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三錢,你是要銀錢還是糧米折價?”
“家主的糧米都是在均價沖抵,我當然要折成糧米!!”
“得嘞,拿著憑證去磨坊找來福,錢貨兩清,下一位!!”
今冬的孟家莊很是熱鬧。
換了新主人后,又是擴建宅邸,又是組織莊戶們加造水車、磨坊,整個莊子附近的百姓是越聚越多。
加上別人抽糧最少都五成起步,孟莊喪不了那個良心,只抽一成的糧收做租稅,整個孟家莊周圍搬來許多民戶,都是想要加入孟家莊戶的百姓。
就算進不來莊戶的戶籍,他們也不愿意離開。
因為這里的磨坊、水車、耕牛是公共資源,只要你在莊子里干活,不僅能拿工錢,還能獲得試用公共設備的資格。
再和黑心的“扒皮”們一比較,天子腳下居然還出了如此良心的桃花源,又怎么能讓他們不追捧?
如今是臘月,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與其聽著莊子里的農戶每天嗯嗯啊啊,吵得人心煩意亂,孟莊干脆組織他們趁著河面結冰,開始在凍住的河邊挖起了地基,提前將水車的地樁埋進去。
等到開春融雪以后,就能再多造幾臺水車,將整個莊戶田地,和未來計劃拓荒開墾的良田全部納入水車灌溉的范圍。
莊戶們正在樂呵呵的領著冬糧。
然而卻在不遠處的岔路口,陣陣喧囂引發了莊戶們的注意。
“快過去幫忙,是許家的老三派人來搶糧食了。”
“啊?這里是孟家的地界,那許老三憑什么來孟家搶糧食?”
“你們看那幾個被搶的莊戶,我記得他們不是咱們孟家的莊戶,他們是許家的,這也不應該啊,如今是賦閑的時候,咱們自己出來找點活計,干他們這些貴人什么事?”
“就是就是,咱們是莊戶,只是掛靠在他們下面躲個徭役和苛捐雜稅,又不是賣身為奴,憑什么咱們上工的錢也被他們糟蹋?”
過來抓自己丁戶來孟莊這里打工的不在是少數,幾乎是整個城南地界的莊子,都或多或少心有怨氣,來了孟家找麻煩。
搶奪莊戶手中的糧食和工錢,算是最給孟莊面子的做法。
過分一點的,便是大理寺卿家、吏部幾位侍郎家,甚至還有號為清流風骨的御史大夫們,各自家中皆有子侄,領著一大幫護院與打手,朝著孟家莊氣勢洶洶的走來。
“莊家,莊家!大事不好了,葉林蕭楚四大家族的人打上來了!”
“???”
正在與剛剛蘇醒的舒成安了解那一晚解救湯天乙失敗詳情的孟莊,腦門上連續閃過好幾個問號。
泰伯這才意識到自家的莊家并非圈內人,對所謂的城南四大家族一點印象都沒有,這才開口解釋起來。
“莊家,我說的是大理寺卿葉大人,吏部侍郎林大人,御史大夫蕭大人和京兆府尹楚大人!”
“他們說您壞了城南的規矩,惡意競爭,干擾市場,蓄意撩撥民意,要來砸了咱們的莊子,再抓您去見官!”
孟莊原本就不算好的心情直接跌至冰點。
“我不是和他說好了嗎?我孟家莊不再收莊戶,已經給了他們面子,他們還想作甚?得寸進尺不是?”
“呃……莊家,也不能這么說,您的仁義已經傳遍了整個上京城的郊區,如果不是現在封了城門,許進不許出,恐怕不少在城里住的百姓,都恨不得搬出來做您的莊戶,樹大招風啊,莊家!”
泰伯不說還好,越是替那幫人解釋,他就越火大。
“他們讓我收手,我轉頭就停了招收莊戶,有沒有給他們面子?”
“當初我讓他們別太過分,有得賺就不錯了,沒必要吃絕戶,把人往死里逼,這話我提沒提過醒?”
泰伯也是欲哭無淚,哭喪著臉繼續說道:“他們都是大人物,怎么會輕易聽別人的勸告。”
“大人物很了不起嗎?往上多數幾代,誰家祖宗沒出過幾個農民?就數他們最高貴?”
當然,孟莊沒說他爹是一連三跳的禮部尚書,否則就這些主家品級都不夠他爹的人,這些分支旁系是絕不敢輕易招惹他的。
他已經分家,如無意外的話,他是絕對不會仗著孟子虞的名聲去壓別人一頭。
“那些人都到哪兒了?”
“已經在莊外,此時正在抓他們自己的莊戶,抓到就打,搶錢搶糧。”
“在我的地界上打人?快去請沈大教頭!”
解決完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孟莊也是覺得心情越發煩躁,簡單安撫了幾句舒成安,他便朝著自己的書房走去。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這句話適用于上京城周邊的這些農莊們,也同樣適用于孟莊將大夏與夢境里璀璨的世界相對比。
也許他是覺得自己大抵是有些病了,居然會認為自己提個建議,就能讓那些吃著人血饅頭的家伙們幡然醒悟。
也許是這個世界病了,起初只是用來做掛靠,來躲避朝廷苛捐雜稅的潛規則,卻開始慢慢變成奴隸制的東西,百姓們掛莊本該是鄰里親近的東西,現在卻變成了掛戶即入奴,從此世世代代身不由己。
更有甚至,還會涉及各種套路與陷阱,將好端端的百姓涉及陷害成奴仆。
打斷他的脊梁,讓他們覺得工作就是福報,上進優秀的人從不過問薪酬,打爛他們的嘴巴,凡是抱怨的人都是偷奸耍滑之人,是要挨抽打,被批斗的人。
久而久之,他覺得可能是自己和世界都有病,讓他一個不想依靠剝削成就自己事業的人,反倒成了所有莊子眼中的異類,是背叛者,是不法者,是該被清除的叛逆者。
然而,還沒等他走到書房。
莊子外面突然爆發出三四道氣血洪流,從其強度來看,皆是渾厚的四品武者,他們將沈若言的那股氣息包裹得密不透風,狂轟亂炸的朝她發起進攻。
孟莊停下了腳步,極其痛苦的仰頭望天。
他感覺天空之上有一個無形的人臉,正在嘲諷的看著他,罵他蠢,錯在太過善良。
善良的人該死,善良的人活該被壞人利用那份善良,抽筋扒皮,敲骨吸髓,榨干每一滴價值后棄尸荒野。
湛藍的天空明明一朵白云都沒有,可他就是覺得老天爺在笑話他,這個世界的所謂天道在嘲諷他。
“he~~tui~”
“呵呵,我忍了好久好久,我都跑到城外當農民了,你們這些惡臭至極的東西怎么就還不放過我?”
“我求求你們了,別搞我,好不好?我就想老老實實研究修行,我不想搞事情啊!”
天空中沒有人能給予他答復。
能答復他的,只有莊子外沈若言被攻擊后的痛呼聲。
“狗東西們,我孬你們八輩兒祖宗!!”
“放開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