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王朝之蠱
- 大夏練氣士
- 逆子多多
- 2274字
- 2025-07-28 12:00:00
由南門過御河,朝東門方向前行。
東街的坊市貼近菜市口,哪怕是已經過了半個月的時間,菜市口中的那股腥臭味依舊經久不散。
坊市中除了時不時在街道上大搖大擺攢動的老鼠們,就只剩下一群群無家可歸的流民,窩在發臭的角落靜靜等待著死亡。
“軍爺,我想問一下,上京城不是一直都對城門把守森嚴嗎?怎么會多出這么的流民?”
押送他去往司天監的兵士詫異的望著他,模樣很是不屑的回道:“一看你就是城中大戶人家的公子吧?”
“軍爺不愧是閱人千面,居然一眼就看穿了小子,不過您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想要打開一個人的談興,最好的方式就是恭維他,讓他自己為了顯擺,就自然而然的夸夸其談。
“嘁,我跟你說啊,這上京城可不是那么好營生的地方,有錢人在上京,那就是大爺,吃香喝辣玩女人,只要你想不到的,沒有青樓賭坊們做不到的。”
“但是你要是沒錢?”
“喏,看看那些‘死狗’們,你就會和他們一樣,遲早變成街邊野狗、老鼠們嘴里的口糧。”
其實這個道理放在任何時代都是一樣,孟莊一點都不覺得稀奇,只是明白了這些人的身份,大多數都是上京城的本地人,而非從城外混進來的流民。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這些人有手有腳,若都是些個例也就罷了,怎么會有這么的流民?”
兵士的談興倏然消失,轉而嘆息了一聲。
“這話說來就長了,其實吧……”
“住口,趙二柱,你瘋了不成?什么話都敢往外說?”
那名叫二柱的兵士卻是梗著脖子回應道:“我怕什么?這種事情上京城里誰不知道?說一說又能怎么樣?酒肆茶樓里天天買醉的那些士子嚷嚷的聲音比我大多了,你看有誰去管過他們?”
說罷,他便滔滔不絕的朝著孟莊倒起了苦水。
與其說一開始是孟莊在引導他說話,倒不如說后面他自己說得激動,開始滔滔不絕起來,甚至帶著押送的另外一人也瘋狂吐槽了起來。
事情其實再簡單不過。
無非就是大夏國運綿長,當今的皇帝又是個特別能活的主。
沒有皇位更迭,自然也就少了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權利更迭,當初忠誠于老皇帝一脈的人固然不少都被皇帝父子二人熬死,但是他們的家族還在,且在穩定的朝局下也曾實現過眾正盈朝,欣欣向榮。
只是時間久了,這些人的家族越發龐大,從土地兼并,到財產掠奪,四十余年不曾變革的朝堂成為了最不公平的培養皿。
強大的蠱蟲沒有被摘出,而新生的蠱蟲進場后還沒來得及互相吞噬壯大,就已經被老蠱蟲們先下手為強。
天下大勢中的每一次動亂爆發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
在孟莊腦海夢境中的歷史上,中原大地就出現過類似的情況,比如說西漢時的王莽篡漢,在其篡漢之前王氏家族就已經完成了閉環統治,他們不僅將土地兼并做到了極致,甚至主動堵死了所有的寒門上升通道,連中小貴族都不曾放過,盤剝到了極點。
哪怕篡位成功后,王莽試圖修整政體,卻因為既得利益體的勢力實在過大,連他都無法動搖一絲一毫,各項改革均是胎死腹中。
就連后面劉秀光復東漢,也深受世家門閥之苦,將這個隱藏的炸彈一直埋到隋唐時期。
當然,西方也不例外,印度的莫臥兒王朝、英國的都鐸王朝,包括近代的墨西哥迪亞斯寡頭都是如此形式。
上京城的流民便是因此誕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商侯湯天乙就是這種穩定制度下催生的割據軍閥。
而他爹孟子虞,也是被堵死通道后,絕望中黑化的一份子。
“嘶~~~”
孟莊突然感覺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東街坊市的臭氣。
“公子可是覺得氣味難聞?再忍忍吧,過了這條街,咱們就算是離開了菜市口的范圍,距離司天監也就不遠了!”
一路上的閑聊,倒是讓兩位戍卒對他感官好了不少。
但是孟莊并非因為氣味,而是覺得自己或許終于跟上了一次老皇帝的思維。
他十分大膽的猜想著……
老皇帝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太子要造反?或者說他一直都在期待他的造反?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揮舞屠刀,用最正大光明的理由清除一大批的既得利益者,為大夏續命一段時間。
至少……至少撐到他修道有成,獲得超脫于王朝本身的力量?
當然,這只是他的一個小小猜測,并不能說明老皇帝真的就是如此想的。
畢竟夏吉年輕時也曾是鮮衣怒馬,勵精圖治的好皇帝,只是他在壯年時期突然選擇遁入道門,這種行為本身就讓人很費解。
此刻的他就像是終于破解了一道數學題的年輕學子,很想找人分享自己的猜想,從而辯論驗證猜想。
只可惜兩位兵士對他推心置腹,他也不能恩將仇報,無故害了他們。
偌大的上京城,仔細想來,好像除了湯天乙,他竟然真的找不到一個能與他交流的‘同道中人’,他突然就感覺自己孤獨了起來,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或許不是他獨醒,而是許多人都醒著,只是無人愿意去挑破那層膿瘡,選擇徘徊在花柳之地,煙花青樓里醉生醉死罷了。
押送仍在繼續。
正如那名叫二柱的兵士所說,出了這條街,鼻尖的清新瞬間讓人爽利了不少,街道上場景也變得繁華了許多。
走到一處巍峨聳立的高樓前,樓外站滿了五城兵馬司的戍卒,其防備程度,不亞于昔日的京兆府大牢。
兵士朝他拱了拱手,與戍卒們辦理了交接手續后,便轉身準備離開。
臨走前,那位二柱兵士還鄭重的朝他吩咐道:“我知道咱們或許抓錯了人,但是上有所命,咱們吃兵糧的也只能執行。”
“他日若是公子能順利出來,盡管來南門百里坊尋某,某請公子喝最烈的酒,當做今日賠罪!”
孟莊回身行禮,心里并沒有什么不爽利的意思。
反而很感謝他給自己說了那么多關于下層人的故事,讓他對上京,對這個世界有了新的看待方式,而感到由衷的感謝。
“果然,正如沈若言所說。”
“我就是一只養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平日里還是得接觸更多的人,聽更多的事,才能全面的看待問題,以前終究是我坐井觀天了!”
感慨一番后,孟莊在戍卒們的注視下,朝著司天監的高樓走去。
而在門口,田誅正一臉歡喜的望著他,朝他躬身作揖。
“多日不見,孟公子風采依舊啊!”
“快些進來吧,姚星宮早已恭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