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皇宮深處,養心殿。
昨日塵歸昨日去,今日憂愁今日煩。
前段時間還被戰斗余波轟得稀碎的太極圖高臺已經修復,甚至在原來的基礎上,太極之外還篆刻了數圈可轉動的八卦圖盤,護持的能力更甚一籌。
原本應該遍布血水與污泥的破敗蓮池,現在也恢復了清澈,重新移植了蓮花栽種其中。
就連那些崩碎的庭柱,此刻也是煥然一新,根本瞧不出這里曾有一群七品強者大戰,余波曾將這里摧毀的一干二凈。
養心殿的門口,身姿曼妙的坤道似乎也換了一批更年輕的姑娘,道行高深程度不好說,但是個個都樣貌甚麗,姿容甚美,渾身還散發出濃郁的極陰之力,端是一批又一批上好的道門鼎爐。
坐落在大門兩側的石像也重新換上兩只,就是這神獸石像與尋常人家的不同,一只是象征只進不出的貔貅石像,一只則更加夸張,觀其形,應是上古四兇之一的饕餮石像。
石像中間有一處聚靈法陣,法陣中間躺著一只萎靡不堪的青鸞神鳥。
神鳥翠綠色的羽毛如今已經變作淡綠色,殷紅的羽冠也淡化成了慘白的模樣。
絲絲靈氣自她身下匯聚,隨后又入了貔貅、饕餮之口,灌輸到身后的養心殿中,供給那位高坐蒲團的老道長修行所需。
“唳~~唳~~唳~~”
原本萎靡的青鸞突然發出陣陣高亢的啼鳴,撲扇著翅膀,想要脫離法陣的控制,飛上藍天。
動靜驚醒了打坐中的夏吉,他皺著眉頭看向了國師商妍。
“你不是說她至少要被吸個三五年,才會被掏空嗎?為何如今才十數日,他便已經有了如此大的反應?”
商妍皺著眉頭上前一巴掌打在青鸞神鳥身上,剛剛還在掙扎的神鳥瞬間又重新焉倒在地上。
“她并非靈力有損,而是命契損壞。”她面沉如水,叫人看上去宛如中看一座冰山:“湯耀文死了!”
此言一出,饒是夏吉也忍不住站起身來,難以置信的重復道:“死了?”
“怎么可能會死?我對葉澤欣是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務必保證湯耀文的安全,還送他去見了如意,他應該滿足,應該明白朕的良苦用心才是,他怎么會死?”
商妍顯然沒有搭理夏吉的意思,她是國師,不是太師,只負責幫助皇帝修行,從不對朝政之事多說任何一句話。
半天得不到回應的夏吉有些著急,此刻他頭一回失去了對修行的興趣,急忙朝著殿外走去。
“黃禮,黃禮!”
“陛下,奴在!”
“湯耀文死了,去一趟大理寺,你知道該怎么做!”
“奴,遵旨!”
接下來的時間里,夏吉時而來回踱步,時而攤開大夏的輿圖,看著西疆的位置蹙眉不語,時而又大發雷霆的打砸著東西,發泄心中的暴怒。
修道之人首要便是靜氣凝神,處變不驚。
如此看來,夏吉的修行其實……也不過如此。
好在黃禮的速度很快,等他再次出現在養心殿外的時候,他身上紅藍相間的官袍變得更加鮮艷了幾分。
他緩緩踱步上前,拜倒在夏吉面前回稟道:
“陛下,奴已查明,自世子與太子殿下會面以后,對葉卿家格外配合,然后就在今日本該簽字畫押,指認湯國公謀奪國運,圖謀自立之時,世子卻……卻……”
“卻什么?你快說啊!”
“世子自散浩然正氣,自斷心脈,身死畫押當場,死前他還說……”
“繼續說!”
“他說,君無臣,父無子,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夏吉夏吉,天下不吉!”
“狗東西!”夏吉倏忽起身,一掌轟在了黃禮的身上。
這位流派不詳,實力不詳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登時就好像是風箏一樣,被拋飛出去老遠。
也比較巧合的是,他的飛行路線上竟然還避開了所有的裝飾,不傷一物,落地后打了幾個滾,還恰好避開了跪伏在地上的一眾坤道。
夏吉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朝著青鸞神鳥的方向就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
“狗屁的天下君子之表,他要真是君子,豈不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朕只不過讓他認個罪,他死都不怕,為何不愿為了天下蒼生,背負那份罵名?”
“他和他爹一樣,是個油鹽不進,迂腐惡臭的酸臭腐儒,口口聲聲為國為民,如今朕要成就千萬年之不朽王朝,此二賊不僅不相助于朕,反而處處與朕作對,他們算哪門子的君子?算哪門子的忠臣?”
一旁的商妍忍不住露出嘲弄的嬉笑之色,只不過很快,她又重新恢復到了冰山冷面。
可能是皇帝坐太久了,認為世界都要圍繞著他轉吧。
需要你賣力的時候,你就是牛馬,辛勤為他付出一切,獻上一切。
不需要你賣力了,想要把給你的好處與權力盡數收回的時候,你也要乖乖聽話,奉上權柄,甘當砧板上的魚肉。
畢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無能狂怒過一陣后,他也漸漸反應了過來,恨恨的咬著牙又開始痛罵起夏如意。
“這條喪家之犬,他難道也忘了自己是大夏的太子,朕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夏長存嗎?”
“這些亂臣賊子,一個個的說的比唱的好聽,對外邀買名聲,說自己是忠貞之輩,實則一個個鼠目寸光,絲毫不顧大局,不顧禮法,不顧天下安寧。”
“實乃國賊!”
發泄完了以后,他又開始頭疼了起來。
湯耀文的身份很特別,他讓葉澤欣隨便用刑,是因為只要不把人整死,太醫監都能給他兜底。
他受盡屈辱不要緊,畢竟西酈還是他爹的,不是他的。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便是如此。
可如今湯耀文他死了,自己又如何該向湯天乙交差呢?
“大伴兒啊,你說,朕若是把湯天乙也殺了,你覺得如何?”
躺在地上的黃禮驟然一驚,立刻起身回話:“陛下,老奴一腌臜閹貨,如何能懂家國大事?如何能言國之棟梁啊?”
“國之棟梁?呵呵,國之棟梁!”
夏吉伸手摩挲著大夏輿圖,手指從西酈城開始,劃到了遼東襄平,又劃到了東海臨淵,最后停在南疆荊楚。
“世人皆以國之棟梁,當世圣賢稱其名,我今日殺他,明日大夏怕是就得刀兵四起,剩下的三條惡犬,怕是恨不得朕下下手,好給予他們封疆自立的借口。”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實在沒有什么好辦法。
于是朝著黃禮繼續吩咐道:“大伴兒,去取一份禮物,代朕上門給天乙賠禮道歉,
你得好好闡述事實,此非是朕逼死了耀文,而是那葉澤欣大逆不道,嫉妒心作祟才害死了西酈世,此間內情務必如實告知,然后觀其言行是悲是怒,回來后再如實告知于朕!”
“老奴遵命!”黃禮躬身欲走,回頭朝著夏吉問道:“那……陛下覺得何禮能讓鎮國公消消氣?”
夏吉沉吟了片刻,取小刀在輿圖上割下了函谷關,西酈東出門戶。
或許覺得一個關口還不夠,他又著手將陰山、河西一帶用小刀一并割下。
這兩塊地方早就變成了一塊飛地,名義上是中大夏掌控之中,實則被北戎牧馬多年。
“此三塊圖,外加大理寺卿一家百余口人性命,以作賠罪之禮,觀其喜怒,回報于我!”
“老奴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