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慢慢說。告訴我一切。”

“告訴我你的全名，以及……你的能力是什么？這很重要，關乎我們接下來的行動……”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對抗著身體的虛弱和記憶帶來的精神沖擊，“我……叫阿斯特蕾婭·艾爾索。我的超凡能力是……鋼鐵。”

她緩緩抬起一只顫抖的手，虛虛指向崗亭里那些金屬廢料。

恩斯特屏息凝神。

只見距離她最近的一個鐵皮罐頭蓋，毫無征兆地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恩斯特的灰眸瞬間亮了起來，控制鋼鐵！

在這個鋼鐵與蒸汽構筑的時代，這能力簡直是……潛力無窮！

他仿佛看到了未來無數種可能——撬開最堅固的保險柜、無聲無息地破壞蒸汽機核心、甚至操控槍械……

恩斯特毫不吝嗇地給予肯定“非常……有價值的能力，阿斯特蕾婭！”

“另外......”

“清剿局里面現在是什么情況？你為什么會……遭遇不幸？”

“…籠子…一直是籠子…”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緊恩斯特的手背，“從很小的時候…記不清了…他們…清剿局…帶走了我…”

“…沒有光…很冷…鐵的味道…還有…消毒水…刺鼻…”

“…很多…像我一樣的女孩…關在鐵籠里…像動物…”

恩斯特不動聲色，只是用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低聲道：“別怕，繼續說。”

“冰冷的針管…扎進身體…抽走血…很痛…還有…奇怪的液體…灌進來…像燒紅的鐵水…在血管里…流…”

“機器…好多…連著線…貼在頭上…身上…電…像…被雷劈…一遍…又一遍…尖叫…也沒人…停下…”

“還有…房間…白色的…很亮…亮得…眼睛…要瞎掉…他們…看…看著…像…看…蟲子…掙扎…”

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痙攣，恩斯特幾乎要按不住她。

“他們想知道…魔女的…極限…想知道…怎么…才能…殺死…我們…”

“死了…很多人…隔壁籠子…昨天…還在哭…今天…就…安靜了…被…拖走…像…垃圾…”

阿斯特蕾婭說完最后幾個字，冰藍色的眼眸中最后一絲神采也徹底熄滅，頭一歪，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她本就剛剛從死亡邊緣被強行拉回，又吐露了如此震撼的秘辛，身體和精神都已不堪重負。

空氣毫無征兆的扭曲了一下。

一直隱藏身形的小惡魔從虛空中浮現。

他看起來興奮極了，幾下就竄到了恩斯特的身邊，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膝蓋。

“太棒了！簡直是太棒了！”

“恩斯特，我親愛的恩斯特！你看看你剛才那副樣子！”

“瞧你那滿嘴謊言的無恥模樣！瞧你那玩弄人心的熟練手段！”

“你天生就該干這個！你為什么不早點來當我的神選！”

恩斯特嫌棄的翻了個白眼。

“閉嘴，小政。”

“以后我沒叫你，不要突然跳出來。”

“就你那丑樣，嚇到小朋友了怎么辦？”

小惡魔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態：“好好好，都聽你的。只要你能保持這種狡猾殘忍，我們勝利有望啊！”

說完，小惡魔的身形消失的無影無蹤。

空氣驟然安靜下來。

昏暗的崗亭里，只剩下遠處隱約傳來的蒸汽都市的模糊轟鳴。

恩斯特的目光落在阿斯特蕾婭身上，冰冷的雨水浸透了那層薄薄的白衣，令其服帖得如同第二層肌膚，卻又失去了所有應有的遮蔽。

它不再履行遮蔽的職責，反而將少女青澀的含苞待放般悄然舒展的每一寸線條，都清晰無比地獻祭在昏暗的光線與冰冷的空氣里。

水痕蜿蜒，勾勒出下方年輕軀體未經世事，卻已初顯生機的所有起伏與輪廓。

寒冷讓她本能的微微瑟縮，雙臂環抱自己，這個動作反而讓濕透緊貼的布料更加……無所遁形。

恩斯特撇撇嘴，臉上那副悲天憫人的面具瞬間消失，只剩下一點無奈。

他利落地用自己的大衣裹緊少女冰冷濕透的身體，然后扛在肩上。

動作談不上多溫柔，但也不算粗暴。

崗亭外，雨勢漸歇，但濃霧卻活了過來，無聲無息地吞噬著狹窄巷道，只留下煤氣路燈昏黃模糊的光暈。

他熟門熟路地穿行在迷宮般濕滑的后巷中，避開可能存在的眼線，將阿斯特蕾婭安置在自己那個狹窄卻相對安全的廉價公寓里。

雨后的洛丹城街道彌漫著濕冷的鐵銹味、劣質煤炭燃燒的硫磺味和永遠散不盡的、來自坦灣河支流的淡淡腥臊。

恩斯特裹緊略顯單薄的外套，站在路邊，抬手招停了一輛老舊的雙輪出租馬車。

“去伯里特區警局分部。”

“嘎吱——”車輪碾過濕漉漉的鵝卵石路面，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車身隨著顛簸搖晃，恩斯特靠在冰涼的車廂壁上，透過布滿灰塵和水痕的玻璃窗，望著外面飛速倒退的街景：

行色匆匆、面色麻木的行人；巨大而漆黑的工廠煙囪噴吐著滾滾濃煙，將本就灰暗的天空染得更臟；櫥窗里展示著華美服飾和蒸汽機械的模型；街角徘徊著衣衫襤褸的乞兒。

這就是洛丹，帝國的明珠，吞噬一切的鋼鐵叢林。

車身的搖晃和窗外灰暗的景色，并未影響恩斯特大腦的飛速運轉。

三柱神，神戰，魔女，清剿局……

恩斯特無聲地咀嚼著這幾個詞，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

【政治】不是靠得住的盟友，它必有二心，隨時可能在背后捅刀。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它身上就是找死。

接下來，隱藏自己是第一要務，警察的身份…反而是最好的掩護。

誰能想到一個整天想著摸魚、偽造報告、敲詐勒索的底層警員，會是一個神選，一個超凡者？

利用它！利用這個身份！

一個大膽而陰險的計劃雛形開始在他腦中勾勒。利用警察的身份接觸更多魔女事件，暗中觀察，搜集信息。

最后，恩斯特給自己做了個簡短的總結：

高高在上的靈界諸神，正被凡人世界的濁流所侵染，被迫降下棋盤，開啟了新一輪的血腥神戰。

祂們將各自的神選與魔女拋入凡間，準備上演一場盛大的代理人戰爭。

而在他們之外，還有著神秘莫測的清剿局虎視眈眈。

呵，真有意思。

這樂章的指揮棒，怎么能落入他人手里呢。

只有他，恩斯特，能完成這華麗的演出。

凡純潔的要使其玷污，凡骯臟的要使其盛放。

使善飛者墜于地，善泳者溺于水。

如此，才不辜負這盛大的舞臺。