬“砸死她”的小情侶,此刻也傻了眼。女孩呆呆地看著場地那頭瘦小的身影,又看看滿身污穢、但至少是個成年人的影寒,結結巴巴:“這…這怎么打?這不是…欺負小孩嗎?”男生則懊惱地抓了抓頭發:“靠!早知道剛才就該壓那個女的!虧大了!”
魅姬依舊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地吸著那杯“得來不易”的奶茶。看臺上爆發的巨大混亂和質疑聲浪,似乎對她沒有絲毫影響。她甚至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那些賭徒臉上絕望、狂喜、憤怒交織的精彩表情。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孩童身影吸引,為這荒謬的對陣而沸騰時,魅姬那雙仿佛蘊藏著深淵的眼眸,卻微微瞇起,瞳孔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就在那孩子拖著鐐銬,怯生生地向前挪動了幾步,完全暴露在場地中央更明亮的光線下時——
魅姬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了孩子裸露在破舊袖口外的一小截手腕上。
那皮膚,呈現出一種極不自然的、病態的灰白色。而在那灰白的皮膚之下,隱隱約約,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極其緩慢地…蠕動?不是血管的搏動,更像是一條條纖細的、深黑色的、活物般的紋路,如同沉眠的毒蛇潛伏在皮下,正隨著孩子細微的呼吸或恐懼的顫抖,極其詭異地、時隱時現地扭曲著。
那紋路極其細微,混雜在骯臟的污垢和昏暗的光線里,若非魅姬這樣感知力超絕又早有預判的人,根本不可能察覺。它們沿著孩子纖細的手腕向上蔓延,隱沒在破布的遮掩之下,散發著一種比血腥更令人作嘔的、純粹的…深淵氣息。
看臺上,人們還在為這“不對等”的對陣而憤怒或狂喜,吵吵嚷嚷,要求斗獸場給個說法。
只有魅姬,紅唇微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她的指尖在個人終端的屏幕上輕輕劃過,停留在投注成功的確認頁面上,那“影寒·勝”的選項和刺眼的“1:32.0”賠率顯得無比清晰。
四百六十五萬…她無聲地默念著這個數字,舌尖仿佛嘗到了金錢那冰冷的、令人迷醉的金屬味道。
好戲,才剛剛開場。深淵,已然蘇醒。而她的聚寶盆,正站在那深淵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