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
整個上京城中,能知道京兆府血案內幕者并不會很多,但這些不知情者中顯然不包含這名新上任的京兆府尹。0
當然,他就算是知道,實際知道的詳情也有限
他手中的驚堂木墜下,砸在木案上發出刺耳的咚咚聲。
滿面驚疑難以置信的看著孟莊。
他不理解,如此一個必死之人為何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上京城里默許的規矩,京兆府衙內早已形成定理的規則,為何沒有殺死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
“你……你欲何為?”
“我做什么?我就是聽某個我很討厭的人說,我在京兆府還有一份人情沒還,所以特意過來看看。”
還別說,孟莊挺喜歡這種扯虎皮嚇唬人的感覺。
想他一個抱丹童子,只負責給皇帝煉制丹藥,連個朝堂上的品級都沒有的道官,憑什么能讓京兆府尹對他戰戰兢兢?
還不是全憑他在刀山火海里溜達了一圈,不僅最后還活著,還讓自己親爹跟著一起加官進爵的神奇經歷嗎?
凡事最怕推敲,因為經不起推敲,也最怕腦補,因為你永遠不知道自詡為聰明人的那些,靈機一動之下,會把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過度解讀到什么程度。
如今孟莊看新府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被嚇傻,大腦瘋狂找補的迪化患者。
“你討厭的人?是誰告訴你的?”
孟莊滿不在乎的攤了攤手,繼續說道:“我討厭的人可多了去了。”
“你是問我司天監里的姚破軍?還是太醫監里的周醫政?又或者是……養心殿里那些個冷漠的坤道?”
忽而他又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哦,我明白了,你該不會是想問司禮監秉筆……”
“誒誒誒,這位公子莫要再說了,切莫要再說了,我不問了,我誰也不問了!”
新府尹嚇得連連抬袖擦汗。
這孩子嘴里蹦出來的人物一個比一個嚇人,他有膽子說出口,自己可沒有膽子去找這些人查證是否屬實。
按照為官之道的定律來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光是能在劉府滅門案,京兆府慘案中脫身而出,甚至還能在太子謀反案結束后大搖大擺的出現在陽光下,這本身就已經讓他十分驚悚了。
他表情糾結的僵在公堂之上,看著已經瑟瑟發抖的檢舉人,又看了看震驚之情不弱于他的沈若言,心中慢慢有了決斷。
只見他重新拿回驚堂木,剛想要重重拍下,眼角卻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孟莊,隨后輕輕拍了拍桌子,語氣柔和的說道:“沈若言,里通叛賊,玩忽職守,本官本該判你秋后斬立決!”
“但是!!念在你多年勞苦功高的份上,本官愿對你從輕發落,流放北疆,你可認罪?”
沈若言依舊是怒不可遏,梗著脖子怒吼道:“我不認罪,我無罪,狗官,你想排除異己便直說,何必拐彎抹角?”
“大膽!!”
新府尹有些慌張的又看了看孟莊,似乎是在征詢意見。
孟莊也不說話,只是單純的搖了搖頭。
“啪!”只見新府尹繼續說道:“罪囚沈若言,念你也是受奸人蒙蔽,死罪可免,但是失職之罪不可不究,現判處你革除官職,貶為庶人,你可知罪?”
沈若言依舊是鳳眸圓瞪,武者的孤傲一覽無余:“我說過,我不認罪,要殺便殺,何故在此饒舌編造?”
新府尹一時間有些惱怒。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是真的有些捉襟見肘,放下驚堂木后頗有幾分無奈的繼續看著孟莊。
孟莊也是心下了然,知道這是在告訴他,貶為庶人已經是從輕發落,再僵持下去,這位看上去沒幾根硬骨頭的新府尹恐怕就要開始和他對掏了。
“府尹大人看我作甚?我只是一個路過的旁觀者,您不會覺得那日血拼的時候,我也在京兆府衙內吧?”
“……”
你不在誰在?真要說起來,抓你一個越獄之人,其實也不是不行。
兩人稍微對視了一番后,孟莊聳了聳肩,走到沈若言面前,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同時他附耳上前勸道:“算了,算了,說起來你雖是被那刁德朝騙走不假,但是京兆府內斗之日你不在場不也是真嗎?”
“他說的沒錯,如今刁德朝死了,陸青也死了,沒人能替你證明,你不是自己主動離開。”
“咱各退一步,離了這骯臟齷齪的地方,你也樂得自在,也不算對不起陸青。”
沈若言聽得有些沉默。
“為什么幫我?”
“……額,你幫過我,不是嗎?”
“可是我并沒有幫到你什么,你為什么要幫我?”
孟莊有些無言以對,他也說不上好壞。
正如這位女總捕所說,她所謂的查案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有她沒她,實際上對他當時的情況而言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幫助。
他幫不幫回來,其中的價值本身就不是對等號。
不過他卻笑了,人不是冰冷的數學公式,人情與價值如果也要遵循等價交換原則,其本身本就不是能輕易衡量的標準。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你雖然沒救得了我,但是你不也沒跟著刁德朝他們一起害我不是?”
“否則,你和另外兩個人一起三打一,陸青可擋不住你們的進攻,我也絕無生還的可能。”
“如果非要我說個理由……,或許是我覺得堅持正義之人,不該被不公對待吧!”
兩人說話的聲音并沒有刻意的掩飾。
新府尹高坐在公堂之上,頭上頂著一塊上書《明鏡高懸》的匾額,嘴里悠悠念叨著:“堅持正義之人,不該被不公對待嗎?”
一時間整個公堂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有人不屑一顧,也有淚流滿面,也有人無感,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句話放在大夏有些可笑。
然而沈若言卻是聽了進去,眼睛里閃爍著復雜的晶瑩,看著孟莊有些顫抖。
所有人都說她傻,卻少有人道出她內心的那份堅守。
深深吸了一口氣后,沈若言緩緩起身,挺直了胸膛。
“我無罪,我沈若言一生行事坦坦蕩蕩,從不曾做過虧心之事,無罪便是無罪,我絕不愿蒙受不白冤屈!”
孟莊和新府尹都忍不住扶額頭疼,新府尹更是攤了攤手,仿佛是在說,這女人就是這么軸,他也沒有辦法。
就在新府尹準備再次拍案之時,沈若言卻又再次說道:
“我無罪,但是,我可以辭去緝拿司總捕頭之職,從此不再涉足官場。”
新府尹眼前一亮,旋即急忙問道:“沈總捕此言當真?”
“我沈若言身為武者,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如何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