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陳。
在星象之說中,那是紫微垣中最重要的核心星宮,又因為紫微垣的特殊性。
他所在的星象位格非常之高,有四御之說,也有統御群星,拱衛紫微的重要職責。
偏偏昆侖山的修行并不看重星象,甚至不那么在乎星象之說,那是司天監喜歡的東西。
只因為勾陳在北斗七星的上方,隱隱約約有壓過北斗七星的勢頭,也有北斗追隨的寓意在,文廣就十分草率的將勾陳二字,定為了孟莊的道號。
殊不知,北斗之首的寓意,在勾陳星宮的寓意里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可是文廣他不在乎,要不是紫微星還有大用,他都想直接給孟莊定個紫薇的道號。
絲毫不管人家壓不壓的住,怕不怕折了壽數。
而現在偉大的勾陳道人,此時卻沒有絲毫作用星宮的喜悅,反倒是在玉庭山上,過起了提前養老退休的生活。
玉庭山,練功房。
新入門的兩名弟子,杜隆、薛湖,正在苦哈哈的打熬著筋骨。
在修行中感悟天道自然中的大道,以求在尋找的過程中,通過道門內視法,尋找屬于自己的主研之路。
杜隆在茫茫靈氣中,尋到的土行靈氣,而小師弟薛湖則是木行靈氣。
從此以后不止玉庭山,而是整個昆侖山上多了三位土木弟子,一人挪土,一人打基,一人布陣,修建法陣。
孟莊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傳送法陣為何會奏效,他每次在修建好一處法陣之后,都會抬頭望望蒼天,試圖看看蒼天之上是不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幫他處理運行bug的問題。
甚至是他換了好幾套邏輯,從互聯網思維換成了熱交換原理,甚至取巧只是裝了兩個“燈泡”,用光線明滅的強度來表達傳送的意思。
只要法陣陣紋不換,不論他如何更換其中的傳送邏輯,最終都可以完成傳送。
區別在于傳送后的效果的截然不同,上傳下載的邏輯會產生空間撕裂般的效果,當時要不是衛孤城主修的是九轉玄功,肉身強的離譜,說不得已經血流成河。
熱交換會存在冰火兩重天,光線明滅會附帶一小會兒的意識失神。
相比較于原來的法陣,多少帶點副作用在里面,但是昆侖山的弟子們不挑剔,有的用就不錯了,畢竟師弟還年輕嘛~~~
由此,三人也算是在整個昆侖小有名氣了起來。
還別說,雖然看上去有些像牛馬一樣,但是有事可做,昆侖也沒真的讓他三人996,而是自行決定什么時候造,造多久,反正大家的壽數都很長,完全等得起他們慢慢悠悠的工期。
于是乎,孟莊居然頭一回發現自己居然真的過上了閑云野鶴,悠然自得的養老人生。
早起洗漱晨跑,然后畫畫圖紙,游走于十二洞天,通過洞天內含量驚人的靈氣來倒推法陣結構與內視術的觀想境界,下午去土木兄弟的地基上布個聚靈陣,然后又能愉快的回去摸魚,繼續研究內視術。
到了晚上,再聽聽各洞天的法會,聽聽各位師兄對大道的見解,也能快速增長他在修行一道上淺薄的認知。
一天下來,輕松又充實,不用為錢發愁,也不用擔心被人算計,更不會有人來打擾自己研究內視術后的各種奇怪術法。
難怪有那么多人就算累死在洞天之外,也想要一頭扎進昆侖山的十二洞天求道。
這里簡直就是隱世潛修的絕佳圣地,一入道門,萬般雜念皆在日常被凈化得干干凈凈。
只是……
孟莊終究是破法圣體,他并非壽數能延長數百年,乃至于數千年依舊存在的道門修士,他本質上還是一個用練氣士的手段取巧的麻瓜。
有限的壽命,本身就給予了他對于生活的追求與熱愛,賦予了他足夠的矛盾。
既想要閑云野鶴的生活,不被外人打擾,又希望能與在乎的人一起共度時光,甚至于他潛修的本質還是想未來有一天一鳴驚人,一飛沖天。
昆侖山的時日久了,孟莊心里就開始越發想念起,那個總喜歡輕輕揍他的好姐姐,心里會有個疙瘩,想看看那些愿意陪他一起跨越山海,向西遷徙的莊戶子弟。
思念在逐漸加重,他也才開始明白。
原來,自己身上早已掛滿了他人的希望,自己和昆侖山的這幫人,也并非同路人。
這天,孟莊早起后沒有再晨跑,而是脫下素白道袍,將原本有些破爛、陳舊,甚至還有幾分老氣的地主長衫給穿了起來。
他也沒有去研究什么術法,而是一步一步,朝著玉庭山的真君觀走去。
“師弟,你這是?”
“師兄安好,師弟前來請辭!”
“請辭?為何突然會有這般想法?”
衛孤城不理解,杜隆和薛湖也不理解,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進來,這個勾陳道人卻不一樣,他居然想離開?
對衛孤城,孟莊沒有什么可隱瞞的,畢竟當初就是他打開了關口,讓自己免于被北戎的右谷蠡王追上,救了自己,也救了跟隨他的莊戶。
所以,他將自己對莊戶的思念,以及想法盡數說給了衛孤城。
后者卻是難得沒有再附和他,而是痛心疾首的勸慰:
“師弟啊,你糊涂啊!”
“我輩修士,追求的是長生,一旦跨越了命途,凡俗間的那些七情六欲都將隨著時間而湮滅,你得學會斷情絕性,否則……”
“情深不壽,每次見到至親在歲月中流逝,你都會心神受損,次數多了,恐難得大道垂青。”
衛孤城說的很有道理,但是……
孟莊從根本上和修道之人就不是一個路數,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異類。
只是這話他又不太好和別人解釋,練氣士的事情,直覺告訴他,越少人知道越好。
“師兄應該從來沒在人間歷練過吧?”
衛孤城皺眉:“我自小就在山上長大,師父告訴我只需要練功即可,何須下山歷練?”
“那難怪了,師兄都不曾入世,又如何能說與我出世的道理?”
“我……”
衛孤城沉默了,好像真是如此,和布置法陣一樣,不明其中道理,如何能布下法陣?
至少他和昆侖山大多數的弟子,都認為勾陳師弟是個天才。
別人的法陣雖然穩定,但是效果單一,師弟的不一樣,他在不停的試錯,將生死之道、靈魂大道、火之一道全部都能融會貫通,甚至是體現在自己的法陣之中。
在他們的心中,這是大部分方士都做不到的事情,偏偏自家師弟能把法陣玩出花樣來,這怎么能不讓人驚訝?
衛孤城就不會布陣,所以他從來不在法陣一道上質疑師弟,無條件信任。
現在師弟說自己不曾入世,自己又何談出世?
他覺得這個道理竟然讓他有種醍醐灌頂,尋到了五品突破六品的契機。
然而就在兩人默然不語,各自懷揣著心事之時。
自十二洞天之上,一張古樸而蒼涼的卷軸,自九重天飄搖之下,鉆入玉庭洞天后,飄飛進了玉庭山真君觀。
“孤城,讓勾陳自行離開!”
玉庭真君的聲音空靈響起,隨后瞬間移動到兩人面前,手托卷軸遞給了孟莊。
“此物收好,莫要遺失,等你抵達西酈時,去西酈城向東十里外的桃花村,你牽掛的人就在那里。”
自己這位便宜師父,自收他為弟子后幾乎就那么和他再見過面,也沒教過他道法,他還以為堂堂真君真把自己當施工大隊用呢。
原本心里想好的萬千腹稿,此時似乎都變得毫無用處起來。
“師……師父,這是何物?”
“不用管,你只需要將他帶去西酈,等你踏足西酈的那一刻起,這封卷軸會自行離去,去完成屬于他的使命。”
孟莊狐疑的接過卷軸,指尖傳來的摩挲感,仿佛是某種動物的皮子鞣制,濕冷中帶著點磨砂質感。
卷軸外有一處白色的名貼,上書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